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晨间
“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那天，这四个字如同魔咒般不断回响于他的脑海上空。
所见之人脸上均挂着悲伤，轻拍他的肩膀，或拥抱他，或抚摸他的脸颊。嘴里说——
“节哀顺变……”
十岁的孩子，没法明白太多，只是知道那两个每天陪伴自己，给自己做饭，叫自己起床，偶尔会对自己发脾气的大人，再也不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了。
黑暗——
此前只是懵懂知晓的概念，现在真实地笼罩着他。
不需要熟读书本，只需要经历一件事就能明白。
从那天起，他将自己锁死，与外界隔绝，投入了游戏世界。
对十岁孩子而言几乎是无限的遗产，让他在游戏里叱咤风云。幽默、风趣、忧愁、感伤、冷漠、孤寂、温柔——他所有的性格都反应在了游戏世界。
之于现实，他是一具枯骨。
他感谢名为「自由国度」的游戏，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在20岁那年死去，这份感谢将会更胜一筹，因为让他在那片奇幻大陆上享受了五年可以被称为幸福的时光。
他希望有一名常伴身侧的异性，于是选择了女角色。
思念父母，渴望亲情，于是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后代。
想得到大家的尊重，让自己的大名天下通晓，于是没日没夜地玩。与超级AI的交互，让他获得许久未有的感动。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能切身经历游戏里的生活就好了，或许是这份意念过于旺盛，以致于每天夜里都会做类似的梦。
梦……
“呜哇——！”
被鼻头游走的香味牵动，面露苦色的少女陡然睁眼。
环境是阳光铺满的房间，窗边的绿植在金色的光芒照耀下反射出治愈心灵的光泽。檀花木制的房门不似铁门那般严实，唤醒噩梦的香气便是从木门缝隙飘进。
文诚擦去额头的汗珠，为刚刚的梦境心有余悸。
久坐片刻后才重新感受到真实，他长舒一口气。
“吓死老子了……”
洗漱穿衣，餐桌上已经摆满美味佳肴。还冒着热气，就像是瑞希算准文诚起床的时间做的。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探头围绕这桌美食用力吸了一圈鼻子，随即迫不及待拿起刀叉开吃。
“主人，您起来啦？因为时间的关系，所以瑞希是按照午餐标准做的，请您不要介意。”
瑞希端来甜品樱桃雪冻，作为这顿午餐的收尾之作。
“嗯嗯！好吃！法奇诺呢？”
含着食物口齿不清地夸赞加询问，文诚的吃相一如既往。
“在花园练剑，等您用餐结束瑞希会与他一同进餐。”
起那么晚还早起练剑？真是刻苦的孩子。
文诚回想昨夜，法奇诺像个天赋惊人的怪物般从他这里汲取着战士的知识与技巧，所有东西教一遍就会，短短半晚就有那么大的提升。照这速度，或许不出一年，法奇诺便会有匹敌近卫庭保安队长的实力了……没错就是那个叫杜若尔的混蛋。
“别等了，赶时间呢一起吃吧。”
“主人……”
“不同意的话我也不吃了。”
已然找到窍门的文诚，为使这出戏更真实，把刀叉稍加用力地扔在桌上发出哐啷的声响。瑞希只能再度妥协。
“那么瑞希去叫法奇诺过来。”
女仆转身后，文诚露出得逞的笑容，就这样慢慢扭转扎根在瑞希心底那该死的主仆原则吧。
“师父……”法奇诺的表情有些局促不安，显然是得知自己要与文诚同桌用餐的缘故。
“快坐，尝尝你瑞希姐姐的厨艺！”
“嗯……谢谢师父。”看到文诚一脸慈爱的笑，法奇诺的紧张才有所缓解。他本来不是扭捏的人，知道文诚的真实身份后才开始心生压力，以致于现在处处谨慎小心，尽管清楚文诚并不注重阶级规则。
“瑞希，你也坐吧！”
“嗯……谢谢主人。”
“你俩还真是一个调调。”懒得浪费精力在吐槽这件事上，文诚拿起盛满樱红色的晶莹雪冻，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呜哇……这个樱桃雪冻的口感太丝滑了！”
扑面而来樱桃的清香，软绵Q弹的质感接触到温热的舌苔，不需要过多咀嚼便自动化开流入胃袋，这一口甜蜜细腻的雪冻令文诚直接幸福到闭上双眼。
“法奇诺，剑技‘顺月劈’的感觉找到了吗？”
“嗯！已经能比较熟练地用出来了！”
“不用这么严谨，嚼着东西说话也没关系。”
看到法奇诺将送到嘴边的牛排放下回话，文诚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虽然诺尔亚德拉家族因文诚的存在一直都是与王公贵族平起平坐的高贵世家，但常识中与名号相称的繁琐礼仪并非文诚所好，甚至排斥得很。人若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便和机器没什么两样。
“等过段时间，让你瑞希姐姐陪你练练手吧。”
“是，主人。”
“是，师父。”
嗯，徒弟养成记啊。
饭后，三人便整装出发了。
白天的提雅城与夜晚的区别只是风景的不同，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路上只要是正常的男性，看到文诚三人都会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事递来注目礼，虽说美女谁都见过，但像文诚这样绝世的级别就十分罕见了。
“师父……您和瑞希姐姐这样会不会太引人瞩目？您不是想隐藏身份吗？”法奇诺还记着这个，让文诚十分欣慰，却也提醒他忘记把「现在不用再刻意隐藏」的信息告诉这个徒弟了。知道文诚现在的想法后，法奇诺不再多问，只是对其他男性直勾勾看着自己师父的样子感到略微不爽。
大家似乎都不认识文诚——对于这点三人却不疑惑。
毕竟过去了一百多年，如今的年轻人虽然知晓至高神的传说，却也从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看到文诚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美少女世间罕有，心向往之。可由于她自带的强大气场，并没有人敢上前搭讪，甚至只敢等她们走远后再兴奋地讨论是哪个国家来的公主或者贵族千金。
“哦呀呀呀呀~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从何处来呢？需要一名帅气的导游来为您带路吗？”
最令法奇诺担心的事终究发生在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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