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耳听一事

从李泽家出来时已是下午，天空出奇美丽，鱼鳞片状的云朵浮满蔚蓝幕布。林阆仰望观赏，思绪盘旋在李泽的故事里。原来每个人遇到爱情，都会拥有一种独特光辉。

他们向小区门口走去，一行人踩过石砖铺就的小路，何迎和天亿边走边商量怎样给钱才能不伤李泽的自尊。

林阆跟在后面认真听，和平上前与她并行，伸手摘去落在她肩膀上的叶子，微笑道：“林经理，让我们送你回去吧。”

和平的笑容很温和，与朴华的气质相似，细细看会发现他们的眉形几乎一模一样。

林阆注视左边的二人，他们满面期待，她无法拒绝。

走在前面的何迎闻声停步，挑眉含笑：“可以啊，我把林阆交给你们了，正好我和天亿要去医院一趟。”

朴华道出好意：“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告诉我们。”

“OK。”何迎点头，继续与天亿聊起安排。

天亿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随风飘在空气里。林阆闻到烟味，抬头看向他的背影，瞬间有些出神。实话讲，她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如天亿这般兼具高贵和颓靡的气质。齐肩黑发美如缎，雪茄香烟不离手。

林阆心生感叹，不由设想天亿的过往是何样的画景。始料不及间，她右脚踩进了一块活络的地砖里，积压的雨水霎时溅出来。

“没事吧？”和平及时拉住她。

林阆站稳后摆手道：“没事。”她一抬眼瞅见天亿裤脚上的泥点，顿时慌了神。天呐！怎么办！早听何迎说过天亿喜欢量身定制，衣服不是限量版就是独家款。

天亿感到腿边湿凉，低头看见脏了的裤脚，不禁皱眉。

“对，对不起。”林阆不安地道歉，手指绞缠在一起。

天亿看见林阆布满歉疚的神情，神情舒缓：“没事的林经理，我这条裤子本来也只穿一次。”

“炫富遭雷劈！”何迎冷哼道。

天亿笑着反驳：“我实话实说，哪里算炫富？”说罢抖了抖烟灰，兀自向前走去，话音不落：“这小区真够破的，都小心点走路，别又踩雷了！”

天亿说话响亮不羁，路过的居民恰好听到，几个白眼顿时抛过来。天亿带笑，仰头吊儿郎当地走。

大家准备上车时，不约而同地望向一栋楼房，似乎可以看到站在窗前的李泽，他或许也正用同样的目光望着门口。

范轻舟打开车门的刹那，向何迎问到：“嘉树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何迎语速很快，“前几天发微信说是在巴黎散心呢，又多请了一星期的假说是要享受人生。”

范轻舟若有所思：“这样也好，酒吧的事情先别告诉他，等他回来再说。”

何迎表示赞同：“想法一样。”她注意到柳子俊的异常，从他在李泽家接完一个电话后，神色便有些不对了，现在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何迎拍了下柳子俊的肩膀，见他一动不动，又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柳子俊这才开口：“迎姐，没事我先回去了，范哥上车！”

范轻舟对何迎摊手示意，旋即关好车门。柳子俊戴上墨镜，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奇怪！”何迎目送黄色跑车的远去，转身对林阆说道：“赶紧回家睡一觉，养好精神。”

林阆嘴角弯弯：“迎姐你也是，好好休息。”

和平绅士地为她护头打开车门，林阆坐进车里后更加体会到何为贴心。在小区门口说话的功夫，朴华提前合上车顶调节空调，车内温度适宜。在她坐好后，朴华拿出一盒小蛋糕递给她：“很高兴认识你，林阆。”

“我也很高兴，谢谢你。”林阆心里暖意融融，开心地接过蛋糕。

和平转动方向盘，看向后视镜里的她：“上次去梁楼是在四年前，龙叔过六十大寿，虹姐邀请我们到家里做客。今天借着送你回家，正好看望下龙叔和六婆。顺便，和你聊聊天。”

林阆轻松很多：“龙叔看起来才五十多岁。”

和平说话带着笑意：“龙叔心态很好所以显年轻。”车子转过一个路口，他继续开口：“林经理，你喜欢红气球吗？”

林阆不假思索：“喜欢。”她看向窗外的天空，云朵斑驳浮游，形态万千。“我喜欢红气球的酒，喜欢红气球的人，哪里都喜欢。”

林阆说话间嘴角不经意上扬，喜悦发自内心：“我从前的生活枯燥乏味，人生好似只有一个基调。上学、毕业、工作，遇到的真心朋友很少，爱喝酒的更少。”

朴华笑起来：“这样喜欢红气球很有道理。你很幸运，看到和遇到的都是这圈子里好的一面，全世界只有一个红气球。”

林阆有些不解，听和平说道：“林经理，虹姐可能要放弃红气球了。我们这些人实在掉链子，总是给虹姐添麻烦。我已经提交了辞职，下周和朴华飞欧洲，你以后要是有时间，欢迎来找我们玩。”

“我们在海岛边买了块地，打算开家小店，再领养一个孩子。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梦想。”和平的话音很温柔。

朴华对林阆说：“我厨艺很好的，希望有机会为你做一顿佳肴，你肯定会喜欢。”

林阆鼻子发酸，心里好像空了一片。他们说话时含着笑，语气温和似阳光。她满心祝福然而笑不出来，不舍和遗憾占据面庞。

第一次进红气球时的画面浮现，记忆中的他们帅气潇洒，在光怪陆离的灯影下闪闪发光。那时的她，好奇又惊羡，在心中感谢上天赐予的逢遇。

如今不足三月，相遇和分别接踵上演。如严谨，如秦冬，如和平……林阆感到很难过，她多希望红气球能一直开下去，她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喝酒畅饮，谈天说地。

可是人生注定会有很多别离，走走停停，有谁能一直陪在身边？她久久说不出话，戚洺闻的面容映现在心头。

手机突然振动，林阆回过神看到来电显示，心里豁然明朗，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她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电话接通，戚洺闻的声音响起：“你在哪里？”

林阆有好多话想倾诉，听到他的声音，鼻子再次一酸：“你来梁楼找我吧。”

“想我了吗？”

林阆脸颊发红，“一会儿见。”她迅速挂断电话，面庞升起甜蜜。

“是闻少吧。”和平在前面打趣，“看来你们已入佳境。我还记得你吐闻少身上的情景，谁能想到你们会在一起。真像老范说的，温顺的小白兔降服了凶恶的大老虎。”

林阆“噗嗤”笑出声，这个形容一点也不真切，她不是小白兔，戚洺闻也只是一个纸老虎。

“和平，你和朴华怎么认识的？可以和我讲讲吗？”林阆眨眼问。爱情有千万种，源头各不同。她很好奇，和平与朴华的开始。

和平咳嗽一声，语气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说来话长。”

“慢慢说，我也想听。”朴华笑道。

“还挺丢人的。”和平无奈地笑，“我上初中那会儿经常挨揍，脑子笨学习也不好，在班里跟空气一样。几个初三的男生跟社会上的混混总是在放学路上拦住我要钱，不给他们钱、给的少了都得挨打。那个时候我快抑郁了，害怕上学又害怕回家，感觉自己不该活在这世上。”

朴华摸了摸和平的头顶：“安慰一下你。”

和平笑声爽朗，侧头看了下林阆，继续讲：“我把这些悲催的事情说出来，是为了告诉你朴华对我的重要。他当时是班里的第一名，家里也有钱，我们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缘分的美妙。那阵子学校搞高效课堂，桌子全部摆成了小组样式，我这成绩差的有幸跟这位第一名坐成了对桌。他很有耐心，给我一遍遍地讲题。慢慢的，我们成为了朋友。他知道我被人勒索，还想了办法把那些人交给了警察。”

和平娓娓道来，话音愈加柔和。车窗前的风景变幻，青葱岁月的记忆浮现又消散。

朴华补充道：“他真的很笨，要不是为了小组的成绩，我不会那么耐心。但是也不知怎么，有一天，竟然觉得他笨的可爱。”

林阆听得专注，与和平一起笑。她在脑海中勾勒他们少年时的画面。

“是啊，你凭着好成绩过得顺风顺水。”和平调侃，想起之后的事，停顿了片刻，对林阆接着讲：“他不笨，但是很蠢，竟然为了和我上一个高中跟家里闹翻了天，多少人挤破头想去的一中，他连门都不进。”

“我拼命学习，不想让他再因为我放弃什么。可是我太倒霉了，考理综时阑尾炎疼的晕倒在考场。好在我们去了同一个城市上学，他重点我专科。”

和平双满盛满笑意，绿灯亮起，他向前行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回忆的匣子打开，往事便会一股脑地倾出。

朴华神态很平和，见林阆听得入神，坦言道：“我跟和平之间的情感很复杂，超脱了友情，又不像爱情。我曾经苦恼过，好长时间以为自己不正常，没办法对女孩动心，心里每天想的只有和平。后来，我发现世界上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突然觉得自己是正常的，虽然身边很多人无法接受，可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一个人。”

和平伸手握住朴华的手，相视一笑。林阆坐在后座凝视两人的笑容，他们的侧颜同样温柔，暖橘色的日光透过车玻璃照映中间。

美轮美奂。

微信语音不合时宜地响声，林阆尴尬拿起手机，对两人抱歉一笑，低头发现是白雪的头像。

“姐姐，你现在有空吗？我晚上坐飞机离开西市，走之前很想见你一面。”

林阆听出白雪语音里的不舍，记起初次见面的萧索，脱口而出：“好。”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繁华街头，一家西餐厅的门口。

“林阆，再见。”

朴华下车挥手，脸庞漾起明朗的笑容。和平倚在车门旁，笑着说：“过两天我们一起喝酒，喊上何迎他们，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林阆满心畅快，凝视车子远离视线，回过头发现白雪正站在餐厅门口，笑意盈盈地注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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