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月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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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罗敷挑衅般地冲他们勾了勾手指,抬起双手五指张开,晃着手腕上系着的铃铛,身影忽明忽暗,在各个房顶间来回跃动,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鸣铃声。
元泰并不清楚为何此刻宫中的环境如此嘈杂,两耳却仍然能清楚地听到这铃铛摇动的声音,扰的人耳鸣目眩,头脑发沉。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务之急便是要抓到这个女人,既然对方自投罗网,那定不能错过此次机会。
正欲派兵遣将之时,迎面便看到了微生绍一行人快马闯了过来,元泰眉头一皱,一丝不悦涌上心头,暗骂那些看门的都是干什么吃的,特别是麒麟卫司空想,如此重要的职责,居然还敢玩忽职守。
一旁的许云也是神色不善,一只手悄然按住剑柄。
“元将军!”微生绍机智地先一步打了个招呼,随后引着众人翻身下马,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没有陛下诏令,三殿下与太尉大人何故擅闯我皇宫禁地,元某需要一个解释,否则就休怪我执法无情了!”元泰眯起了眼睛,扬鞭一指二人身后那群扮相精壮的汉子,冷声质问道:“这些又是什么人?”
微生绍望着元泰脸上那道刀疤,心中有些发怵,随后向宇文烈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后者目光闪烁,向前一步冲元泰拱手道:“事出有因,元将军勿怪,而你我皆是为了陛下着想,共事自当得同心。”
元泰冷笑一声,暗道这老狐狸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总喜欢先给人扣个帽子,随后将自己摆在不败的位置再与人说事,实是有趣的紧,因此便抱着手臂倒想看看宇文烈能给出个什么理由。
宇文烈不紧不慢道:“方才犬子肃传来御廷司的急报,天心宗逆贼再次闯入御廷司劫囚,目标乃是墨君。”
元泰一愣,与身旁的许云对视一眼,面露异色。
“天心宗逆贼与墨君相互勾结,这是世人皆知的事,而此番闯御廷司的人乃是天心宗的军荼利明王,这便让老夫起了疑心。”宇文烈微微一顿,继续道:“以如今的推论来看,墨君便是不动明王,这样天心宗逆贼要救出自己的首领倒也说得通。只不过出手的却是军荼利明王而非降三世明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当初降三世明王从血旗军中劫走所有天心宗囚犯,又在寿宴之中意图刺杀陛下与老夫,还能全身而退,其实力有目共睹,此番闯御廷司不让她去,老夫猜测天心宗必定留有后手!”
“太尉大人说的极是,那降三世明王此刻便在这皇宫之中,不知她意图为何,实在是令人担忧。”元泰的脸色松缓了下来,扭头看向方才秦罗敷待过的地方,叹道:“天心宗果真与大将军勾结,真是可惜啊……”
许云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并不愿如此轻易地相信宇文烈,他狐疑道:“即使如此,降三世明王闯我皇宫禁地,她是行刺也好、扰乱我等耳目也罢,量她再有通天之能,交由血旗军便足以将其拿下,这点倒还不劳三殿下与太尉大人费心。”
“许将军此言谬矣。”宇文烈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两位将军有所不知,近来御廷司频繁遭劫,守军本就少了很多,又未得到及时的补充,实力早就大不如从前了。老夫接到消息时,御廷司遇袭已经过去许久,那军荼利明王曾与我府上管家吉利几乎打了个平手,老夫对其实力也有个估量,自认为此刻御廷司的守军定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刚落,宇文烈身后的吉利配合地站出来附和称是。
元泰与许云略一思索,惊道:“太尉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想必御廷司早就已经失守了,而墨君也极有可能被放了出来!”宇文烈郑重其辞道:“老夫起初是心里有几分猜测,此刻听得二位将军之言,便已明白了七八分。那降三世明王出现在此处,定是大皇子一党勾结天心宗逆贼意图不轨,其目标极有可能是陛下与被囚在宫中的大皇子,他们要孤注一掷了!”
“墨君一旦被救出,定会带领天心宗或者率军谋反,二位将军须知城中的驻军仍有部分向着大皇子,老夫最担心的便是会发生兵变。一旦如此,二位将军自以为比墨君如何?可还有把握全权交由血旗军负责便是?”
元泰与许云脸色变的一阵煞白。
微生绍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道姜还是老的辣,这一通在他看来完全的胡言乱语的措辞,竟唬的两名禁军首领一愣一愣的,简直就是生死人,肉白骨。
宇文烈暗暗一笑,见时机似乎终于成熟了,便继续劝诱道:“老夫的念头至此,越想便越觉得可怕,若是让他们成功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急忙便与三殿下赶来皇宫,无论宫外变的如何,只要确保陛下的安全,由陛下出面,一切阴谋诡计便会不攻自破,大周仍旧是我大周。”
“老夫不敢自诩什么名将功臣,但老夫与三殿下的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这满朝的文武、满城的百姓皆可作证。”宇文烈深吸一口气,步步紧逼:“今夜将乱,正如那晚寿宴之时陛下所言,妄动者,不知是除贼还是助贼。因此老夫便只与三殿下以及数十名信得过的武功高强的家丁来此,实是为了保卫陛下,保卫我大周!”
宇文烈言之凿凿,冠冕堂皇,冲着两人躬身拱手道:“因此擅闯皇宫一事,还请二位将军恕罪。”
元泰一滞,尴尬地笑了笑。说起来宇文烈官位比他高,职位比他重,辈分又比他长,此刻能放下身段,加上这肺腑之言,庄重的神色,实在不似作假,或许只不过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两人被他说动了,若真如宇文烈所说那般,这皇宫之中,仅靠他们血旗军,即便是再算上陛下身边那两名影卫,也不一定能保证其安全,元泰与许云虽与墨君有过接触,元泰还与墨君一同征战过,但二人皆不知墨君的底牌究竟如何,就说仅凭那日斩下太极的一剑,这大将军便不可以常人估量,更何况连那魁星榜第一,当世最强的太极天机也依旧死在了天心宗之的手中。
元泰暗暗一算,就算搭上三千血旗军全员,估摸着也只能累死墨君,然而人家的目标或许仅仅是陛下与大皇子,自己又凭什么去阻止他呢?
元泰望向许云,见他的脸色也是这般阴晴不定,便猜到许云跟自己想一块去了,以二人之力拦一个降三世明王或许还有可能,若要拦整个天心宗,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于是元泰拱手回礼,虚心道:“那太尉大人以为此刻应当如何?”
宇文烈嘴角抹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随后一捋长须,故作高深道:“当世绝顶修士的手段,绝不能以常人之心估量。就如这皇宫之中,看似戒备森严,但二位将军可还记得,当初军荼利明王暗杀朝中大臣,将头颅高挂金銮殿门,在这皇宫之中来无影去无踪;今又有降三世明王不知以何种方法潜了进来,扰的人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因此,咱们最需提防的便是那不动明王,墨君!”
元泰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许云反驳道:“大将军并不一定就是不动明王!”
微生绍在一旁憋了半天,此刻终于有了机会插嘴,他失笑道:“墨君与天心宗勾结早有定论,若他不是不动明王,那岂不是更糟?”
许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言以对。
宇文烈暗暗一笑,竖起三根手指,沉吟道:“因此,老夫以为,此刻皇宫之中需要注意的点有三处。”
“第一便是这皇宫大街,包括那些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宦官婢女的住所,这些地方遍布之广,范围又大,只能靠血旗军了。因此要请元将军带人务必把守好各处要道,更是要盯紧降三世明王,能拿下更好,绝不能有所疏漏!”
元泰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便是西宫囚禁大皇子之处。”宇文烈看向许云,继续说道:“为防生乱,此处便请许将军领一军看管,老夫也会派一些得力的家丁协助许将军,如何?”
许云犹豫片刻,实在想不出什么问题,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答应,同时不甘地反问一声:“那不知三殿下与太尉大人要去何处?”
宇文烈俨然一副已成此地主宰的架势,他振振有词道:“那自然是养生殿!陛下深居在此处,以以他的身份,自然会成为贼人最惦记的目标。天心宗无法领大军闯入,所患者唯有几人而已,陛下身边又有两名影卫,其余多了的士卒也不过是碍手碍脚,因此老夫便与三殿下亲自前去,正好殿下对陛下甚是挂念,也可借此一诉衷肠。”
“今夜城中不太平,倒是究竟该如何定夺还得由陛下做主,二位将军认为对与不对?”宇文烈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两眼眯成一条细缝,微笑着问道。
元泰答道:“那是自然,那暂时便听太尉大人的安排了,届时再等陛下旨意便是。”
许云哀叹一声,应承下来。
三支人马依令行事,元泰领主军盘查街道、行宫;许云领一军看守大皇子;而微生绍等人则奔赴养生殿。
快马疾驰,如流星划过。
宇文烈见微生绍的手似乎微微有些颤抖,不禁笑着问道:“殿下,紧张么?”
“紧张,自然是有的……”微生绍捂着胸口,似要平复心情,但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无尽的狂热。
“但更多的,是兴奋!”
月黑风高,杀人夜。
杀机四伏,夺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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