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灭世之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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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城多山，起伏连绵，山林未修官道，少有客往来，偶有村落，袅袅炊烟，散布之间。
两个小孩在村口玩石子，忽然觉得日光尤其刺眼，转眼见有生人，从林子里走来。
那人做商旅打扮，长衣落地，足不沾泥，腰间一串铃铛，随风摇曳，叮当清响。
“大哥哥长得好俊啊！”小女孩小声与旁边小伙伴道。
隋婴停下脚步，绍城官府的记录里，说的那凶鬼拦路之地，大概就是这附近。
他这些日子忙着翻阅古籍，一直留在虚浮山，将自己埋在缠绵悱恻楼里，恍然数月，却是在父亲和御伯研究的无极阵之外，一无所获，直到杜凤雪来寻他，有要事相商。
四界弟子莫名失踪，加上西陵山主寻找未果的那名弟子，三十有余。
宋翰辰那边诱导堕转的弟子，杜凤雪心里有数，可最新失踪的十多个，奇怪的是，都是女修。
四界女修本就稀少，修成正果的就更是凤毛麟角，每个山门就那么几个。时间长不见踪影，师兄弟觉得奇怪，四处找不到人，甚至连气息也毫无知觉。四界传言，是淮薇鬼祖所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前日，虚浮山有一道天雷而下，劈倒了一棵古树，七星绝自建成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天雷突入其中。一直以来，七星绝之内是修炼圣地，天雷不侵，仙门弟子将要渡劫时，常常来虚浮山请求避难，躲过雷劫，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杜凤雪查遍虚浮山灵路，大阵并没有任何异常，想到隋婴恰好在缠绵悱恻楼，于是亲自登门请晗羽真人帮忙。
隋婴沿着九溪走了一圈，结界完好，七星绝灵气充盈，怎会进天雷，想再看看那棵被劈断的古树，不知哪个多事的弟子，已经用修复术将古树复原了。
他与杜凤雪辞行，想自己离开玫山有一阵子了，虽有御伯看顾，到底他才是界尊，总不能把一切事物都推给御伯。
路上，他又听虚浮山弟子说起淮薇鬼陵掳去女修，残忍杀害做成骨头奴役驱使，他为花浅解释却又欲言又止，他管住这一次，却不能管住四界之中千千万万张嘴，花浅又莫名其妙的背上了一口大锅，她自己也懒得解释。
但隋婴始终相信，花浅绝不会做下这些事。
女修失踪，是否与献祭灭世之劫有关？虽然宋翰辰说，他暂且停止诱导堕转的计划，等他十年，但孙偲为堕仙，不可全信。孙偲究竟给了多少人铜镜？都给了那些人？宋翰辰本是想问出来的，前几日的密信，却说孙偲失踪了，连带那几个为他所用的堕仙。
想着想着，就发现自己腿脚早就站在了凡世的土地。
官府重金悬赏告示，绍城城郊山区，有凶鬼拦路，不少人失踪。西陵山主见到自家弟子的最后一面，就是在这附近。西陵山主之后便再也探不到那弟子的踪迹，隋婴感知到这里弥漫着微弱的浊息，像是堕仙而非魔兽，可以他的修为，竟也判断不出源头在哪里。
隋婴穿过山林，落到这离那传闻拦路之地不远的无名小村。
凡世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热情的跑过来，“大哥哥，你是要找我们村长吗？我们村长去山里狩猎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不找人，”隋婴想两个孩子整天在村口玩，定是知道最近往的人，“最近经过这里的外地人多吗？”
“不多，只有大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小女孩有些害羞，大哥哥含笑看着自己呢。
“姐姐？”
“就在那！她来了呢！”
隋婴转身，顺着小女孩指着的方向，又是一抹熟悉的身影。
“师兄！”花浅挥手打招呼，“好巧啊！”
虽明知花浅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若是被仙门弟子看见她，就坐实了她便是掳走女修的罪魁祸首，但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欣喜。
虚浮山天问阁的制服……
花浅离开仙门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花浅用过仙门之中任何的东西，连太虚剑都扔在了虚浮山下。每次偶遇花浅，花浅总是打扮的奇奇怪怪，这次却是穿着曾几何时他们一起在天问阁学艺时的制服。
太久远了，久远到他差不多快忘记了花浅还是仙门弟子时的模样。
“花……师妹……”隋婴犹豫着开口。
阳光下，少女潇洒的走来，黑靴踏过金灿灿的稻田与绿油油的嫩草，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隋婴身前，“燕长墨来凡世喝酒，我本想跟来，瞧瞧有没有骨头可以挖来用，路上听说仙门女修失踪的事，师兄也是为此事而来的吧。”
“怕又是孙偲所送铜镜惹的祸，宋翰辰说孙偲失踪了，他也找不到人在哪里，”隋婴隐隐担忧，“燕长墨在何处？这里有堕仙的气息，可我探知不出气息源头，若他的话该是可以做到。”
花浅摇头，“凡世那么多酒家，我也不知他在哪一家。”
燕堕仙向来神出鬼没。
“师兄别担心，我有办法，”花浅指了指她自己，“瞧，我这不是如假包换的虚浮山的女弟子吗？若我在这附近失踪了，大概就知道究竟谁在搞鬼了。”
花浅知道定不是孙偲所为，连师兄都探知不觉的堕仙气息，大有可能是四魔将军。四魔将军当年除了景玄死在魔域战场，其余三个全都失踪了，直到楚环在宋真的记忆里出现。
灭世之劫，堕仙参与其中，楚环本是仙门中人，又是隋无意坑过的好友，直到些奇奇怪怪的办法不足为奇，说不定，当年的玫山之难他也有份。
“不成，”隋婴绝不允许花浅以身犯险。
危险未知，就算是花浅，也未必是堕仙的对手。
“既然师兄担心我，”花浅眯着眼，“师兄可以扮做女修，跟我一起呀。”
见隋婴为难，花浅越发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师兄面若好女，身材窈窕，扮做女子，定是比我还要好看。”
“……”
“说不定那堕仙是个色鬼，要不怎么只掳女修呢？”
“……”
“我这儿有铜镜，还有笔墨，再前额画个堕仙印记，装的像一点，”花浅跃跃欲试，“虚浮山制服男女一般样式，师兄你也有的。”
到底是花浅了解的隋婴，软磨硬泡一番后，隋婴乖乖的任其摆弄，挽了个女修的发髻。
村口的两个小孩不玩石子了，瞧着大姐姐给大哥哥点眉心。
“大哥哥为什么要扮成女孩啊！”小女孩问。
“可能是做游戏，成亲过家家的游戏，”小男孩想起自己也会偷偷穿姐姐的裙子，用姐姐的发饰。
“大姐姐要娶大哥哥吗？”小女孩好奇问。
“怎么会，自古都是男子娶女子的，”小男孩赶紧扭转小女孩的歪理。
“那为何是大姐姐给大哥哥点眉心妆啊？”小女孩不解。
“这个……”小男孩回答不出了。
凡世人家，定了亲的男女，在定亲那日，男子会为女子亲手点上眉心妆，是对妻子一生一世爱护的约定之意。
却从没女子为男子点眉心妆的。
花浅听见小孩们的对话，见隋婴早就红了脸，低垂睫毛，不敢直视她。彼此喜欢的心意被两个小孩无意中说破，是有些尴尬的，对隋婴而言，他不想这份心意成为束缚花浅的枷锁，不想玫山与四界仙门，也成为喜爱自由的花浅的累赘，花浅而言，此生她或许都不会说出来，但师兄心里有她就足够了，“师兄，好了。”
隋婴换上天问阁的制服，两人便辞别了村口的小孩，去林子里大摇大摆的晃荡，希望那罪魁祸首能尽快发现他们两个漏网之鱼。
“这里被人精心布置过，”隋婴找到了阻隔他探知浊息的缘由，“这里是跟樊山差不多的结界，可以隔绝浊息，与其说隔绝，倒不如说保护凡世，让浊息不至于扩散到旁边的几个村子里。只是布阵之人修为不够，做不到全部隔绝，有些浊息溢散出来。”
花浅对阵法本来就半斤八两，这些年混吃等死基本已经一窍不通，她只顾着欣赏师兄扮成女装的曼妙身姿，隋婴忽然回头，“师妹，别动。”
“怎么？”花浅立刻止步，只见隋婴从乾坤囊中拿出一张符文，贴在花浅身前的一棵树上。
刹那，花浅脚前的茂密森林，变成了几百米深的悬崖。
谁这么缺德……花浅倒吸一口凉气，好在有师兄在身边。仙门弟子定不会有事，怕的是凡人经过，不小心踩下去，十有八九是个稀巴烂。好在凡人畏惧鬼怪，一听有鬼怪出没，自然没人敢靠近这片林子。
隋婴道，“浊息源头，就在崖下。”
花浅想也是如此，她看见崖壁上有个山洞，多半是那里。
她打算赖着隋婴带他下去，却听隋婴道，“刚刚那绿树成荫阵，是昙山的家传阵法，据我所知，这个阵法从不外传，只传嫡脉，还有掌山门下的几个亲传弟子。”
隋婴知道乌灵门下弟子都是谁，想不出是谁会堕转，还设下这般法阵藏在凡世之中。若是有，乌灵定会第一个来虚浮山寻他与杜凤雪，告知详情。
“想也没用，”花浅已经抱上了师兄的大腿，“进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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