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流血的正月十五（十九）
徐云川将燕青与张元共同靠墙安置休息，自己则举着火把开始对这大四周的情形探察起来。
这里丝毫也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方向难辨，路也难走，走深了还怕会被珊瑚和钟乳迷了眼睛。
徐云川带了两根火把，第一根火把探路照明用，第二根则是用来原路返回的。
而今这第一根火把已烧得没了苗头，可眼前还是一副杂乱的破败迹象，湿漉漉，阴气阵阵。
徐云川一抖手，差点将手中的火苗给抖灭了，眼下是不能再走了，否则回去的火把不够烧，摸黑的话必定会被困死在这里。
于是他用火苗引燃了另一根火把，而就在他欲转身离开之时——“呼呼！”一阵凉嗖的大阴风猛然回来！
风力很大，一个风头不仅把火苗吹熄，还将火把给卷走了！
火把在地上滚上几圈，熄灭了，时下真正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徐云川浑身打了个冷战，他是个疑神疑鬼之人，他在阴风中听到了有阴魂在呼唤他！
“他娘的，各路大鬼小鬼，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这地堡害你们残忍，但可不管我的事……”
他赶忙矮身顺着风吹的方向去摸索，在没两下的试探，火把终于是被重拾回来。他又赶紧将火引燃——
索性这火把并未沾水，两三下火星便将余烬烧燃，火亮的瞬间，徐云川也顺势抬起了头，而才见了眼前之物，吓得大喊一声：
“哎呀，我的妈呀！”
撒腿便跑，屁滚尿流……
……
燕青正迷迷糊糊地坐着美梦，人在越危难时刻就越爱做美梦。
他梦见自己君临天下在白云城墙，美人儿在怀中，兄弟在左右，大军枪棒车马尽受赏阅……
“燕兄，燕兄……这……这他娘的，吓吓吓死老子了！”
徐云川这一音量差点将悬挂的烂石都震下，燕青也被这一声慌张的呼喊所吵醒，美梦当时支离破碎了。
他不悦：“你才吓死老子了！”
徐云川一路跑来都未带喘气的，此刻他虚脱地大字倒地，边喘气边道：“让我缓几口气，再说那件晦气之事……”
燕青挑眉道：“你难道撞鬼了？”
徐云川喘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咽了咽口水，冲着燕青先买了个关子，道：“比撞鬼还让人惊骇呢——那鬼吹火把，带着我来到一个物件下，我抬头一瞧，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快说，瞎买什么关子？”
“我看见了一口钟！”
“钟？”
徐云川浑身起鸡皮疙瘩，搓麻道：“是啊，不晦气么？可吓死老子了，还是鬼送的钟！”
燕青不但没有惊讶，反倒是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
若是没记错的话，第一次不慎落入这霹雳堂地底时，从那些变作了怪物的身上收出一封以血谱写的书信。
信上曾提及，每到放饭或是有事通知之时，都会敲动那大钟以示警告。可惜的是最后一次敲钟，倒下去的不是饭菜，而是火药！
燕青如实地将此番事迹与徐云川讲了个透彻。徐云川听完，一拍大腿，方才的恐惧都烟消云散，反倒是欣喜道：“嘿！没想到那些鬼老大们给咱们送了个好终啊！”
燕青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下边儿被我上次用炸药捣乱，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
“那有希望也总比等死来得强！”徐云川说着便搭着燕青的手将其背在背上，又单手将张元捧在了胸腔，连拖带拉着朝那口大铜钟的放下蹒跚而去。
“哈哈哈，妙妙秒……”燕青的笑荡在空旷的山洞中，笑得好生快乐啊。
“你笑什么？”徐云川抱怨道，“老子可是被你挡牛使了！”
燕青道欢喜道：“先前我骗你叫燕寒，就是怕你得知了我的身份不认我这个朋友了，而今我看是不会了，我燕青又多了一个患难之交！”
徐云川却瘪嘴道：“那这么说起来还不如让你做燕寒呢，做个游侠，天地床被，多快哉？那你结交的朋友会更多。”
“你是在怕么？”
“我怕什么？”徐云川回答得心虚。
“你就是在害怕，做燕青的朋友，要替他去杀人，名声狼藉，还处处要遭生命危险。”
“可是你能给我权利，我没什么理由不做你的朋友。”
“可你却不是个贪恋权贵的人，”燕青顿了顿，终于是坦白道：“以后呢？霹雳堂待不了，你是贤才，不如就和我回——”
“出不出得去还不知道呢，哪儿来那么多以后？”徐云川打断了燕青的话，自然也断了那招安之意。
燕青十分落寞，朋友并未是下属，就像是午阙一样，他强求不来也没资格去强求。朋友不是挡箭牌，更不是杀人的刀剑，反倒是要替朋友做挡箭牌，要为朋友两肋插刀！
快意恩仇，两肋插刀，云游四海吃天下……这是江湖人所做之事。
内修城安，养兵陪将，招纳四海贤士……这是居于庙堂之人所做之事。
无论燕青怎么变换身份，最终还是得从快哉江湖上升至庙堂之上，当下最恼的事便是如此，身份能随意转换，情义却只有那么两个字。
他越想越恼火，渐渐地心悸无力，只得化作轻叹，不了了之。
徐云川不好再说让燕青伤心的话，他先问道：“你那白云城的酒可好喝？”
竟这么一问，燕青那迷茫地眼神眨巴眨巴了两下，道：“白酝酿，天下闻名，你还不知道了？”
“那白云城的姑娘可漂亮？”
“西南的女儿家，哪个不是皮肤白，容貌端庄的？”
“那可有钱供我去潇洒？”
“金银元宝用马车拉！”
“那就去白云城住上几年，这几年内，吃遍城中美食，赏遍城中美人儿，花光你那几车金银元宝！”
“好好好！”燕青欢喜得竟从徐云川背上蹦了下来，这人要一高兴，生龙活虎就有力气！徐云川留下这几年必定助他白云城蒸蒸日上。如今战争离不开火药火炮，徐云川的丹火之术刚好用派的上用场了。
他又道：“实在高兴，实在高兴……你不知我也有个朋友叫诸葛三生，他是最愿意结交你么你这些奇能异士，他见了你一定会高兴得三天三夜来请教……”
徐云川摇头轻叹：“枉我徐云川晃了二十六年，本想着就吃点家里的老本儿，在霹雳堂混吃等死，而今没想到被白云城主赏识了，还认作了朋友，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燕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说是跟着我，等我带你回了那白云城，一齐去看白云与蓝天换颜，再望那青鸟绝飞的千年蜀道——当生死成了聚散流沙，我再与你一并去闽越沧海，瞧一瞧仙岛横断那逆流的沧海！”
徐云川眼中似乎已呈现出了燕青所言的美好画面，就是火光下他的眸子却蓝的像海，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去看看那海纳百川的雄伟！
——“哎，你说得那口钟是不是就是前边那一口？”燕青用火把指着前边——
拉绑大钟的腕粗麻绳已被岁月所崩断，钟口倒扣在地上，青铜锈成了褶皱，用手轻轻一碰拔下大片。
徐云川先过去绕这钟仔细瞧了一阵子，挠了挠头道：“先前跑得太慌张，没想到这口钟竟然这么大！”
“钟大，振幅就大，放音自然就广，那就说明此地必定是地堡内的通知点，定有上下左右的出口——找找看。”
燕青身上无力，只能在地下找，徐云川则举着火把穿梭在乱世堆中，左瞅瞅右看看，找了大半天也不见有出口的痕迹。
也不知多久，火把的苗头已变得微呼，可二人眼下却一点线索也未搜寻到。
徐云川累得一屁股靠在铜钟旁坐下，埋怨道：““还是晦气，就知道遇到这么大口铜钟没好事！””
燕青则静静地望着火把上飘摇的火苗，一阵子后才分析道：“这火苗有跳动的痕迹，那就证明有空气的流通，这四周必定是有通往外界出口的。”
“那入口若是开在钟乳上，我们还得飞檐走壁爬上去么？”
徐云川忽然恼怒，他反手用拳头捶打身旁的铜钟，撒气道：“都是这鸟钟带来的晦气，送终送钟，就不可能有好事！”
“且慢！”燕青忽然惊呼道。
“怎了？”徐云川不解。
“你再拿地上石块敲一敲这钟试试看，要大力些。”燕青道。
徐云川虽是疑惑但手头已掂量起一块大石头，挥手猛然就撒气一通乱砸——
“当当当……”
铜钟的声音十分之沉闷！
燕青动了动耳廓，思绪了片刻又竟欣喜叫停
：“别砸了，我知道那入口在哪儿了，哈哈哈……果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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