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们为什么要上市？

“蒲总，黄总，严总，”说话人是负责万家万有公司上市的项目负责人、“一贯资本”的奥斯丁余女士，“我们强烈建议，将涧河州厂、海合厂、秀丽服饰市场这三块资产，从即将上市的资产中剥离出去，原因是，一，这三块资产的roe分别只有3、4和25，这样的资产放入上市公司，会拉低整体的估值。二，这三块资产，具我们现场的audit（审计），无论从内部管理、历史沿革和产品的方向看，都跟未来上市的万家万有不fit（吻合）。以涧河州厂为例，恕我直言，不好意思……”

        奥斯丁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喉咙的一丝粘液划过声带，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点点润了润。离她最近的是黄希明，正带着极大的兴趣看着她；对，是看着她，而不是她讲的内容。

        这女人要是不穿制服，又会是什么样的张致？她领口为何要开两颗扣子？她的胸围一定到不了b，最多a+，但为什么感觉还是有沟？如果扣上一颗扣子，唔，那条沟就看不到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到这里，黄希明笑了笑。奥斯丁见状，也冲黄希明笑了笑，虽然他们二人笑的内容不一样。

        “恕我直言。我们了解到，在万家万有创业之初，曾经也从事过仿制品的生产，”奥斯汀特意没有用“假货”，“虽然那已经是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但资本市场就是这样，一旦上市，一家公司就跟一个公众人物没有两样，会被所有人盯着，什么样的历史都会被人扒出来，而且，盯上市公司的人不是吃瓜群众，尤其是那些专门做空的公司，他们有专业人员进行报表分析，还会雇佣甚至亲自进行派人进行实地考察，他们的手段可以称为，呃，无所不用其极，无所不用其极。我手上这杯咖啡，其实味道蛮不错的，不比星爸爸差，还比它便宜，但就是被空头阻击了，损失惨重，我买它一杯，也算一种支持。”

        她用的这款香水我怎么没有闻到过？到底是大投行出来的，见过世面，舍得买不一样的东西，跟那些女人不同呐。黄希明继续蔓延着对奥斯丁的幻想。

        “再说，即使我们抛开这段历史不谈，涧河州厂现在主要是为国际品牌做代工，听上去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但资本市场需要的是故事。投资者都知道，代工厂的利润率很低，就算你给爱马仕代工，我仅仅是打个比方，爱马仕才不会让人代工呢，就算是这样，利润的大头也不会在代工厂。那么，除了有点夸耀的谈资，我们拿什么故事让投资者相信代工厂有大钱赚？有多大前景？更何况，这些大牌都很挑剔，万一哪天人家不要我们代工了，又或是我们出了什么质量问题，等等，这些负面的新闻反而会对公司整体不利。也就是说，这些资产，往好了说，给我们带来不了什么光环，往不好的方面说，会拖累我们。”

        她的黑眼袋没有全盖住啊，估计熬夜什么的对她是家常便饭了。会议开始前，我跟她谈话的时候，居然闻到她的口臭，这样一个女人，本来应该口吐莲花才是，一定是内分泌失调。黄希明越想越具体。

        “我同意你的分析，但是涧河州厂是个老厂，有200多工人，无论是卖掉，还是关掉，短期都会有风险。”这时候，公司的另一位副总严澜沧插话了，他是跟随蒲天明最久的创业老臣。

        “卖掉也好，关掉也罢，在财务上都视作一次性处理，不会影响公司的估值的。”奥斯丁早预料到这样的问题，胸有成竹地回答。

        “关掉的话，涉及到200人的就业，当地政府肯定会介入。如果卖给其他公司，这么紧的时间，我怕来不及找到接手方。如果仓促行事，就算有人接手，人家也会利用我们急于出手的心理来压价的。”严澜沧不无担忧。

        “这个问题严总不必担心，我们一贯资本在中国市场上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了，有足够的资源为贵公司牵线搭桥，我们已经选定了三个接手方，稍后我的同事会详细介绍。”

        “那就是说，一贯资本在中国的时间比余小姐年龄大咯。”黄希明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进来。座中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些。

        “黄总真会说话，我现在要是才二十几岁，做梦都会笑醒呢。”奥斯丁脸上有些泛红。

        “真看不出，真看不出。”黄希明故作严肃地摇摇头。就算听的人知道是谎言，但听着舒服总归是好事。

        正对屏幕的蒲天明一直没有说话，她远远地看着儿子，从她那个角度看去，只看到黄希明的后脑勺和侧面。她不是不知道公司上上下下都有儿子的红粉，曾经也敲打过他，但黄希明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有一次她的话比往常稍微重了，黄希明却说，“妈，历史上最贤明的君主，也一样有三宫六院，也没见他们就因为这个把天下丢了，那些因为女人丢了天下的是专宠、是不理朝政、是荒淫无道。”见儿子居然把自己与君主相提并论，蒲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隐约悟出，对未成年人才谈得上教育，对已经成年的子女你只能通过自己的行为去影响，耳提面命，已经过了那个时候咯。她也觉得奇怪，黄希明这些言行发生在自己老公身上，她一定会跟他不依不饶地斗下去，斗它个天地翻覆，黄胜不就这样被离掉的吗？而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儿子身上，她却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黄总，你怎么看？”蒲天明母子在公司里对彼此的称呼，跟其他人一样。更重要的是，她带头称呼黄希明“黄总”，有一种无形的加持的力量。

        黄希明收回了刚刚的戏谑，身子也稍稍坐直一点。

        “我们为什么要上市？”他朝座中的高管提问，很快又把脸转过来，仍旧对着奥斯丁，她依然保持职业的莞尔。

        “募集资金，让公司有更大的发展。”有人回答。

        “还有呢？”黄希明点点头，但同时又瘪了瘪嘴。

        “从资本市场募集资金，筹资更便捷，资金成本更低。”

        “还有呢？”黄希明的嘴还瘪着。

        “上市公司的名头更大，对公司的产品、服务的推广有利。”

        “你们谁能一次性说完？”显然，黄希明并不满意。

        “上市公司由公众和监管部门盯着，反过来促使公司内部管理的健全，有利于公司长远的发展。”

        “你们实际上回答的是上市的好处，那上市的坏处呢？”黄希明把脸从奥斯丁那里转过来，再次对着公司的几位高管。

        “坏处就是随时被大家盯着，稍有不慎就会反映到股价上，从而让公司的经营受资本市场的左右；另外，资本市场本身的波动会影响到公司的股价，恶意收购和兼并这些情况不得不防；再有就是公司有支付股息的压力。不过，我觉得最大的风险在于投资者，尤其是所谓战略投资者会以其持有的股份来对公司管理层施压，从而让管理层的战略屈服于投资者的策略，换句话说，公司的战略和方向，将不再由公司说了算。”公司财务总监一口气回答到。

        “其实你们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黄希明加重了语气。在公司里，他从来是一副慈不掌兵的样子，虽然身边围着许多女人，但他有严格的床上和床下的区分，就像他回答母亲的话所说的一样，他从不专宠某个女人，他从不荒废“朝政”，他即使荒淫也有道、也有度。他就是要让这些女人围着他转，却又把握不住他，只有做外设的份。

        “我没问上市的好处，坏处，我问的是，我们为什么要上市？说白了，上市就是通过股份的增殖让我们的一部分资产变现嘛！上市就是资产的放大，就是对我们多年辛勤经营的奖赏，对我们持有股份的人而言，就是潘长江进去，姚明出来。这话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大家无利不起早，你不上市，我不上市，谁来做大？谁来做强？别说三十年，一贯资本一年都待不下去啊，对不对余小姐？”他又转向奥斯丁，后者的手指正摸着衬衫的第三颗扣子：眼前这个娃娃脸富二代还有点意思，如果不听他说话只单看他的样子，怎么也把他的外表和说的话联系不到一个人身上去，仿佛一个十二三岁的莽撞少年，一本正经地跟你大谈康德或是黑格尔，还谈得头头是道。“既然如此，我的看法很简单，那就是怎么对上市有利，怎么能让我们的估值最大化，我们就怎么做。至于那些不符合这个最大化的问题资产、拖后腿的资产、有历史遗留问题的资产，我们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把它们给处置掉呢？依我看，上市既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结束。”

        “大家都能畅所欲言，这很好。”一直没有表态的蒲天明说话了，“我同意一贯资本对海合厂、秀丽服饰市场的分析，但是涧河州厂的情况要复杂些，我们需要再权衡一下，你们做两个方案，一个是含涧河州厂的，一个是不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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