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孟闻秋的小轿刚在云燕殿外停下,便听见马儿的声音。
方珩舟一身玄衣,袖口与领口上有暗色花纹,腰际挂了一把匕首一只玉佩,眼眸微沉看不清神色。
他翻身下马,利索地将护腕取下,递给身后骁卫,并道:“门外守着。”
孟闻秋见他便揶揄起来:“方统领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方珩舟眉梢微动:“听太监说孟小姐方才去过未平殿。”
孟闻秋本来还想改日再去,没想到他亲自找上门来:“怎么,方统领看起来空闲得很。”
两人说着往厅堂走去,方珩舟接话道:“比不得孟小姐清闲。”
孟闻秋“啧”了一声,率先跨进门槛,寻了个舒坦的姿态坐下,这才朝小桃道:“看茶。”
方珩舟也不客套,坐在她右侧,低声道:“孟小姐见过罗幼音了?”
孟闻秋没想到他会先问这茬,随即笑靥如花,有意左顾而言他:“方统领还对我们姑娘家的事感兴趣?”
方珩舟神情松动,手下摩挲着腰间玉佩,面色不改道:“不感兴趣,随口问问罢了。”
“当真?”
“当真。”
孟闻秋见他正襟危坐,便收起了大半笑意,她将绣鞋踢了,双手环住双膝,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在一起。
香兰见此皱了皱眉,方统领怎么说都是男儿家,她赶紧进内室拿了毯子给孟闻秋盖上。
孟闻秋朝两人摆摆手:“你们出去守着,我和方统领有话要谈。”
她依旧眉梢弯弯,又侧头去看方珩舟:“不过是和罗小姐说了几句话,方统领不必在意。”
方珩舟不再追问,反而道:“孟小姐找我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那位公主病倒了?”
方珩舟有一丝讶异,随即便掩了神色,道:“太医署派人去看过了,只说公主娇弱,休养两日便好。”
孟闻秋眼眸微眨:“那这病就是装的了?”
她说的直白,方珩舟不经意间勾起唇角:“毕竟还是要给两分脸面。”
“那方统领认为,他们此举是为了什么?”
孟闻秋笑得猫儿一样,眼底狡黠暴露无遗,方珩舟将这些收进眼底,答道:“这公主去留如何,还没个定数,还不如先装病。”
新梁这次倒是聪明。
“公主来这里,你认为此事会不会是江逸亭一手促成的?”
方珩舟盯着她不动,两人脸对脸,距离不过六寸,孟闻秋眼底敞亮肆无忌惮地看他,方珩舟倒先败下阵来,他轻咳一声:“早就知道孟小姐聪慧。”
“嗯?我猜对了?”
方珩舟不置可否:“江逸亭一直就和新梁那边有书信往来,不过两三月只有一封,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近来与冯家也颇为热络,方珩舟却不急,放长线钓大鱼,江逸亭和冯家,甚至皇上与皇后,都不过是棋盘中的棋子。
孟闻秋不知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肯定要骂一句短命鬼。
江逸亭这一系列都是先冲着方珩舟来的,论身份论权势,他还是太后亲侄,没了他太后就仿佛断了一只手臂。
孟闻秋想起书里早早下线的方珩舟,便问道:“宫中司天台可有随行入皇庄?”
司天台占候天象,并预造来年历颁于天下,若真是像书里写的那样可怖的地动,没道理一点风向都没有。
方珩舟摇头:“这次并未祭祖,所以司天台留在宫里,宫中需要留人坐镇。”
果然……孟闻秋拍了拍脑门,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明天皇上接待众位使臣,地动应该发生在后日。
她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问道:“新罗、渤海的使臣傍晚便能到,方统领会去接待么?”
“不去,礼部尚书自会安排。”
“那明日、后日,方统领去何处?”
孟闻秋接连问话,方珩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便反问:“孟小姐有何事?”
“没……就是,方统领后日要是得闲,我请你去看戏。”孟闻秋随口胡诌,只要后日方珩舟不去后山,便不会因为地动而死。
“看戏?”方珩舟自然是不信的。
孟闻秋也觉得自己演技有些拙劣,明明往常信手拈来的话,现在却磕磕巴巴。
“后日什么情形暂且不知,若是得空,我请孟小姐看戏。”
孟闻秋垂了眉眼,似是对他的话有些不满,方珩舟便解释道:“怕那些使臣别有用心,我得随行在皇上身侧。”
孟闻秋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随口应下,不过依旧心事重重。
方珩舟见此便道:“孟小姐有话想说?”
“没有。”她答得斩钉截铁。
她才不会说些别人眼里的疯话。
方珩舟半信半疑点点头:“太后此次对新梁十分不满。”
说是对新梁不满,不如确切地说是对皇上更加上心。皇上频繁有些小动作,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当真勾结敌国,那此事便变得有意思了。
方珩舟伸手摩挲着袖口,眼底却像有风云翻涌,颇有一种胜券在握,手里拿着鱼竿在等待鱼儿上钩的姿态。
安定了许久,的确有些无趣了。
孟闻秋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缓缓开口道:“方统领可不能掉以轻心。”
“孟小姐知道我在想什么?”
“一知半解。”
方珩舟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那日礼部尚书找我为了公主一事,他去问了皇后的意思,可皇后态度含糊,倒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那皇后必定是一早就知道了。”
不然以皇后的性子,不可能坐得住。往常后宫若是皇上在哪位妃嫔宫中多去了两次,她便会将人唤到跟前来,读女训、女戒,并誊抄一式两份。
后宫身份较高的妃子不多,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算一个,还有中书侍郎家的嫡女,分别是英妃、丽妃,膝下都有一位公主。
皇后至今无所出,她就算和皇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要考虑子嗣。
孟闻秋大胆的想,虽然原书里并没有这段情节,可这公主来和亲,应该不是为了要进宫的。
她觑了一眼身侧的方珩舟,见他神色坦然,忽然出声道:“方统领兴许是犯了桃花。”
“何出此言?”
“你既未娶妻,又并无婚配,放眼去看朝堂上下,身份年龄能配得上的公主的男儿,也只有你方珩舟了。”
孟闻秋说这话时眼带笑意,眼睫毛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上下扫动,她用一只手撑着脸颊,十分自在的样子,她正对自己的猜测有些得意,像是猫儿愉悦地扬起了尾巴。
方珩舟看她美目流盼,便道:“孟小姐怎么一脸称心如意?”
孟闻秋也毫不掩饰,毕竟看热闹谁都喜欢,方珩舟前脚刚拒绝了一个罗幼音,又来一个新梁公主,她倒想看看方珩舟要怎么收场。
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
方珩舟却不动声色:“无妨,太后本来就有意要给我和孟小姐定亲,堂堂公主应该不至于会做妾。”
孟闻秋脸色一变,她抬起头来瞪着方珩舟:“你休想!”
方珩舟抿唇轻笑,正当他勾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时候,孟闻秋伸出手搭上他的肩头:“方统领,你要真是中意我,不如现下去城门外排队,兴许等到猴年马月还是有机会的。”
方珩舟反手将她的手腕捏住,宽大的手掌传来粗粝之感,孟闻秋神色微动,娇俏道:“方统领,你弄疼我了。”
美人杏腮桃颊、红唇微张,方珩舟听到这话非但没松手,还更捏得紧了一些。
屋内香炉里升起一道香烟,又渐渐弥漫开来,围绕在两人身上。
孟闻秋动了动手腕,发觉一点儿都没办法挣脱他的桎梏,便道:“怎么,我说这话,方统领恼羞成怒不成?”
从一开始,太后要给两人赐婚时,方珩舟的态度便十分坚定,他不会娶孟闻秋。
而那日夜里因着罗幼音的示好,又提起孟闻秋来,他破天荒地并未否决此事,心中已经有所动摇。
方珩舟越和孟闻秋接近,便越觉得她捉摸不透,能面不改色说出“方统领心里有我”这话,可笑意未达眼底。
又在醉酒之后将他认错,不知嘴里碎碎念叨的到底是何人,他又觉得心底空了一块,迟迟填不满。
甚至午夜梦回也能见到孟闻秋身穿盛装,打扮得极其娇媚,然后朝他喊了一句方统领,便笑盈盈地走远了。
孟闻秋今日这话带着九分捉弄,也不知是否其中有一分真心。
方珩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孟闻秋见他低头在想什么,便嗔道:“你若是再不放手,弄疼了我,我这人向来记仇得很。”
孟闻秋看着自己细白的手腕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倒是算不得多痛,只是两人此刻太过微妙,方珩舟眸中带着的一丁点儿怒气,她虽不知为何,可总归是因为自己。
“那孟小姐便记着好了。”
方珩舟手下刚松,便大力扣住孟闻秋的脖颈,朝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扯,低头封住了她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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