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韩非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讨论讨论着就从剑讨论到新建紫兰轩一事上。
韩非说要投资，卫庄讽刺他的投资总是有血本无归的风险，韩非回怼这次夜幕联合罗网八玲珑却颗粒无收，那才叫血本无归。
我：不知道该不该笑呢。
韩非还期待的对被他作没了紫兰轩的紫女眨眼：“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紫女喝下一口酒，没理他。
活该活该！
弄玉张良对韩非的品性烂熟于心，摇摇头都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卫庄扔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我很震惊。
有钱人，真是有钱人。
大家都这么大方，我又怎么能不随份子呢。我清了清嗓子，也从袖中掏出钱袋子，又把耳饰摘了下来，一并推到桌子中央，心疼的同时打算回去找白亦非报销。
全屋子里就剩韩非一个人还没给钱。韩非嘿嘿嘿顾左右而言他，夸赞了一顿卫庄的穿着。
卫庄冷冷瞥他：“希望你的钱和你的废话一样多。”
见支开话题没用，韩非在身上摸来摸去，只摸出了三枚金币，脸皮之厚让大家全部无话可说。也不知道就这么个欠削的性子，是怎么跟卫庄和谐相处还没被打死的。
“只是这些，还很难支撑你的想法。”
韩非微微一笑：“也许，我们所需要的很快就能得到。”回过头，抛下惊天一语：“我们也该主动出击夜幕拔掉姬无夜的爪牙了。”
很好，今天晚上总算听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我来了精神，身子都坐直了些。
“夜幕四凶将。”
“而且，还是一颗金灿灿的虎牙。翡翠虎常年压榨百姓，且同韩国军政勾结，必须清除。”
要拿老虎开刀啊，韩非真会挑，挑了一个最弱的下手。我撑着下颌，挑起眉：“看你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有什么计划？”
“暂时保密。”
韩非一脸狐狸笑，壶中酒已尽，击掌让下人再呈上一壶。
端着酒的下人是个小姑娘，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低着头倒酒。本来也没什么奇怪，就是这小姑娘的身形看着有点眼熟啊…
蓦的，我惊呼出声：“红…”
她赶紧给我使眼色不要声张。
这丫头要干什么啊？
只见红莲倒酒倒到卫庄身前时，突然一个巴掌呼上去。卫庄一脸淡定的挡住陆续的袭击，最后肘部发力将人击倒在地。
红莲趴在地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红莲！不要胡闹！”
这个夜晚，最后的主题是九公子韩非的惨叫。
·
紫女和弄玉同我讲卫庄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言下之意让我前去劝上一劝。
卫庄闷闷不乐的理由我大致也猜到了几分。他为人高傲，又被赞为武学奇才，向来对自己的剑术自信，出谷后又无从败绩。这次对上黑白玄翦，惨败而归，就如同把他的骄傲摔烂在地上还同时踩了几脚。
“咳，今天街上很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他看都没看我：“不去。”
我努力劝说：“可我想去看哎，你看人这么多也不知道安不安全…要不你就陪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他似乎有些动摇，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紫女在一旁助攻：“你陪她去吧。闹市人多口杂，的确不安全，我们的长公主殿下可经不起上一次一般的折腾了。”
“对啊对啊，去嘛。”我拼命点头附和。
有了紫女这条台阶，卫庄沉默了一会儿，十分给面子的从墙上直起身，拿过一旁的鲨齿。
“走吧。”
到了街上我才发现，今天居然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新郑大街灯火通明，挂了好些彩灯，许多未出阁的小姐和未婚配的公子上街游玩，看对了眼的互相眉目传情，欲说还休；也有已婚的夫妻携手作伴，赏乐美景，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唯一不祥和的就是…
我和卫庄走在这样的街上，非常、非常奇怪且尴尬。
早知道今天是乞巧节，就不答应紫女带卫庄上街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主动跟他错开来一前一后走路，在人潮人海中像是不相识的两个人。
当然我的主要目的还是带卫庄这个瓜娃子散心啦，不能完全把他撂在后面不管，偶尔抽空回身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我险些笑出声来。
韩国虽贵为礼仪之邦，民风却大胆开放。在民间，乞巧节时姑娘们会用荷包来表达自己的爱意，而公子们则多用玉佩扇坠聊表相思。
而卫庄现在正在躲避周遭姑娘向他抛来的荷包。
他身手极好，荷包砸过来便躲得飞快，活生生在并不宽敞的闹市中开辟出一条新道路。此人的确生了一副好皮相，抛过来的荷包多如雨后春笋。避到最后，扔荷包的姑娘没了法子，其中一个直接走上来硬砸进卫庄怀里。
他脸色难看的不像话。
有生之年啊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卫庄这么憋屈的样子！
我忍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看戏，陡然怀里飘飘然砸进一枚玉佩。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一眉眼温润的白衣公子吟诵国风自我身后踱出，面目含笑。
今晚月亮很好吗？我抬头瞧瞧夜空。哦，月明星稀，弯刀一般的月亮确实挺好。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还看着戏呢！这戏怎么就跑到我身上了？
只见那白衣公子“唰”地抖开折扇，生得白净的双手抚过扇面，冲我颔首微笑：“今夜月如钩，于千万人中忽见得姑娘，在下霎时‘私自怜兮何极，心怦怦兮谅直’，一见倾心。”
这番肉麻话听的我浑身抖了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跑到我面前吟诗颂爱，使了好生劲才压下抽搐不止的嘴角：“公子过誉了…”
那白衣公子一笑，继续陈情：“美人美景皆在眼前。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呵呵，芳名？姑奶奶芳名说出来吓死你，还不如胡诌一个名字搪塞过去。
我张了张口：“我叫…”
一只手伸过来将我怀中玉佩拎起，掷回白衣公子身上。
卫庄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那些难缠姑娘，神色比方才更加难看。
鹰隼般的苍银眼眸冷冷扫过我，又扫到对面的白衣公子身上，卫庄利落堵住后者的话头：“她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
说罢一只手拉住我便走，可怜那白衣公子还懵然中，随身小厮出言提醒才发觉刚才看上的姑娘已经跟人家跑了。
卫庄在人潮中走得飞快。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心情比出来时又差了点。
穿过人海，到了一处人烟较少的桥上他才放开我，不言不语倚在半身高的桥栏上，沉着一张脸，弄得我满头疑窦。
emmm不管如何，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这个时候一定要沉默，不要去触霉头。
我一道趴在他旁边的桥栏上，手臂枕住下颌。桥下有船夫撑载人的竹筏，河上漂了好些莲花河灯，照得桥岸、桥洞通亮，原本夜间黑漆漆的河水中也能看见艳红的红鲤。
我惊奇的往外探出身子，呀了一声。
“有这么好看？”
“那是，红鲤晚上提灯看最是好看。我宫里池中也养着几只，只是池塘有限，比不得这满河红鲤的盛景。”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卫庄，当即笑眯眯凑过去：“你不生气了啊？”
他又不说话了。
这人真是，一不高兴就不说话。我决定聊什么让他高兴一些：“喂，你还不知道吧，你当年去鬼谷之后我在楹花树下埋了两坛酒，过些时日就可以开封了。到时候…”
到时候…到时候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
我突然停住。
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终归有一天会跟他们兵刃相见，这个许诺不如不说出口，太虚妄。
“到时候，把酒拿到紫兰轩吧。”
我一愣，转头，脸颊擦过他掸去我发间的落花的指尖。那句话语气柔和得不真实，我一时失了神，直直望向他——望进他那双足矣将人溺毙的眼眸里，良久。
“好啊。”
我笑了笑，听见自己的回答。
·
韩非府上的膳食不顶饿。我走了一会儿腹中就空空荡荡，拉着卫庄去了一家酒馆。
这家酒馆的炙肉是一大特色，只是不若卫庄这厮烤出来的好吃。自打他走了后，我馋炙肉馋了好久，多方打听才寻到这么一家替代货。
卫庄想点酒喝，被我严词拒绝。姑奶奶的，你不顾及身上的伤，我还要顾及我自己的伤呢！
炙肉端上来，卫庄吃得慢条斯理，那气质比我还贵族。
饭间突然来了一个大汉站在我俩对面，恭恭敬敬的对卫庄抱拳行礼：“卫老大。”
卫庄点头，继续吃饭。
我悄悄道：“这是谁啊？是你和紫女姐姐的朋友吗？”
可能是我的声音并不小，大汉听见后又对我抱拳行一礼：“回姑娘，在下南阳人氏，这次特来新郑面见紫女老大和卫老大。今天是乞巧节，在下恭祝两位比翼连枝，琴瑟和鸣…”
！！！！
等等等等，什么玩意？？
我差点没给呛死，一拍筷子：“停！打住！”
大汉一脸莫名。
…果然该来不来，不该来的的逃不过，就说这个时间出门会被人误会吧！好了，这下真的被误会了！还是他手下！
我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我跟你们卫老大只是朋友，不信你问他。”
大汉求知若渴的看向卫庄。
然而卫庄这个瓜娃子并没有说话，秉承不说话高逼格的准则，继续一派悠闲的吃饭。
大汉立刻对我露出一个“我懂我懂”的眼神，看得我想上去拍死他。
你懂什么！你懂个＃＆
这顿饭在我无止境的郁闷中度过了。
吃完饭我和卫庄一路边走边聊（大多数时候是我在自言自语）回了公子府。
韩非笑盈盈的在大门口站着，见我俩走来，和紫女弄玉张良，四个人会心一笑：“我说什么来着，有姑姑在，卫庄兄再差的心情也会变好。”
这话加上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得我脸上一热，作势对韩非飞起一脚。
韩非躲在后面叫救命。
·
天色已晚，韩非备了房间让我和红莲在府中住下，等到明天早晨再回宫。
半夜，我窝在被子里睡不着，回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就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这是怎么了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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