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江入年难得这么温柔。
　　林听有些不适应，略带不自然地别开眼，小声说：“好一点了。”
　　江入年话不多。
　　林听想着等自己身体好一点，有力气了，再和他说声谢谢。
　　林听继续苟着。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样，安安静静，只是在很疼的时候会皱眉，伴随着身体一阵阵无声的紧绷。
　　江入年装不下去：“不是说好一点了吗？”
　　可她看上去好像比刚才更虚弱。
　　林听忍过一阵疼痛，缓了缓，勉强抬起头，说起来也有些心虚：“我骗你的。”
　　江入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我还能被你骗到？”
　　林听不动，也没有说话。
　　“好好看着林软软。”说完，江入年忽地把她环在膝盖上手臂扯开，找准她腿上的穴位后说：“这要是还没有用，我们就去医院。”
　　江入年的大拇指在她胫骨外侧，膝盖下方约4横指宽处顺时针按揉着，白皙的小腿被他抓在手里。
　　稳稳地固定住。
　　林听的膝盖稍屈曲：“我之前去过的。”
　　江入年手上的动作仍继续着：“所以呢？”
　　“医生说我这是慢性胃炎，临床上可以治愈，只是可能会经常反复的出现，但问题应该不大――”
　　江入年懒得听她讲：“你这是不想去的意思？”
　　“……”
　　林听想了下，换了个说法：“我就是不想折腾。”
　　江入年的动作慢下来。
　　被他注视着，林听不自在地低下头。
　　“去医院的话要打针。”
　　江入年停下。
　　场面沉寂了一会儿。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怕什么？”说完，江入年换了逆时针方向，继续按揉着：“人总不能一辈子不生病。”                        

                            
　　林听看他。
　　江入年的神情专注，掐好了点收手，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抬睫看她，视线从上至下，须臾，他认真地问：“好点没？”
　　林听看着他，此刻也觉得有些委屈：“疼。”
　　被她这样直勾勾盯着，江入年顿时有种罪大恶极的感觉，想也没想就低头了：“下次都让着你，行不？”
　　林听轻嗯了一声。
　　季祝和傅伯林站在不远处，虽然很想走近点看戏，但还是很识趣地没有过去打扰。
　　季祝踮着脚，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傅伯林，像是在找认同感。
　　“他俩是不是有戏？”
　　听到这话，傅伯林立刻偏头：“你也这样觉得？”
　　对视两秒，两人极为默契的点了下头，异口同声道：“有戏！”
　　本来是个美好的休息日。
　　最后以林听住院结尾，到医院还是得打针，疼得受不了能怎么办？加上舟车劳顿，林听直接在车上晕过去。
　　江入年几乎沉默了一路。
　　醒来时，林听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下一秒，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灯光微弱，顺势往下，对上江入年朝她投来的视线。
　　之前江入年在玩手机打发时间。
　　林听愣了下，嗓音有些哑：“几点了？”
　　“天已经黑了。”江入年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收起来，倒没说现在几点：“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林听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江入年嗯了声：“最后一瓶，吊完就结束了。”
　　闻言，林听抬眼看去。
　　先是流量调节器，开到最底下。
　　把流速控制到最慢。
　　再往上是滴壶。
　　每两秒，就有一滴透明的液体从上方缓慢地滴落。                        

                            
　　继续往上。
　　就看到输液器连接的这瓶旁边，吊了七八个空瓶子。
　　林听的眼睫稍动，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旁边江入年忽地出声：“林软软，再睡一觉。”
　　林听纠结了下，还是跟他提了：“能不能把手机给我一下？我想给季祝发个消息，跟她报个平安。”
　　江入年顺从地把手机递过去。
　　林听接过手机，在这个过程中，视线瞥到最上面一栏，注意到左上角的时间，她没想到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你在这儿守了一夜吗？”
　　江入年一顿，而后捏了捏眉心，语气困倦：“是的呢。”
　　这回没被他吊儿郎当的腔调影响，林听思绪还停留在上一秒，忽略掉江入年回答中故作轻松的成分，皱着眉说：“那你赶紧回家吧。”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入年一动不动，须臾，他以玩笑般的口吻谴责她：“好样的林软软，还会翻脸不认人呢？醒来就赶我走。”
　　林听没觉得自己是在赶他：“你不累吗？”
　　“老实点睡觉。”江入年起身，边抽走她的手机边关灯，伴随着意有所指的语气：“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
　　“……”
　　隔天，林听去台里销了病假。
　　回到办公室之后，林听把电脑打开，敲着键盘整理今天直播要用的文稿，整理到一半，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林听走到外面去接。
　　沈引弟在电话里喊了她一声软软，过了很久，她再度出声：“你现在在工作吗？妈妈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林听沉默了一会儿。
　　“您有事吗？”
　　沈引弟也沉默，片刻后，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局促：“也没什么事，就是前两日妈妈碰到林蓓了，她从清远镇回来了吗？”                        

                            
　　林听不清楚林蓓什么情况：“可能吧。”
　　安静下来。
　　被沈引弟这么提了一嘴，林听顿时回忆起这个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的便宜妹妹，与此同时，她低眼看去。
　　思绪瞬间扯远了。
　　对于林蓓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林听并没多少真情实感。
　　最多听到的。
　　也无非是从父母的口中提及。
　　上回见面之后。
　　林听把林蓓拉入黑名单。
　　但对方似乎并未把她这一举动放在眼里，并不在意，更像是直接忽略了她，前两天还在朋友圈和她的新男友秀恩爱。
　　林听看到，是因为林庆丰的转发。
　　林听本来还不确定，听沈引弟这么说，立刻就想通了，林蓓的情况大概是追求江入年失败回了林庆丰那儿。
　　然后就移情别恋了。
　　虽然荒唐。
　　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林蓓干不出来的事。
　　“那你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林听的思绪被沈引弟打断，顿了下：“什么？”
　　似是没察觉到林听的情绪，沈引弟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妈妈有个朋友，她儿子在帝都电台工作，妈妈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回来马上就能去上班。”
　　林听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个事儿。
　　她有些猝不及防，但也没多余的说辞：“我没打算回来，也没打算在帝都那边找工作，您以后不用替我费这方面的心。”
　　过了两秒，沈引弟忽地放软语气：“就当是为了妈妈，也不行吗？”
　　“……”
　　之前和她一直没怎么联络。
　　大学毕业后这一年半载，联系才慢慢多了起来。
　　林听直觉就有些奇怪：“您出什么事了吗？”
　　“我――”沈引弟想说点什么，在这一刻，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憋了半天：“我就是想你了。”                        

                            
　　林听很平静：“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会回去一趟。”
　　沈引弟没再说什么了，又叮嘱了林听几句，就主动把电话挂了。
　　今天下班前，林听把下午直播情况复盘了一遍，才收拾东西出了公司，她到了楼下，下意识往一个方向看去。
　　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视野里如期出现江入年的身影。
　　这段时间两人完全反了过来。
　　林听看着江入年走近，一直盯着他看，江入年像是没注意到她这眼神似的，抬手压了压她的脑袋：“走吧。”
　　他这淡定自若的模样。
　　让林听不由得怀疑起来，这每日准时准点都会发生的情况，到底是江入年有问题，还是她想多了。
　　“愣着干嘛？还真想给你们电台当吉祥物啊？”江入年回头，一脸散漫的神情，懒洋洋地道：“过来。”
　　林听走到他面前。
　　在这一瞬间。
　　在江入年面前，林听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了，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她看着江入年的样子，忽地又想起另一件事。
　　她的神色茫然：“你最近为什么都不等我去店里接你了？”
　　江入年愣了下，勾唇：“林软软，你要是想呢就直说，那我下次就给你留着这个机会，随时可以满足你对我的……欲�9�9望。”
　　“……”
　　林听的目光停了几秒，认真的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对江入年的想法还是很单纯的，应该还没有那么急不可耐。
　　但每次听他说话。
　　她总有种，自己觊觎了他很久的感觉。
　　林听低下眼，慢吞吞地应：“我也没那么想。”
　　江入年挑了下眉，漫不经心道：“等着，我去开车。”
　　随后，林听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上次被冯逞跟踪的事。                        

                            
　　在那之后。
　　江入年就再不让她一个人走了。
　　临近下班前，他都会提前过来等待。
　　先领着她到店里。
　　呆一会儿，再一起回家。
　　林听神色讷讷的，下意识跟上去一步，却又立马停住，因为无从考究自己这种莫名想法的准确性。
　　江入年不说，她也不能直接去问。
　　林听害怕不是。
　　更害怕就是。
　　她没把握给出什么回应。
　　只想对江入年公平些。
　　至少他做的事，自己是能给出同等回报的。
　　不管交换的是什么。
　　这绝对不是让他单方面吃亏的行动。
　　她不要江入年因为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一定不要！
　　江入年把车窗放下来：“想什么呢林软软？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林听坐上去，边系安全带边道：“没什么，我们去店里吧。”
　　江入年看着前面：“去什么店里？”
　　林听侧目，好脾气地提醒他：“烧烤店啊。”
　　“你这情况能去？”江入年开着车，情绪忽然有点不好，但又想到她这刚出院的情况，就不对她那么“刻薄”了，只是念叨她：“按时吃药了没？”
　　林听答：“晚上的还没吃。”
　　注意到江入年的神色，她又补了句：“不能空腹吃药。”
　　江入年沉默几秒，问她：“晚上想吃些什么？”
　　林听对吃的不挑：“都好。”
　　两人随意聊着，林听说的比较多，江入年比较沉默，但不管林听说什么，江入年都会给出回应，句句有回应。
　　江入年看着前面，在开车。
　　林听有点开心。
　　就是心情好，她的指尖在车里随意地触碰着，忽然觉得江入年这人也不算多社恐，就是有点不合群。                        

                            
　　但他性格就这样。
　　人还挺好的。
　　长得也好。
　　想到这儿，林听忽然回忆起林庆丰转发的那条林蓓朋友圈，林蓓的对象长得虽然还可以，但比起江入年，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尽管在背后评价人长相不好，但林听又觉得，确实如此。
　　她下意识看向江入年，目光像是在欣赏。
　　察觉到她这状况。
　　江入年抽空回视：“有事讲？”
　　“确实有一件事，但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林听故意卖了个关子，才慢吞吞地道：“就是，我那个对你有意思的继妹貌似移情别恋了。”
　　说完，林听偷偷去观察他的反应。
　　她继续：“就在前两天。”
　　江入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须臾，他像是仍旧没懂她这是想说明什么，就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你这是在高兴？”
　　她继妹……哪位？
　　不提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我哪里高兴了？”林听嘴角也象征性地撇下，直白道：“你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在替你惋惜。”
　　江入年自顾自笑了会儿。
　　“解释一下。”
　　“人家当初致电电台，无比热烈地跟你表白。”林听一本正经地道：“这才过去没多久，没想到我们江镇草就丧失魅力。”
　　“……”
　　“保质期也太短了。”
　　江入年沉默片刻，忽地笑了：“这不是还有你？”
　　林听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我有没有魅力――”江入年偏头，嚣张的神情不可一世，又仿若无声的压迫，下一秒，他的话里带出点笑意：“林软软，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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