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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问秋让门外的狱卒先代为通传,通知里面的班头换人审讯。
双苏进去了,面前坐的是那个裁缝,他不耐烦地说道:“还审什么啊,我不是都认了吗?你们这些官差做事能不能干脆些。”
苏问秋连句了三个问题:“你姓甚名谁?你做什么生计的?三起案件你都参与了吗?”
这是一个判定囚犯会不会说谎时会用到的技巧,把无关紧要的问题和重要问题混在一起问。
裁缝一一作答,然而回答问题时的表情竟然毫无波澜。他的眼睛就好像没有灵魂一样,始终是黯淡无光的,也很少和他们二人有视线接触。
苏问秋盯着他问道:“为什么替偃师卖命?”
裁缝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问秋拿起装着糕饼的小袋子放在桌上,苏异按住他的手,运起瞳术,冰冷道:“为何替偃师卖命?”
裁缝尖叫起来,叫得特别刺耳,当苏异收收起瞳术之后,他神情大变,用恐慌的语气说道:“主人,主人,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奴才,我不会背叛你的,主人、主人……主人!”
苏异和苏问秋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人竟然疯掉了。
苏问秋准备过去确认一下是真疯假疯,苏异阻止道:“别去,他这种状况容易伤了你。”
苏问秋无力地扶额,“摄狼”他用过不少次,虽然他的眼睛能让人感受到极度恐惧,但正常人的心智完全可以抵挡,活活把人看疯这种事还是头一次见,难道是因为苏异的瞳术要比他的厉害?
看着动作神态像带着奴性的裁缝,苏问秋突然明白过来,他大叫道:“他并不是被人以毒、蛊之类的手段控的,而是被调 教成这个样子的!”
“什么?”苏异一惊。
这就是偃师的本事,他把人囚禁起来,用各种手段强迫他们服从,这种手段便是调教。
每个人的自我意识中都有一道外壳保护,那就是意志力,意志力的强弱因人而异。调 教者使用各种手段让被调 教者强制服从,逐渐粉碎他们的意志力,使他们彻底丧失人格,变成一条条听话的奴才。
然后重塑他们的认知,总而言之就是,如果有几个孩子,从婴孩时候就在一个被某人支配的特殊地方,让这人在这个环境里养育他们,这些孩子,能按照那人的意愿把他们训练成为任何一种人物……无论是官员、大商人、杀手甚至乞丐或强盗。”
偃师无疑是一个调 教高手,苏问秋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让目击者失踪而非杀人灭口,他能够将任何人变成自己的奴才!
这是比迷 魂还要恐怖的手段,一旦被调 教成功,此人就等于废掉了!
苏异沉吟地说道:“真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吗?江湖上从没有这种传言。”
苏问秋点点头:“知道董仲舒为何进谏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
苏异虽然是大世家的继承人,历史典故知道不少:“这事是知道,可……”
汉代,汉武帝执政期间,治下官员董仲舒为儒家门生,曾上书,进谏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尤其对儒教三纲推崇备至,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这其中以忠君思想为内核,实则就是禁锢百姓思想的愚民国策,旨在将最高权利都攥在帝王手中。
当然最初的时候自然有人反对,反抗,但是每个人头脑中都有一个趋利避害的阀门,一旦掌权者给这些反抗之人的周遭环境施压到他们难以承受的极限,而掌权者又适时给予一些小恩小惠,这个阀门就会开启!
套用到偃师的手段上,大抵就是,一旦被关押者周围的环境超出了承受极限,施暴者这时候能给他一口水,一口饭诸如此类,被关押者就会对施暴者产生感激、依赖、信任等感情,并且唯命是从。
这是每个人为了保全自己而出现的一种情绪,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苏问秋还是意志力坚强如铁的苏异,一旦落入那样的环境,在漫长的调 教中都会崩溃屈服的一天。
迫使人加入壮大的邪教就经常使用这种手段来拉拢人,把人囚禁起来,强迫他们做各种事,每天灌输歪理邪说,久而久之这些人的内心就会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旁听的林樊大吃一惊:“简直太可怕了,也就是说,被偃师带走的目击者就算找回来也不会作证的……”
“若事实是按照问秋所言,其实是有一个办法的,就是以毒攻毒!用调 教的手段把被调 教的人变回正常。”
众人对苏异的想法,全部报以沉默,这显然不是正派手段,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可以用这一手。
当时苏问秋并没想到,他和苏异二人心中都在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而且都是非常手段。
这四个替死鬼被拘了起来,林樊带领手下继续追查四大恶少父辈的银钱流水,临走的时候他嘱咐双苏道:“你们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将四大恶少缉拿归案。”
苏问秋提醒道:“你要注意休息,见缝插针地眯一会儿,别太拼命!英年早逝的话邬姐姐就要找别的人了,不划算啊。”
林樊噗嗤一声乐了:“我知道,我还是能看住他的!”
双苏回到家里,路过乔涟家,看大门开着,苏问秋准备进去瞧一眼,让苏异先回去准备午饭。
毕竟最近广陵府不安全,他们亲近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人。
乔涟每天跟祁萱腻在一起,看得外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进去之后,意外地发现乔涟竟然倚在塌上捧着一本诗集,故作惊讶道:“咦,你们今天不是去办案吗?怎么有空来我这?”
苏问秋环顾一圈屋内道:“出来吧,祁姑娘!”
帘幕后面换换站出来一个人影,祁萱站在里面,面色绯红:“苏小公子,真是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苏问秋笑道:“乔兄,你手上的书都拿反了,还装!”
乔涟尴尬地辩解,说他俩在屋里闲聊呢,看二人衣衫上的褶皱,苏问秋懒得戳穿他们,只说自己要借厨房和食材煲汤用。
苏异前一夜也是一宿没睡地陪着他,还帮自己准备了早餐,他也想为苏异做点什么,也给他补一补。
但苏异厨艺实在不行,全程在祁萱的指导下,总算凑凑和和把一锅鸡汤炖上了。
祁萱扇着手,闻闻香味,说道:“苏小公子好贴心啊,还给苏少侠煲汤喝,乔大哥就从来没想过。”
乔涟在门外听见皱眉道:“问秋,你这是故意给我设难题是吧!”
苏问秋摆摆手:“一边凉快去!我又就是借个灶眼,要一只鸡,你哪来这么多话?”
乔涟说道:“阿萱,你别理他了,我带你出去吃!”
两人正要走,苏问秋叫住他们:“对了,最近你们要小心点!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动,出门带些东西防身。”
乔涟问道:“你又招惹谁了?”
苏问秋没告诉他,他隐隐有种预感,偃师的到来将会是一场硬仗。
四大恶少的案子仅仅是暖场而已,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牵连到周围的人,那样他会自责的。
一个时辰之后,他端着大汤碗回家,苏异也刚做完了饭,见苏问秋端着乌鸡汤,又惊又喜地笑道:“甩开我 就是为了特意给我做这个?”
苏问秋尴尬地搔了下头:“汤弄多了,乔涟他家剩的,我喝着不错。”
苏异笑着拿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老老实实承认不就得了?我还知道你,不让我跟着,明显有事不想我知道!”
他坐到凳子上,品着汤,苏问秋眼睛亮晶晶地问味道怎么样,苏异用勺子舀了一点递过来:“你自己尝尝呗。”
苏问秋有些犹豫,怕左右邻居忽然来串门,左右看看,这才喝了一口。
他说道:“好像有点淡哎,下次我注意点!”
苏异笑道:“谁说的,我喝着正好,你亲手煲的汤,我觉得胜过山珍海味。”
喝完之后,苏异招呼苏问秋赶紧吃饭,说道:“对了,正好有好消息告诉你,璇玑阁查到一条线索,也许会成为扳倒四大恶少的关键。”
苏问秋问道:“什么?”
苏异叹息地道:“邬寐那家伙不告诉我,说是跟你学的,这回也要卖卖关子!”
之后几天,提刑司仍然紧锣密鼓地跟进这桩案子,双苏时不时会去衙门看望一下他们,顺便了解一下进度。
调查银钱收支情况是比较繁琐的活计,尤其是这帮有富甲一方的商贾,一个人就有多家商号,收契者是谁也要一一核实,所以朝廷要查贪赃枉法的官员往往也要花几个月。
在调查过程中,有璇玑阁的配合,提刑司居然还意外发现一些行贿的事实,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些事情暂时没有声张。
这天一早,双苏刚到提刑司里,林樊兴奋地叫道:“我们有证人了!”
林樊拿了一沓纸给他们看:“这是我们核查的周家主近一个月商号和私库的银钱收支。”
他指着几笔记录给我看:“这几笔银子全部是存给一个叫百达的钱庄的,总额达到四十万两白银,但通过璇玑阁内部核实,这家钱庄不过只是个幌子,从来只有人去存户头,从来没人去取过。。”
苏异说道:“弄一个虚假的钱庄或者铺面,以存款或者进货的名义收钱,这确实是神爵殿惯用的手段,苏家有关神爵殿的记录中却是有过记载……四十万两,刚好每人十万两,原来神爵殿保一个人的价格是十万两,呵,还真是明码标价。”
四大恶少是一个整体,一个人被抓,其它人都得落网,周家为了保自己的儿子,才咬牙掏了这一大笔钱。
苏问秋叹息道:“光有支出还不足够,到时候周家大可以说自己置了几房外室,或者拿去行贿了。我们还需要证人。”
林樊狡黠笑道:“周家的大管事已经同意作证,指证他家东家包庇罪犯、销毁证据以及买凶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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