第108章 不想做了，已经病重
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
你在生老病中，送走很多人，然后轮到别人送走你。
无一幸免。
人生而坚韧强大，也生而脆弱可怜。
陆擎苍的一顿折腾，让我大病一场。
最终，我正拍着的戏，与我无缘了，换了演员。
赵霖北强行让我住在他家里，说家里有两只狗可以陪我玩。
除了那只金毛之外，还有一只就是他了。
“我很顺从的，你捋捋毛就行！”
赵霖北站在床边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医生说我的肺严重水肿了。
而且，支气管受损，鼻腔受损，视网膜感染……
所以，要休息少说三个月之久。
说实话我不确定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我不会做饭，也不想请阿姨。
我变成了一只保护不了自己的刺猬，一方面拒绝很多，一方面又自身缺失。
我估摸着算了一下，我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也不过就一百万。
再来，就是梁渊送我的半山别墅，和我父母给我的那枚戒指。
原来我这么穷。
六年了，我扑心扑命，换来一百万和戒指的失而复得而已。
至于那栋别墅，被陆擎苍霸占而去，已经与我无关。
跟我做差不多事的姑娘，要么为自己骗来很多钱财；要么把自己保养得体，身心愉悦；要么已经得到了爱情。
而我，呵！
落了个浑身是伤，还特么内伤外伤一并都有。
娱乐圈这条路，我有赵霖北保驾护航尚且干成了这样。
要是没有他，我死得更早。
或许，我是该换条路了吗？
***
整一个月，我都窝在赵霖北的住处没有挪窝。
陆擎苍如同意料之中那般没有找来，也对，他忙，顾不上我。
一个人保持同一种状态一个月以上，势必疲劳。
心里的疲劳和身体疲劳。
打算一个人出去活动活动，却，碰到了牛总。
他在红绿灯路口，他的车刚好停在路中央等红灯。
是让司机拍喇叭叫我的。
现在已经对他没什么兴趣，我知道他不过是想玩儿我，哪里是想告诉我金牙的所在。
陆擎苍的一根手指头，我现在碰都碰不到。
牛总按下后座车窗，笑吟吟地看着我，那缺牙的部分特别明显。
他似乎从来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活得自在。
“小丫头，又见面了，上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我站在人行道上，客气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了，没接茬。
绿灯一亮，他就得走，拦不住我。
只是，他的司机在超市把我拦住了。
排队结账的时候人多，司机直接从前面扔了几张红钞在收银台。
“牛总在车上等你，他说如果你去，就能见到金牙。”
“金牙也在？”
“牛总一小时后会去见他！”
“好！”
我连买的东西都没提直接就跟他走了。
我太迫切想知道金牙的下落。
也太迫切想要知道关于那日跟梁渊在仓库一别，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见到牛总，他翘起手指在抽烟：“跑得倒挺快？”
“我着急买东西！”我有些不自在，也只能这么半真半假的演着。
牛总的态度比起我来，要真实得多。
他一上来就朝我捅刀子：“听说你和陆擎苍掰了？”
我刚结痂的把被人毫不留情地撕开，疼得每个细胞都在身体里吱哇乱叫。
“你别这个表情，这一个多月，你是不知道陆擎苍在赌场输了多少钱出去，也不知道谁说他女人跟人跑了，结果就被割了舌头！”
他不过是找人撒欢罢了，与我何干？
他要是真在意我走了，他会找我的。
割别人舌头，不过就是他想找人玩儿罢了。
至于我，他在意吗？
“牛老板不是说要带我去见金牙？”我没什么耐心跟他玩这种的冷嘲热讽的游戏，“如果你真愿意带我见他，我很感谢！”
牛总看上去对女人也不怎么感兴趣，我完全不用担心他有什么别的企图。
“好！既然你有眼力也知趣，主动离开陆擎苍，那我也就当你给了我一根手指了，毕竟最近我瞧着他的状态，可比失去一根手指，痛苦多了……”
我假装不在意牛总的话，也不想去琢磨他话里背后的意义。
难道我离开男人，就不能活了？
他杀了梁渊，我还要跟被他凌辱，哪来的道理？
“那就谢谢牛总了！”
***
快要入夏，天色儿越来越长。
还没到蝉鸣的时候，却开始闷得慌。
牛总住的地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高档小区。
小复式，家里没有女人。
他让人给我倒水，茶叶盒子到处都是，窗户大开着，好歹没什么异味，就是个粗糙的单身男人住的地方，偶尔应该还要住几个兄弟朋友之类的，酒瓶子到处都是。
“他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你先喝水！”
牛总知道我和陆擎苍掰了之后对我的态度变化实在太大了。
果然十来分钟后，有人敲门。
牛总的手下过去开门，只见金牙戴着帽子，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取下挂在耳朵上的口罩。
“特么的，老子……”金牙说到一半就看到在牛总身边坐着的我，他看了我好一阵子，突然就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砸向我，“这特么的，你怎么还没死！老子到处找你，死哪儿去了？啊？！”
原来我之前看到的，真的是他。
“金牙……”
金牙面红脖子粗的，听了我的声音又把鞋脱了朝我砸来，“啊，我C你M的！别叫我！”
要不是牛总拦着，已经一脚踹到我身上了。
“好了，别在我这儿动手！咱们是粗人，但是对女人不能施暴！她现在已经和陆擎苍分开了，有多大仇不能好好说？”
“这仇就是不能好好说话！血海深仇！”金牙恶狠狠的，仿佛把我挫骨扬灰都解不了他心头的恨。
“金牙，如果我说，我离开陆擎苍最大的原因，是梁渊，你信吗？”
金牙一拳打在我脸上，腮帮子咬得鼓鼓的：“我信你个鬼！”
我被陆擎苍按在池子里的病根儿还没好彻底，本来就精神恍惚，现在被金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这一拳是替二爷揍你的！”
我刚张嘴，他又是一拳砸过来。
“这一拳，是特么我揍的！”
当他要打第三拳的时候，牛总把他拦住了。
“好了，好了，够了！坐下好好说！既然她都为了梁渊跟陆擎苍闹翻了，也可见她不是么有理智的人！”
金牙几颗金色牙齿咬在一起咯吱咯吱响，比嚼人骨头还令人心悸。
他一屁股坐到我们对面，始终没有正眼看我。
短短数月，金牙也有些憔悴了。
人一旦吃不好睡不好，疲倦和老态就会出现在脸上，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外，遮掩不住。
“金……金牙……”我艰涩地开口，两边脸肿胀难以忍受，却是我应得的，“二爷他……”
“他怎么了你不知道吗？姓陆的没跟你说？以前二爷在的时候，你就跟他勾勾搭搭，怎么现在二爷不干涉你们了，你反而从良了么？”
话说得太难听了，但我不想接受也没办法。
“他……死了吗？”
“是不是如你所愿了？”金牙一张脸上纹路极多，“还是说你后悔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给你！”
“行了，金牙，你怎么变得这么刻薄？事实改变不了，非要强求？”
“好啊，那就弥补啊！有本事你想办法把陆擎苍弄死，替二爷报仇，拿出点真心和血性出来！”
“杀陆擎苍？”
“对，现在也只有你，可以最轻松最近简单，把他杀死！”
我看了的金牙，他的脸突然切换成了梁渊的脸。
如果是梁渊的话，他也希望我给他报仇吗？
“陆擎苍不是说杀就杀的，我并不想因此进监狱！”我半认真半逃避，“除非他自杀，否则……”
“你可以制造他是自杀的假象！”金牙半趴在桌上，“敢不敢？”
“我并不是个冲动的人，就算我要替二爷报仇，也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金牙，既然你我见了面，把话说开了，那不妨继续说几句。我，姓梁，跟二爷同姓！所以，我不会对二爷的事莫不关心！至于弄死陆擎苍，不是说不动脑子就凭蛮力可以做到的！如果随随便便凭我就能杀死他，那他就不是陆擎苍了！我会回去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金牙报了一遍他现在的手机号让我记着，有决定之后第一时间跟他说。
我心情纠结复杂，这是最后的希望幻灭了。
梁渊真的死了，金牙证实的。
从牛总那儿离开，我没再回超市，本来准备回赵霖北家，可张婕找我了。
怎么今天我业务繁忙，大家都扎堆找我了？
“姐……”
“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是魏宗。”
***
黑虎堂。
都快入秋了，魏宗还穿着毛衣，双腿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一瞧着氛围，都觉得不对。
张婕比之前更憔悴了，她表情涣散，下巴尖了不少。
我没先开口，却料到了有什么事发生。
结果，魏宗都还没让人倒茶水，就开门见山。
“我年纪大了，经不住熬了！梁小姐，我怕再不找你，万一哪天我走得突然，就没机会说了。”
我脑中一闪而过生怕他要说我父母的事。
可是他压根没提，反而是跟我说，他希望在他走后，我替他接管黑虎堂。
“接管黑虎堂？”我上前凑他近了些，“魏老爷子，你没糊涂吧？我是凉凉，我跟白震，跟梁渊，还有陆擎苍，我……”
魏宗和张婕对视一眼：“我知道！”
“那你这儿，那个罗铭，罗小亮，还有张婕姐，这么多人……我一点管人管事的经验都没有啊！我……”
“但是你最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别闹了，你人老了，痴呆了么？我父母就是普通医生，他们……”
“他们才是黑虎堂和白鹤堂真正主人。”
我站起来转身背对着魏宗和张婕，脑子里各种花花绿绿的色彩。
其实吧，不仅每对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龙是凤，同理，没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很优秀很厉害。
人之常情。
可我所有的意识里，只觉得我父母再普通不过了。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他们顶多就是医术稍微高明一点的医生而已，跟黑虎堂和白鹤堂，有半毛钱关系，那也仅仅是半毛钱而已。
所以，我压着嗓子，不敢太大声询问。
反而是魏宗比我更坦然。
他说：“你以为，黑虎堂和白鹤堂，真的就是所谓的黑帮组织？这是你外公和你爷爷，一手创办的医馆！后来培养出一帮医术高明的人，出了名，我和白震，那会儿就是打架斗殴有点小名气的混混罢了！打完架见了血，我就去你外公爷爷的医馆。后来两边人都出了事，被弄进局子很多次，说我们不务正业！那会儿，我们终于想到一块儿去了……找个表面的事业，撑撑场子。”
“所以就打起了我外公和爷爷的医馆的主意？”我尾音拉得很高，“白鹤堂，黑虎堂，这名字也是你们后来改的吧？”
不会有医馆用这名字的！
魏宗点头，他笑着回答我：“丫头挺聪明！本来你外公和爷爷就是两家医馆，只是他们关系好，也心胸宽阔，就不在意谁生意好谁生意不好，把两家医馆开在对方隔壁。我和白震就……然后，我们把医馆改了名字。”
我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竟然牵扯到我外公和爷爷那一辈。
很平常的生存法则只是对他们而言。
对我而言，这些都是风起云涌。
外公和爷爷我没见过，我仅仅见过我爸妈。
他们从来不提这些事，只让我知道我们是普通的小康家庭而已。
“那会儿，你爷爷和外公不是没闹过，还带着医馆的医生罢工！可是，他们哪里干得过我们几个混混！我们霸占了他们的地盘不说，还强行让他们给我们医治！那时候，哪里讲究什么人性，谁能搞到码头，谁能搞到石头，谁能搞到钱……谁就是老大！”
话糙理不糙，我这个年代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当年。
当年就是靠拳头吃饭的，无法有异议。
魏宗说的这些事都离我太远了，太远了。
尽管，是跟我相关的事。
只是，太突然，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受，怎么消化，怎么回应。
“后来，你爷爷和外公把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你父母，然后带着其他人，服毒……”
我浑身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发热，发寒，寒热交替。
“他们把你父母留下，只是为了让他们的医术不失传，自己却不想苟活。”魏宗咳嗽不止，双腿一直抖，“你父母很聪明，他们不喜欢我们，却还是对我们有求必应。”
我听得都心疼。
有谁能忍受，在自己父母死后，还被逼着伺候仇人？
我爸妈有了我之后，还笑脸满满，从来没跟我露出半点辛苦神色，更没有让我学医。
我妈说，她的梦想就是成为歌星，影星，光彩夺目，而不是生活在黑暗中。
我还真以为，那就是我妈妈的梦想。
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不想让我学医，不过是想让我出人头地，被众人所知，就不容易出事。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我，就不会有人能轻易让我在众目睽睽下出事，是么？
她知道她和我爸保护不了我，就想让我有名气，让众多知道我的人，看着我，护着我。
用心良苦，便是她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白震未雨绸缪，拿你威胁你父母，让他们把所有医术都教给他，然后……”
“不要说了！”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吗？编造这种离谱的故事，你自己觉得靠谱吗？医馆世家？阴谋论？争夺？魏叔叔，你是在给我讲聊斋？”
张婕摆手：“凉凉，怎么跟你魏叔叔说话的！”
“不急不急，丫头，先吃饭，缓一缓！”
吃饭时，魏宗只是喝了少量的汤，能看出来他胃口确实不好。
并且，他的确体力和精力，没有我前几次见他时那种捏核桃的劲儿了。
我不得不猜想，他讲的，其实是真的。
只是，我不愿意承认而已。
可我食不下咽，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魏宗跟我说的话，无论如何我都脑子卡壳，难以想象。
或者，我见少识窄。
魏宗跟我说的那些话，已经超出了我能理解和消化的范围。
在黑虎堂待到傍晚，我终于主动问起魏宗，让他再把事情详细说一遍。
很意外，这次他说的时候，我内心毫无波澜。
“你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还让我接管黑虎堂？”
“我还能撑几个月我自己都不知道！早点让你接管，我也能指点指点，给你撑着点！我时间不多了，只是想还债！年轻的时候欠债太多，我怕我下地狱之后……”
“别说了！”张婕眼睛眨动，看起来是极力在忍着眼泪，“你自己懒，不想做了，还说那么多借口！”
魏宗哈哈笑几声，拍了几下张婕的手。
他一双手干燥无比，想枯藤。
看起来，是已经病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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