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仙门(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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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花浅就这么把隋婴的问题给糊弄过去了。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花浅不愿意把自己修成的事儿到处说。
之前斩杀禹兽,四界众人皆知楚晓徒儿花浅之名,如今修成上仙,传出去,无异于惊天动地。
想想,走到哪里,都被比他年纪大好几个巡回的老叔老伯,行礼作拜,该有多尴尬啊!
偷偷藏着,等到仙法会盟时再说。
两人结伴爬山,回去缠绵悱恻楼。
花浅老远就感觉到陌生的气息。
“谁?”
那气息很淡,灵气微弱到如隋婴一般可以忽略不计,跟浮虚山上全然不同,更像是个凡人。
隋婴想,是不是因为花浅有许久没去天问阁上课,哪位师父来催她?听花浅形容弱得很,多半是夏真人吧。
左右不能让人等,花浅召唤太虚剑,踩上剑身,回头说,“师兄,上来,我载你。”
隋婴乖乖站上太虚。
太虚入云,层层而上,御剑极稳,隋婴甚至感受不到风。
方才他险胜了孙偲,胜了浮虚长老的首徒,本想着是很大的进步,可眼前的花师妹,已经是上仙了。
花浅又远远的把他抛在了后面,就像太阳那般,永远也追不上。
可就算追不上太阳,做太阳光底下的一株备受阳光呵护的植物,也不错,刚刚花浅护犊子似的表情,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开始依赖这样的温暖?
“师兄,那位大伯是谁呀?”
两人到缠绵悱恻楼之上,花浅透过云里看见一个着装雅致面容谦和的大伯。
隋婴低头下看,惊异万分,脱口而出,“御伯?”
“御……伯……”花浅经常听隋婴提起隋御,玫山的大管家,隋婴父亲的至交好友,自隋婴来浮虚后,在玫山帮界尊操持整个玫山生计,照顾隋婴年幼的弟弟。
“御伯?”
隋御点头。
“御伯怎会大浮虚山来?难道是玫山出什么事了吗?”
“别急,”花浅感觉身后人的担忧,“说不定他就是来看看你呢?他是你玫山的长辈,你一年到头不回家,他来看看你而已。”
两人落地,隋婴没等花浅收剑,就急忙跳下,“御伯。”
隋御恭敬躬身作拜,“少爷。”
“您等许久了?”隋婴忙打开结界。
“少爷课业繁忙,隋御等一会儿没什么,”隋御见少爷身后一少年,“这位……”
隋婴见到亲人高兴,忘了介绍花浅,“花师妹,天问阁的同门。”
“御伯好。”
花浅终于知道,隋婴的清雅的气质,是谁教出来的。
隋御浅浅的笑着,如春风化雨,温润滋养,“单枪匹马杀禹兽,如今四界,没人不知道花师侄英雄出少年。”
“那个……师兄也有出力,要不是师兄他用轻羽剑开结界保护了大家,我也不可能放开手脚跟那禹兽大战一场!”花浅推出隋婴求表扬。
隋御眼神闪过惊疑,但很快又收起来。
“当时师兄可厉害了,明知道拔不出轻羽剑,为了保护大家,用自己的血……”
“御伯,别站在院外,我们进去说话,”隋婴打断花浅的滔滔不绝。
花浅直觉气氛不太对,怎么隋御听了隋婴的英雄事迹,非但不夸两句自家少爷大义凛凛,反而笑意全无,严肃模样?
三人进了楼中,隋御见摆满了桌子的武功秘籍,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方正笔迹,出自自家少爷。
他随手翻了翻,皱起眉头。
翻的那本……是隋无意的《魔域风物志》。
难道老人家以为少爷没有刻苦用功,读些乱七八糟的书?花浅忙解释,“这书是我看的,师兄从不看这些。他又勤奋又努力,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晚上很晚才回,几乎睡不上几个时辰。”
“花师侄怎么如此了解少爷的起居时辰?”
隋御早就见楼中有两个床铺,家具摆设也不似少爷一贯的风格,他猜花浅住进缠绵悱恻楼,与少爷的关系定是及其亲密的。
少爷竟然能与这位四界传说一般的女子走的如此之近。
这或许是他一路上所见所闻中,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花浅回答的没毛病,“师兄受伤了,我得照顾他,所以我们住在一起。御伯,我不会害师兄的,我跟师兄是好朋友!”
朋友……
隋御笑意重回,之前是久别相逢的欣喜,如今是少年长成的欣慰。
他来时,是想说服少爷回玫山的,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少爷带回去。他玫山的界尊,在浮虚山受了百年的委屈还不够,还承受三百仙杖,险些送去性命。
只要堕仙存在一日,玫山地宫就是唯一能困住那群疯子的牢房,即使玫山百年前出了满山堕转的惨事,即使轻羽剑永远出不了鞘,玫山四界第二界的位子,谁也动不了。
少爷心地善良,想要得到四界的原谅,才会听了杜龙霜那老狐狸的鬼话,拜师天问阁。
可他忽然改了主意。
他看见从前沉沉死气的缠绵悱恻楼,焕然勃勃生机,他见少爷与花浅同乘一剑归来,花浅大大方方的说是少爷的朋友。
少爷他,变了。
隋婴始终低着头,两手忐忑的搓着衣袖。隋御的来意他知道,每次都是一样的。但他不想走。
却听隋御说,“我就是来看看少爷,少爷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御伯?”
“出了这么大的事,少爷也不与玫山通传一声,若不是弟子下山采灵药时,听别家弟子议论,我还不知少爷险些在浮虚送了性命。”
隋御听闻隋婴开古阵,承受昭明台三百仙杖责罚时,如惊天霹雳,他匆匆而至,路上听闻燕家主出面阻拦了刑罚。
燕照为人刚直洒脱,是隋御真心钦佩的为数不多的四界上位者,好在有他出面,若不然,少爷岂不是已经魂归冥道,让他怎么面对九泉之下的阿泽?
少爷总是这般,不愿他担心,所以什么事也不告诉他。
隋婴低头道歉,“对不起,御伯,此事是我做的不对,害御伯担心了。”
隋御刚还听花浅说什么放血救人,“少爷,你又强开轻羽剑了吗?少爷你明知知强开神剑的反噬,不仅伤仙骨,还是是折寿数的!”
“什么折寿数?”花浅听的云里雾里。
“对不起。”隋婴最怕花浅告诉御伯这个。
轻羽剑刚认主的时候,他想试着强行开剑修补魔域长城,被御伯骂的狗血淋头,御伯心疼他受反噬之伤,令他发誓除非十万火急的状况,不可强开轻羽剑。
他想解释,那时候,禹兽就要伤到燕长墨跟乌灵,的确十万火急。
但御伯在气头上,应该不会想听他解释。
他自幼失去父亲母亲,御伯就是他的大家长,是他的亲人,在入浮虚山之前的几年,御伯教他了许多处世之道。他尊敬御伯,信任御伯,最怕御伯为他担忧生气。
隋御苦苦婆心,“还有,我说过多少遍,无意祖师的书少看。少爷是不是又想复现你爹的那个无极阵?玫山根骨代代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无极阵,不是少爷该碰的东西。”
“对……对不起。”
花浅又问,“什么折寿数?”
“花师妹,我之后在再你解释。”隋婴道。
花浅听不下去,御伯怎么能这么说?无极阵不是师兄的希望吗?
“为何不该碰?师兄想要得到四界的原谅,所以他必须有保护四界的力量!玫山天生的仙骨差,不正是造成一切的根源吗?如果根骨回归,玫山的未来,或许会出一个与隋无意一样厉害的尊主,用轻羽剑再造一道魔域长城!玫山弟子可以挺起胸膛,无需畏惧四界的仇恨、挖苦与嘲笑!”
“师妹!”
“我知道跟长辈顶嘴不对,我从前也不跟师父顶嘴的。可师父说,语言很公平,不分尊卑长幼,不分富贵贫贱。祖先创造了语言,是为了沟通,为了交流,为了能互相理解,为了能让自己的想法得到他人的赞同。如果不说出来,对方又怎么会知道呢?正因为师兄他尊敬你,顺着你,却因此不愿与你交流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所以我来说,我来告诉你。”
隋婴拽了拽花浅的袖子,可花浅坚持要说,“师兄的希望,不是做个缩在玫山里画个圈过富贵日子界尊,他想带着玫山向前走,破开乌云迷雾,找到一条玫山未来的敞亮大路。御伯,你是师兄最亲的人,如果连你也不支持师兄实现梦想,那世上还会有谁,真心站在师兄这边!”
隋御没有生气,大概,隋婴的好脾气也传自隋御,花浅做好了被隋御训斥没大没小的准备,却听隋御说,“少爷真的这么想吗?”
见隋婴鼓足勇气,坚定的说,“御伯,我想尝试无极阵,继承父亲的遗愿,我知寻找神云石千难万难,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隋御叹息,却是摸了摸隋婴的额顶,孩子又长高了,已经追上了他,“阿婴长大了,有明月界尊的样子,你爹他九泉之下,也能安心转世了。”
说完,又摸了摸花浅的脑袋,“《魔域风物志》册数不全,剩下的三本,在玫山楼塔收藏,你想不想知道结局?”
花浅狂点头。
御伯也看这种杂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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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祖师为了人族宝藏,入了魔域森林的最深处,却什么也没有寻到,魔域森林无边无际,他最终在魔域森林中寿终正寝。这书稿,是无意祖师托他的堕仙好友,送回隋家的。”
“悲……悲剧啊!”早知道就不问了,听完心里怪难受的,花浅想,就是个烂尾也比悲剧强啊!
“但是,无意祖先见到了约定之人,并与约定之人交换了一样东西。”
花浅瞬间满血复活,悲剧中有惊喜的反转,果然无意祖先作为高产游记作者,深谙读者喜好。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
“……”
“书里没写,我从不能编一个糊弄你!”
算了,还是悲剧吧,悲剧比烂尾强!
花浅脑补两人交换了类似宝剑仙丹一类的定情信物。
隋御瞧眼前至纯至性的女子,耸拉着脑袋,跟刚才据理力争给少爷讨说法的女子,判若两人。
隋御问了隋婴的生活与修炼,隋婴问的最多的是玫山如何,直到最后隋御要走了,才提了一句弟弟麓白。
“麓白比少爷听话懂事,除了吃喝玩乐,从不瞎想别的。”隋御从乾坤囊里拿出一只记音螺,“他日日盼着少爷回家,想与哥哥说的话,都在里面,少爷自己听吧。”
“这些年,辛苦御伯,”隋婴道,“过了仙法会盟,我就回玫山。杜掌山与我有恩,我必须从天问阁毕业,绝不能半途而废。即使是最后一名,我也是经过仙法会盟之考炼的最后一名。”
“好。”隋御拜别,“仙法会盟过后,隋御协玫山三百弟子,恭迎明月界尊回山。”
花浅还沉醉在《魔域风物志》烂尾的颓废之中。
“少爷,我想单独与花师侄说几句话,”隋御直言,意思是请少爷回避片刻。
隋婴说,“我攒了些好玩的东西,请御伯捎给麓白,我这就去拿。”
隋御推了推花浅,“花师侄。”
花浅仰脸,才意识到人家要走了。
隋御忽然郑重拜下,用的是仙门之中最高的礼节,“隋御谢过花师侄大恩。”
双膝弯曲跪地,低眉叩首于前。
花浅受不起,隋御是长辈,忙扶隋御,“御伯可别这样,你我第一次见面,哪里的恩惠啊!”
“花师侄对少爷的恩,就是对隋御的恩,”隋御不动,“是对玫山隋家的恩。”
“隋婴是我师兄,同门之谊,不计较什么恩不恩的,”花浅急的头顶冒汗。
“谢谢花师侄,能与少爷做朋友,”隋御拜完了起身,“少爷变了,是因为花师侄你。这百年来,少爷心里,一直压着玫山的债。当年因玫山全山堕转,害仙门四界死伤无数。少爷他亲眼目睹了至亲惨死,目睹血染满山悲凉惨痛之景,还因为乌敏护着他重伤不治的事,自觉有愧燕家。少爷是长子,是唯一活下来的隋家血脉。他不得不接下轻羽剑,不得不坐上玫山界尊的位置,承受着惨事过后四界至于玫山的怨恨。谢谢你,花师侄,谢谢你把少爷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花浅感到隋御虽自家少爷的真心关切。
御伯明知一切,却不愿戳破,他在意着隋婴的善良与敏感。
互相在意,互相隐瞒,是隋家亲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因为深信彼此的心意,所以不需要说出来吗?在遥远的玫山,还有着关心师兄,爱护师兄的亲人。
“花师侄,其实有件事,我想托你……”
门外有人声,隋御欲言又止。
“阿婴,你怎在外面?花浅呢?”
“拜见师尊,”隋婴总不能把杜掌山也挡在外面,“师尊请。”
“御伯?你刚刚说什么拜托我?”花浅听了一半儿。
“没什么……”隋御见杜龙霜与隋婴进院,似乎有所顾忌,“我是想托花师侄多照顾些少爷。”
花浅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要支开隋婴单独与她说。她给了隋御一个没问题的表情,与杜掌山作拜,“花浅见过杜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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