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台星堡
“日安，陆先生。”联系他的人是灵台星市的基因库工作人员，“您递交过来的那份血样，我们在基因库里找到了他的直系亲属。”
陆鸣秋精神一振：“请说。”
“是这样的陆先生，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陆鸣秋踱步到窗边，他眺望着星堡之外无尽的森林，漂亮的碧波蔓延至远方，与清透的幽蓝苍穹相接。有小鸟成群被林风惊起，扑腾着划过天际。
星堡内学生们欢快大闹的声音从窗外飘来，显得格外热闹。
陆鸣秋在这片喧闹之中，无端端地有些难过，他低声道：“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的陆先生，感谢您把帝国的人民带回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
“好的。谢谢，再见。”
他挂断电话，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凉风。才转过身看向邢狱。
“怎么了，这么沮丧。”邢狱问。
“你没有说错。”陆鸣秋低声说，“天涯确实没有亲人了。”
治疗室分内外区域。外间是等候区，内间才是治疗区。陆鸣秋走进等候室，隔窗看着治疗室。
治疗室里，越天涯已经从治疗舱里出来了。他浑身只穿了一条短裤，浑身沾满了调理溶液。除了一张脸白净可爱，身体瘦弱得能清晰看见一排排肋骨。
流浪星的生活太苦了。星球开发落后，资源缺乏又是流民，只是长大就已经万分艰难。
可越天涯原本完全不用这样辛苦长大。
“之前基因追踪的工作人员和我说，越医生是帝国第一军校医学院的高材生，也是二十年前那起“医学院星舰劫持案”的受害者。”陆鸣秋轻声对邢狱说道，“他的外祖父母均是帝国中央学院的教授。”
要是没有那起震惊帝国的劫持案，越天涯完全可以过上另一种生活。
他会在中央星长大，接受着最良好的教育，像帝国的每一个学生一样，最苦恼的或许只是下一场考试。
然而现实却是教授夫妻失去独女，苦寻十年含恨离世。而他母亲也在一个月之前病亡。
陆鸣秋想替越天涯找到亲人，可越天涯早就没有了亲人……
等越天涯从治疗室内部的清洁室出来，陆鸣秋才喊了声：“天涯。”
越天涯回过头，双眼瞬间就亮了：“哥哥！”
陆鸣秋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贴身的西装马甲衬得他格外的腰细腿长。阳光越过等候室格子窗落在他身上，好似笼罩了一层圣光。
看见陆鸣秋的一瞬间，越天涯只觉得治疗带来的不适感瞬间消失了。
他急匆匆离开治疗室，跑到陆鸣秋身边，却有些疑惑：“哥哥你不开心吗？”
他在陆鸣秋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太了解陆鸣秋了。即使陆鸣秋毫无异常，他也知道陆鸣秋现在不太高兴。
“没有啊。”陆鸣秋笑着对他说，“只是哥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越天涯疑惑地看着他，就听陆鸣秋笑着说：“你从流浪星出来，要重新注册户籍。你还没有成年，又不能有单独的户籍。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和哥哥一个户籍吗？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越天涯浑身一僵：“……？？？”
越天涯期冀过许多与陆鸣秋有关的事。
他小时候希望这个捡走他的大哥哥是个好人；后来会祈盼大哥哥没有忘记他……到最后，他想要与陆鸣秋一直在一起。
他的运气一向不差。成为陆鸣秋的搭档之后，他们也确实从未分开过。
就像这样就很好。
一抬眼就看得见对方，读得懂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在每一个日升与月落都与他同在……这样就很好很好。
越天涯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关系还能更进一步。
移籍？还能这样子吗？越天涯有些怔楞。
他上辈子跟着岳映泉去游学的时候，户籍曾短暂的挂靠在岳映泉名下。等他成年，他就将之移了出来，自己独立成户。
陆鸣秋从没提过，想要与他合籍。
“天涯。”见越天涯不说话，陆鸣秋轻声问，“你不愿意吗？”
越天涯有些慌乱，他心里升起了巨大又隐秘的快乐，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快答应他！这样你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可他又敏锐的觉得，这并不合适。
他不知道这为什么不合适，但是越天涯总觉得……他期盼的，并不是这样的“家人”。
“天涯？”
“哥哥……”越天涯低低地回答道，“这不合适。”
话说出口，思路好像也顺了。他看着陆鸣秋，认真地说：“哥哥也还没有成年，移籍一定要家里其他大人点头才行。而且哥哥还有这么大的事业。移籍不是小事情，一定要是哥哥真正的家人才可以。”
陆鸣秋到底年纪还小，才会冲动的说出这种话。
越天涯自觉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能这样占陆鸣秋的便宜。
陆鸣秋闻言，忍不住道：“小小年纪，怎么想这么多啊。”
越天涯说：“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好好好，你不小了。”陆鸣秋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走，我带你去吃饭。”说完，又扬声对还在治疗室对比数据的陶特说：“陶特，你记得把天涯的食谱给厨房发一份。”
陶特比了个手势表示知晓，陆鸣秋就带着越天涯离开了治疗室。
到晚上，阿洛克带着越天涯的下一步治疗计划来找陆鸣秋的时候，说起这事，阿洛克倒是笑了：“你也别太着急，离天涯入学还早呢。”
陆鸣秋看着治疗计划，也笑：“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天涯都拒绝了，我就不说你了。”阿洛克道，“我知道你想照顾他，可你别一直把他当小孩子。他十四了，十四岁的小孩什么都懂。跟你合籍的事以后别提了。”
陆鸣秋笑容淡淡：“天涯是个好孩子。”
“人心易变。”阿洛克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钱帛动人心。”
阿洛克是跟着陆星玄一路走过来的后勤人员。他见过陆星玄从发现第一块矿源开始的所有逢迎和背叛。最终留在他身边的，也无非寥寥几人。
陆鸣秋知道他的担忧，所以也没有反驳。可他也知道，天涯一定不是那种人。
天涯看他的眼睛那么亮，里面盛满了信任欢喜。他也愿意信任他。
阿洛克看他不做声，就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天涯的基础治疗还需要一周。你是先回去还是在这里等着？”
陆鸣秋沉吟半晌：“等着吧。我明天会去几个矿区看一看，你帮我安排一下，让几个矿区的负责人来见我。”
“好。”
灵台星堡的夜晚是寂静又热闹的。
空中有环绕全球的夜间浏览车飞过，车前的警示灯像是成双对的月亮划过中天，惊起夜间的飞鸟。而棱堡的探照灯彻夜不息，每每划过夜空，又会迎来浏览车内的小声惊呼。
等到早晨，又会有全堡播放的轻柔音乐将所有人从梦中唤醒。
越天涯一觉睡醒，就看见了床头摆着的新衣。
之前在宇宙里飘着，流浪星也没东西可买。越天涯就只能穿着他那几套旧衣服。现在落了地，陆鸣秋就飞快地把东西置办上了。
越天涯跳下床，打开衣柜，发现衣柜里面也被四季衣物塞满了。他满心欢喜，飞快地换上了衣服。
等他一出门，恰好碰见来敲门的陆鸣秋：“醒啦，我带你吃饭去。你上午有治疗，是不是只能喝营养剂？”
越天涯点了点头：“医生说最好别吃其他东西。”
他的治疗方案很复杂，医生每天都会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做调整。
实际上严格说来，越天涯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他所有的毛病都来自于严重的营养不良。而营养不良所导致的发育迟缓，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扭转的事。只能慢慢来。
泡基因修复剂的滋味并不好受，这药有些火辣辣的，随着毛细血孔的吸收，那种火热的刺痛感会遍布全身。最难忍的，还是他得被关在治疗舱里，清醒的泡上至少两个小时。
但只要一想到他在治疗舱里时，陆鸣秋正在外面等候着他。越天涯就能从中咂出些甜味来。
想到这里，越天涯追问道：哥哥今天有什么安排？”
陆鸣秋露出个苦笑：“我今天大概会非常的忙。”
根据阿洛克排出来的日程表，陆鸣秋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有什么个人时间。
灵台星市是整个陆家的重要收入来源。它原本是登记在案的私人星球，但陆星玄将整颗星球的开发管理工作交给了帝国。陆家只保留了星球矿物的开发权。
陆星玄既然投之以李，帝国就报之以桃。是以作为一颗知名旅游星，灵台星市的税收也有百分之一属于陆家。
目前整个灵台星市有八个矿区处在开发之中，在绝大多数工作都由机器代劳的情况下，几个矿区加起来，也依然有三千多名矿工。
陆鸣秋见过几个矿区负责人，与他们深聊过之后，才开始巡视矿区。
站在矿区之内，精神力所触及之处，全是宝石活跃的磁场。这种感觉不啻于一场精神按摩，陆鸣秋瞬间觉得连日来的疲惫消耗了不少。
他记录下矿区的情况，又马不停蹄的飞往下一个矿区。
整整一天，他都在各个矿区穿梭。
但这忙碌的一天下来，陆鸣秋不仅不累，反而觉得松快了不少。难怪那么多猎人都沉迷于发掘新矿。这种宝石矿区带来的精神按摩，实在是一种享受。
他浑身轻松的回到星堡内，阿洛克就拿着一沓文件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陆鸣秋看着阿洛克的神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有几个合作的机构要求终止合同。”阿洛克说着，把文件摊在桌面上，“宝石协会、中央星系的安全部门以及几个信息的分销商，都不想与我们续约。”
“哎呀。”陆鸣秋笑起来，“早知道就该把假圣旨拉来的生意给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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