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君临天下（八）
顺着阶梯往下，开始十分狭窄，一人过也勉强，而越往下便越宽敞，数不清走了几百阶梯，但可以感觉到落差有几十丈不止。这阶梯的尽头定是挖到了地底下才对。
阶梯尽头敞亮着柔和的灯，时不时还有沁人心脾的香味，那味道淡而不浓，清馨却又能香飘十里。只有天下第一美人才配得上如此美妙的香料。
“是那位施主？”无年惊喜，这一女子香他并非是第一次闻见，依稀记得自己的金佛就是被这飘香美人儿买走的。
“无年师傅可真是个风流之人，没想到你也会闻香识女人？哈哈……”燕青大笑，正是他的笑将美人也招了出来。
此地不小，明灯高挂，墙上贴着丹青色的漆瓦，地下是光滑的大理石板，走一路都有装饰的插花与盆栽——也只有这别致的格调才适合美人容身。
千寻信步而来，她换了一身素白的男儿装，英气逼人。其脸上含笑，赶忙上前招呼众人道：“果然和徐兄弟说得准确，燕城主一定会按时归来，当下看来大通明寺是有救了。”
燕青撇嘴摇头道：：“你我身份同尊，此处是你凤凰城所管辖之地，干不了我白云城的事。”
千寻含笑，拉过燕青称兄道弟起来：“燕兄无论才能，武艺皆在我之上，小弟愚昧，是恳求燕城主帮忙解决这一危机。”
“哦？”燕青一挑眉，“这么说来东方楼主是想和燕某做生意了？”
千寻思绪片刻，点头道：“说是做生意也行，只要燕城主帮我渡过此次危机，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无理的要求也行？”燕青深意问。
千寻板下脸，当即回绝道：“燕城主莫要为难我，太过无理自然是不行的。”
“哈哈哈……”燕青大笑，用手拍了拍一旁无年的肩膀，郑重问道：“无年师傅，你听见没？孔雀楼主刚刚答应过我了，只要我们帮她渡过此次难关，那孔雀楼里的姑娘随便挑，你大可挑一个比慕言姑娘更漂亮的回去做媳妇儿。”
经这么一说千寻才细看无年，她不知自己是否认得这和尚，只觉得十分熟悉。
无年开口道：“孔雀楼里没有再比慕言更漂亮的人了。”
无年的语色千寻瞬时便听出，她又闪过将无年拉至身旁，讨喜道：“我记起来你，无问无花又无年，你就是当日卖我金佛的那位得道高僧？！”
无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摆得不知所措，他只能颔首称‘是’。千寻得知后心头万般欣喜，她像是个小女孩般活蹦乱跳，还谗言道：“而今有了这么多大侠相助我凤凰城，那些蛮子的死期定是不远啦……”
她语如童言，面如童颜，性子也像个孩子一般，不知是刻意还是故意。燕青与无年面面相觑。午阙则显得见怪不怪，他冲着二人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千寻却忽然扭头，莞尔一笑，道：
“你们可莫要在背后议论我，我全都听得见！”
这一笑虽是甜美的，但三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一切不了了之。
此处是当时修筑佛门客栈刻意留下的，当做是退路也是进路。在楼梯下有几处石屋，是暂供人休息之处，因为有女人在，这里的床铺既干净就整洁。
一间石屋中，徐云川扑趴在床上正打着鼾，也不知他从哪儿惹来一身酒气，房中两个侍女怎么呼喊他都不醒。
午阙无年先进屋，燕青其次，东方千落在最后想进来，但燕青却将她拦在门前，要求道：“还望楼主止步，我们正要商议些事，不方便你进来。”
千寻不由蹙眉，可随之一笑招出房中的侍女一同转身离去。
燕青关上门，午阙点上灯，无年刚坐下，徐云川却从床上站了起来。
午阙将灯添在桌上，四人围拢挨个儿坐下，燕青坐上席，先抽了抽鼻子，将目光锁定于徐云川身上，并出声讨要道：
“酒呢？”
徐云川身子一怔，眨巴眨巴眼睛道：“喝光了。”
“喝光了？”午阙脸色不喜，又微微斥责：“我可以从十里外的酒馆儿带回的两坛丰年美酒，你竟偷偷喝光了？”
徐云川字正腔圆道：“不错，因为我知道燕青会回来和我抢酒喝，这和尚我看也是个酒肉和尚……要怪也只怪这酒还是不够，谁知这几口下去便喝光了，到现在我脑壳都还是昏沉沉的。”
无年轻叹摇头，午阙怒不做声，燕青则苦笑着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摆上桌，大方道：“那就喝我的酒，无酒论事，脑子不开窍，话也说不栾。”
徐云川一见有酒，眼睛发亮，当即夺过酒葫芦，舔了舔嘴唇，将茶杯各自为其余三人摆好，亲自为人斟酒，边道：“为了当做赔罪，今天我就伺候你们喝酒。长这么大都是姑娘伺候我嘞！”
三人皆畅怀举杯，一饮而尽后午阙却瞟了一眼身后的木门，他紧眉，手头杯就想出手砸门，可燕青却赶忙拉住他的腕，摇了摇头示意不要。
“你不怕隔门有耳？”
燕青笑道：“该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你们也知道不了。我不让她进来的原因是，咱四个大男人，她这么个大美人儿，万一喝醉后兽性大发，我怕玷污了她的清白。”
午阙挤眉弄眼，他可不是这样的人，手头也只好作罢；无年至始至终都未发言，他自顾摇头口诵佛经不知在忏悔些什么；倒是徐云川强行捂着嘴，可最后还是不忍发笑——
“哈哈哈……”
“哈哈哈……”
……
幽暗的地道中瞧不见日夜，但四人相谈夜不知过了多久，燕青那葫芦酒早就被喝得精光。
“咱们进来的时候是正午，到现在已过去了约两个时辰，外头傍晚将至，距离黑夜还有一会儿，你们先去休息休息，好为趁夜的行动做准备。”
燕青站起身，表示谈话结束，其余三人纷纷走出石屋，他则走至床边仰头倒下，闭着眼陷入了深思之中。
匈奴人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钧天塔上的那一颗璀璨的舍利。信仰在西北人的心中看得十分重要，就好比无年守着的那云海青灯。一旦灯熄了，舍利没了，天地间必将会有一番变化，这变化也许会像云海那般狂风巨浪，也许会在无形改变整个西北人间。
西北并不是一块肥肉，反之还有些让人抵触。可若想与公孙羽和冷无非抗衡，此处的地理位置必定是不能少的。所以外族引起的祸乱必须去解决，否则战争带来的伤痕必将使得西北更乱，到时候他可不想去接手一个烂摊子。
通过午阙得知，此处地道直行便能抵达通钧天塔下的迷宫内。塔外的迷宫闻说机关重重，进入不过三步便会遭遇险阻，且里头还有些久困不出的人。想想先前在地堡里所遇幸存的工匠，只因被困太久导致心头扭曲，从而成喝人血，吃人肉，无不肮脏污秽的怪物。若是遇上他们，恐怕会涂添更多麻烦。
燕青又辗转反了个身，他想小憩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若不是午阙担忧素心的安慰，他大可停下来好生喘口气再去冒险。
如此看来又证实了那句话，漂亮的女人都是些红颜祸水，就算是当了尼姑也跑不掉这个道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素心这个姑娘若是不当尼姑，性子该和红豆一般是温柔似水的。想起她，脑中场景还停留在那日她素颜下唱曲儿《琵琶女》的模样，可真是美煞了君子心。
呼延休窥探素心美色已久，他若夺下通明寺必定会打素心的主意，也许这才是午阙最焦急地原因。
——“咵嗒！”门被人踹开了
午阙就站在门口，手中有刀，眼神也冷如刀，他道：“该走了。”
“我还没合眼呢……”燕青苦笑一声从床上爬起，取过身旁的木剑轻轻抚了抚，应了午阙的要求跳下床：“走吧，去搭救美人儿——我们总是有救不完的美人儿。”
徐云川抱着肩出现在午阙身后，他叹道：“这世间只有男人和女人两种人，而女人也只分了美和丑。如此看来拯救美人的几率就很大了嘛，呃……至少比赌骰子的几率要大！”
无年早已在密道口等候，东方千寻也在，她同样执着剑，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看样子是想随燕青等人一同前去了。
“东方楼主不能去。”燕青拒绝得当然，一点儿也不含糊委婉。
千寻脸色大变，稍有怒意：“为什么我不能去？外族人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怎忍？”
午阙言语则更冷：“那这就更不能让你去了。”
“凭什么！”千寻斥声不服。
午阙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是去救人，而你则是想去杀人；我们救了人就该全身而退，而你杀人会挑起数不清的麻烦！”
千寻愤恨：“杀人不就是救人么？难道你们能保证自己在救人的同时不杀人？”
午阙懒得再辩，他横起刀刻意逼近千寻，直言道：“我与你明说，我不相信你，所以不想让你和我走一路。”
这句话说得实在有些难听，千寻黑下脸，手头的剑握得发颤，一股杀机也隐约透体而出。
无年蹙眉，闪过身横在二人中间，他撇开了午阙的刀又轻轻地按下了千寻那不安分的剑，相劝道：“东方楼主无需在意他的话，你与我们不过才见数日，当下的行动又十分需要信任与友谊，所以还请东方楼主见谅。况且楼主留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由你去做，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得了。”
无年轻柔的话让谁都提不起气来，千寻撤手也好作罢，她问：“你所说的是何事？”
无年道：“你莫要忘了，你嘱咐的门客已集结通明寺外，你又是孔雀楼的首领，当想办法率领他们如何驱逐外族人才对，而不是随我等进去杀人——试问我们几人又杀得了多少人呢？”
千寻听知有理，她叹道：“我本来目的是想纠集佛寺中护寺僧尼与孔雀楼的门客，来个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可当下看来匈奴人早已制定变乱后的计划，那我原先所想之计也无处再用，”说着深意地瞥了众人几眼，只得拱手相送道：
“那迷宫的地形十分杂乱，连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你们又不欢迎我随同一路，那我只能祝福几位好自为之了。”
午阙轻哼了一声便提刀向前，徐云川淡笑着随上，无年回应一礼也跟了上去。燕青本想就这么走，但千寻却冲着他来了一句：
“多谢燕城主了。”
这一句多谢谁听了都不觉得是在感谢，燕青嘴角微翘，扬了扬手道：“谢倒不用，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我是贪婪的，我还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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