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女之森(3)
实花持续向前走去,在雪夜里行动这么久,她的体力消耗极大,双手仅有护手的防护根本无法抵抗寒风的侵袭,此刻正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她呼出一口气,寒风如刃钻进喉间,又是冻人又是疼。
要是足够狠心,实花可以选择避战,但女人就必死无疑。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对不对。
渐缓的小雪里,一切如此寂静,仿佛刚刚那声响动只是幻觉,实花往前走了几步,手电无法照亮的林中传来了风的呼声。
像是人的叹息。
实花猛地弓起脊背,将刀横于身前。
砰!
雪与树枝的帷幕间,她被撞出数十米,牵得雪如尘灰一般纷飞四起,树木倒下的声响中,实花半跪在地上,新添的伤口垂着血,将衣物染成了暗红色。
四下一片漆黑。
手电筒被打飞,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实花咬着牙,摆出防御的姿态。
她能感觉到诅咒的气息,游走于自己周围,但却无法找到具体的位置。更何况那咒灵本就只有一人大小,借着天时隐藏在黑暗里,一击得逞便退回,这令实花找不到任何破绽。
要怎么办?
耳边传来破风之声,实花略略一偏头,便见一个黑影贴脸经过,空洞的大眼看着她,下一秒,她左侧的头部受到了重击。
很疼,毕竟是头部,实花只觉得耳鸣阵阵,眩晕感涌了上来,甚至没来得及发动术式。
假想术式在确切的咒力接触下才能发动,这个要求也包括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咒力量。
差太多了。
实花强撑着几乎失去平衡感的身体站了起来,手指僵硬,连太刀都差点没有拿稳。
不管是哪个方面。
“嘶……”
再一次被撞飞出去,实花摔在一片冰雪里,要怎么办?她迅速地思考着,这个咒灵实力高于她的同时也相当狡猾,更何况目前她的状态相当之差。
要怎么办?
微抿着的嘴角压抑下上涌的复杂思绪,实花举起刀,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有关于残障人士的社区活动。
自己的情况,和失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边并没有能供她使用的盲人通道。
假想敌,假想中的敌人。
实花睁大眼,猛地向身下一拍,咒力沿着雪地散发出去,未到一秒,刚刚还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此时竟缓缓亮起了微光。
还不熟练,比起将真正的敌人作为目标,将自己假想的敌人带进现实,再加以术式,要困难的多。
但是,足够了。
借着那点光明,实花注意到了树梢上的阴影,她立马后撤,躲过对方的冲撞后立马回击,但由于手臂力量不够,没有造成多少伤害不说,自己反而被踢了出去,整个人重重地砸到一棵树上。
树上的积雪落了下来,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掩埋。
实花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
没关系。她重新站起身,刚刚那一下,她终于确定下来,这只咒灵,并不是将七海撞下悬崖的那只。
情报缺失太多,那七海呢?
来不及担心别人,因为刚刚的冲撞,太刀落在了不远的地方,她试图将其捡起来,身体因此空门大开,咒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阴影中窜出,它袭向完全没有任何防御的实花。
这一击若是得逞,实花便会成为这个咒灵手下的亡魂。
但是。
散乱的发丝间,实花的瞳孔,倒映着咒灵的影子。
她等的也是这一刻。
轻轻一勾手指,雪地黯淡下来,随后其中一部分竟化作了冰面,反应不及的咒灵瞬间打滑,但跑动的惯性还在,它失去平衡,向前扑去,而实花则借这个机会,猛地一挥刀。
血液飞溅,咒灵一侧的身体被豁开一条极深的口,还没完,实花踏出一步,瞳孔收缩如点,第二刀落在了咒灵的背部。
被坚硬的甲壳弹开。
只要她站在雪地上,便可以一直影响雪地的状态,不管是像‘发光’这样违背了雪地本身结构的化学变化,还是说物理方面的聚拢成冰,都可以做到。
唯二的限制就是不能同时添加两种状态。
以及不能同时对两个物体添加状态。
受伤的咒灵连连后退,躲进树丛之后,接下来它尝试发动了几次攻击,但都被实花悉数挡了回去。
握着刀,实花微微蹙眉,汗自额角流下。
战局的天平似乎微微倾斜向她这边。
但就在此时,再度亮起的光芒突然闪烁了下,随后便渐渐黯淡下来,一切重归于黑暗。
这并不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而是……
实花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跪倒在冰面上。
脑内莫名其妙的剧痛打断了她术式的维持。雪花兜脸,实花没能站起来。
好冷啊……她想。
假想术式的驱动力是想象,比如所有生物都会迎来‘死’,易燃物可以轻易‘燃烧’等等一类的状态,可以很轻易就在脑海里描绘出来。
因此,让雪地‘发光’,和让灯泡‘发光’,所费的力气,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级别。
原本以为只是会耗费较多咒力。
没想到会是这样。
实花第一次尝试这种,可以说是当场吃了个大亏。
这个亏甚至没有回转的余地。
一时间她几乎无法思考,体力也已是极限了,抬头看向天空,夜色正在消退,天尽头泛起了微微的蓝。
再过半个小时,天就亮了。
实花咬紧牙,两腿打抖,硬接了咒灵一下,她的身体如破布娃娃般砸向石壁,五脏六腑爆炸一般的疼。
咒灵猛扑上来,它就像是个甲虫,拥有坚硬的甲壳和柔软的腹部,几根手臂十分有力。
七海还活着吗?
直到此刻,实花才想起了对方坠崖时的话。
会不会离开这里去找辅助监督会好些
她不知道,甲虫咒灵按住了她,一根口器一般的东西自嘴中伸出扎进了她的身体,刺痛感在体内爆发,实花抽搐了一下。
不行。
她想起了家人,想起了同伴,想起了五条悟站在车边对她说。
“可别死了哦。”
【吱——】
甲虫咒灵发出了失措的鸣叫,或许在它的咒灵生涯中,就没有过这样的遭遇——实花双手发力,拽着那根口器,调动起全身的咒力,持续不停地使用术式。
有些状态对于咒灵无效,有一些则只会持续零点几秒,不管怎么样,在这短短十秒内,由热到冷,由疼痛到麻痹,实花尝试发动了将近百次术式,最后意识到不管怎么样,如今的她的情况已经无法支持术式的运作,便直接发了狠,也不管对方还在吞噬自己的血肉,抬起手,狠狠地抓住了那只巨大的独眼。
指甲陷进肉里,咒灵嚎叫着,几根手臂胡乱挥舞,抓住实花后将她甩了出去。
实花落到了树丛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了起来,但也没走多远,便栽倒在了地上。
天终于快亮了。
求生的欲望迫使实花开始向前爬去,在身后的雪地上拉出了一条暗红的血迹。
被猎物反咬一口的咒灵十分愤怒,抬起手,要将她置于死地。
实花闭上眼。
“……”
但预料中的黑暗没有到来,她回过头,甲虫咒灵好像看见了什么,一动不动,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秒后,一个人从它背后走了出来,戴着眼罩,一头白发,两只手甚至没从口袋里拿出来。
“小实花,你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啊,需要我救你吗?”
他真的是,坏透了。
实花吞下一口血,努力抬头看着来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啊?
五条悟低下头看她,咒灵尖叫着惨死,而他的语气却像在笑,“是任务情报太少的问题吗?好险哦,七海呢?”
他抬起头,没等实花回答,六眼便迅速寻找到了七海建人的位置。
实花看着他,一双眼睛无声地询问着情况。
“有点麻烦,不过以他的能力是绝对能解决的,你担心他的话还不如担心下明天晚饭吃什么。”
“你要说什么吗?”
实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似乎是力气恢复了一点,才以眼神示意一个方向,“有……幸存者。”
提到那个女人难免令她不适,实花蹙眉,“不知道……怎么处理……”
鲜血自她嘴角溢了出来,实花的眼睛将闭未闭,有执念一般看着山洞的方向,“失踪事件……不是……咒灵……”
“什么什么这次失踪事件不是咒灵所为,你是想表达这个吗?”五条悟问她,实花轻轻发出一个呼气音,代表肯定。
“这样啊……但是你还是选择了保护她。”
实花撇过头,似乎是不太乐意面对这个事实。
“做得好,都交给我吧,辛苦你了,”五条悟语气放缓,随后伸出手摸了摸实花的发顶,“先休息吧,回去的路上该买些什么呢”
“北海道好像没有感兴趣的东西……啊,要是仙台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去买喜久福了。
这个时候还想着喜久福,该说不愧是五条悟吗?
在他仿佛自问自答的话音里,实花终于放下心,无法抵抗的睡意袭来,她缓缓闭上双眼。
实花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小学生,没有觉醒术式,和周围人相处融洽。
放学的时候,她会跟着值日生一起去喂饲养在学校一处的兔子。
兔子的毛白得像雪,却不会让人感到冰冷。
有一次,喂完兔子后,天空下起了大雨,实花遇见了一个打着黑伞的人。
然后……然后……
她睁开眼,伤势已被处理,头还很昏沉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五条悟正在和这次的辅助监督谈话,见她醒来,道了一声。
“小实花”
实花没有回答,她再次昏睡了过去。
四天后,北海道某电视台报道了一起新闻。
内容是关于某滑雪场失踪案件的调查报告,在搜寻数日后,救援人员在山洞内寻找到了第一批失踪者之一,而在其山洞附近的雪地里,埋着五具人为致死的尸体,身份为……相关嫌疑人已被逮捕,法院将于一个月后开庭。
实花按掉了电视机,站在她旁边检查伤口恢复情况的家入硝子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常。
“怎么了?”
实花摇了摇头,散下的鬓发盖住了她的侧脸,“没事。”
“心事太重可不好,”检查结束,硝子将手套脱下,“内脏的损伤已经恢复,身体没大碍了,再修养个两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她说着,递给实花一卷绷带和外伤药膏,“至于不影响行动的外伤我就不用反转术式处理了。”
“谢谢你,硝子小姐。”实花道谢,还是如往常那样平静的面容——明明是很可爱的一张脸,却少有笑意,令见过的人不免打心底里可惜。
硝子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哦对,七海先生没有事,现在已经去出任务了,”硝子说,“一个人让我转告你的。”
是谁不用想。
实花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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