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顾廷等望南宫微宸进床抱他。
头上的两只狐耳蔫巴耷拉着,病怏怏。
许是秘境时,妖丹的那出事故,顾廷体内状态还没稳定,身体还是虚弱的。
南宫微宸去到床榻外侧坐下,把顾廷衣袖往上卷,握住顾廷手腕给他送灵力。
顾廷把手后抽。
“为何不……”南宫微宸忽而停顿。
他目光审度顾廷一圈,然后在顾廷还没来得及把手抽走的瞬间,拇指探在顾廷的脉上。
“……”
南宫微宸斜眼看着顾廷。“冷是吧。”
顾廷还真就点了点头。
装吧。
南宫微宸绰起床榻上的被子把顾廷裹进去。
然后在顾廷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变出瞬移符,离开了琅玉阁。
—
金銮宫已经不知多久没这么拥挤过了。
罕见接二连三不约而同地有仙家修士造访,来的几乎都是家主。
仙家来自各地,但造访的目的基本一致——
“秘境在短短七日内血流成河,修士被剖丹惨死,灵兽魔化……”一名庄主站在金碧辉煌的正殿内悲恸讲述,语气里是后怕是惊怖。
“……却寻不到魔人踪迹。”
“可想而知幕后者的心思缜密,及其不可估量的修为!”
这人叫吕逖连,芜苑庄庄主。
芜苑庄是个不大的门派。
弟子本就不多,而此趟孤岳秘境历练之行死伤惨重,芜苑庄里更剩不下几名弟子了。
第一个来到金銮宫造访的就是他。
吕逖连悲愤担忧道:“怕是魔人要卷土重来的迹象,魔人野心极大,意图屠杀生灵占领人界。”
“而极北之巅是人界灵气之来源,倘若魔人届时真要动手,其必将先断人界灵气!”
他抱拳道:“极北之巅是人界的心肺,宫主!金銮宫务必要加强镇守之力!人界灵脉就靠金銮宫的守护了!”
南宫乾立于正殿的金阶之上,待各大家主表述完忧虑,他点了下头。
在今晨南宫微宸将秘境之事说与他听后,他便已安排加强镇守,即使极北之巅的结界坚不可摧,外人一律无法踏入地域半步。
“极北之巅不会失守,金銮宫视使命至上。”
南宫乾镇定的一句话,抚平各家主不安的心绪。
这些家主都是在秘境之后连夜赶到遥远的极北,来到金銮宫为的是确保极北之巅的稳固。
他们后来又猜测此番魔族计划,家主们推理讨论,而后商议了关于追剿魔人的对策。
家主们知晓金銮宫仅负责镇守圣地,不插手外界事,但还此刻他们尚未离去,而金銮宫各方面实力都很强大,家主们不禁向宫主南宫乾寻求意见。
正殿外的天色逐渐变暗。
暖红的晚霞照射在金色的宫殿飞檐殿脊之上。
见家主们似有说不完的话,于是宫主南宫乾举办了一个晚宴。
—
南宫微宸在寝殿外的庭院没有停歇地舞剑,剑气浩然充斥周围的花树,枝头摇颤落英飘零,剑华波动阵阵,树下的翻飞人影像是在宣泄。
下人沐泗从宫主那边过来,要给少主传话,到了庭院却被少主的剑气给逼得不敢靠近。
他踟蹰徘徊,只好自个儿在远处躬身等着少主。
南宫微宸察觉到多出的气息,侧眸瞥过,放下剑来。
“何事。”
沐泗躬身走近,按照宫主吩咐,原话把举办晚宴之事说与南宫微宸。
“知道了。”
南宫微宸收回残阳剑,出了很多汗,他回寝殿更衣。
沐泗在殿外候着。
南宫微宸不久出来,依旧是一袭绛红锦衣,但若细看实则与先前的不同。
锦衣绣着金丝暗纹,玄色腰封把他的腰束得很窄,衣领高遮脖颈,头发利落束起,露出英挺的下颌线。
分明红金是张扬的颜色,却看上去硬冷禁欲得很。
沐泗领着少主去举行晚宴的晖霄殿。
路上,南宫微宸开了下口,却欲说还休。顿了顿,见快到晖霄殿,他还是出声。
“父亲可通知了仙尊?”
沐泗点头,答道:“回少主,宫主通知了的。”
好巧不巧,话音刚落,廊道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
沐泗见是九寒仙尊,立时给仙尊行礼。
顾廷转眸看向南宫微宸。
“……”
淡然错开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
南宫微宸面无表情看了眼顾廷,也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顾廷在被窝里回过神时,南宫微宸早已经消失在了面前。
酒劲浸得头脑昏昏沉沉,后来顾廷不知不觉就在被窝里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在做梦,恍恍惚惚中,似乎感觉到手腕被轻握,有温热的暖流涓涓送入,很温和,慢慢抚平着头脑的沉重感。
醒来后,窗棂外的天已暗,醉意也全部散退。
只是醉酒时的画面,清晰地放映在脑海里……
顾廷随即下床去喝了几盏茶,安定自己的心神。
不久后,就有侍从进来,请他去晚宴。
……
领着仙尊的下人叫沂季,他在旁侧偷瞄,觉着少主和仙尊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说不上来。
仙尊和少主同路去往晚宴。
这一路太过安静……
沂季缩了缩脖子,被这无声息的氛围压得有些不敢迈步。
就见仙尊和少主虽同行,可却仿佛没瞧见身边的人,各自走各自的,彼此谁都没声。
沂季小心翼翼揣摩着……他悄悄扫了一眼沐泗,向他传达疑惑。
少主和仙尊今晨不还是好好的吗?
沐泗想起不久前看到少主不停在庭院练剑。
那剑气是以往没见过的凌厉汹涌,就好像少主心里堵着什么,通过挥剑将其发泄出来。
但毕竟是下人,不敢在少主面前交流,沐泗微不可察快耸了下肩,示意不清楚。
沂季没瞧到沐泗的小动作,他再次去挤眼,这时南宫微宸的余光瞥向他。
“!”
沂季心底一怯。
不敢多动了,沂季走路都不觉同手同脚了起来。
南宫微宸:“……”
直至终于去到晖霄殿,下人才长舒口气。
—
晖霄殿上摆设筵席。
甘醴美酒,珍馐仙果,金樽玉碟,大殿气派恢宏,金柱华丽鸟兽浮雕。
各家主早已齐聚于殿堂,听闻少主和九寒仙尊亦会到来,甚是期待。
尤其是当听到“九寒仙尊”时,愣是让他们以为听错了。
九寒仙尊不是素不出面的吗,仙尊来到金銮宫也是为了秘境现魔之事?
晖霄殿外走进两个身影,众人纷纷望去——
在座的所有家主里,亲眼见过九寒仙尊的不上一成。
当看到仙尊真容时,大殿纷杂的交谈声——骤然皆静。
而金銮宫少主,气质凌然英俊,身量颀长高挺,步伐间隐隐透着威压。
在座的家主并没有将少主与前任宫主南宫廷联想在一起。
毕竟日转星移,那已是六百年前的事。
六百年前太久远,这些家主大多还只是个孩子或少年。更不必提目睹宫主南宫廷了。
他们也更不会知道,眼前的金銮宫少主,与九寒仙尊有着一层师徒关系。
入座后,晚宴开始。
金銮宫的玉醑是为极品,酒香萦绕殿堂,觥筹交错,交谈声纷纷传来。
“我尝遍世间酒,自以为品尽天下佳酿,岂料这金樽中的香醑,让我而今才真正了解‘美酒’二字。”
席位里的一名家主端着金樽感慨道。
“修士辟谷,服气修炼,我本无欲进食,未承想这金銮宫中的佳肴美馔竟是由各种灵品烹饪而成!”
说话又是另一位家主,金銮宫之行让他大开眼界——
他以为食物不过就是那些鸡鱼肉蛋菜,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多吃无益。
——然而他从不知道竟然菜肴还能有金銮宫这种呈现方式:珍贵的滋补灵品被烹饪成花式菜肴!
金銮宫的珍馐——色泽诱人香气飘荡,其绝妙味道他找不到任何形容的词——在珍馐入口之时,味蕾绽放冲袭到感官神思,在咀嚼细品的期间万籁俱静,所能感知到的,只有舌尖卷动的美味。
金銮宫灵品盛馔入腹,神清气爽,灵力通畅。
顾廷面前的金樽被斟满了酒,但他半点没碰。
他已决心再也不碰酒。
本以为自己少饮些许并不会有甚么影响,孰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若酒后不记事也就罢了,关键酒醒后的顾廷……从头到尾记得清清楚楚。
未着寸缕地共浴已然不当,而自己还把南宫微宸抵摁在池壁上,搔他的腰……
“……”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作为师长的言行举止都丢到哪去了?
顾廷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再出现那般失当的举止。
并且,这酒,他是不会再碰的了。
“久仰仙尊大名——”
芜苑庄庄主吕逖连端着金樽上到跟前。
吕逖连先是恭敬地自我介绍一番,说了大堆如何仰慕仙尊的客套话,接着要向仙尊敬酒。
“……………”
顾廷垂视面前满满一樽的酒。
“……”
这一樽下去。
得醉。
吕逖连端着金樽,等着仙尊回应。
……
过去云门派抑或名门仙家举办类似的场合,来自各方递给九寒仙尊的请柬数不胜数。
顾廷却从没有参与。
九寒仙尊总是独处在自己的凌霄峰,始终不主动迈入人群。
金銮宫的晖霄殿内,九寒仙尊看上去镇静冷凌。
就见九寒仙尊从容淡然端起桌上的金樽。
顾廷拿起金樽的瞬间,几乎要放下。
可他跟前的吕逖连脸上挂着热情与敬意。
“……”倘使他推却,岂不当着满筵席的人打了芜苑庄的面子?
——罢了。
先一口喝了再说。
金樽送至嘴边——
心下陡然一愣。
他闻出这盛在金樽里的……
不是酒。
——是灵叶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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