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凤不栖(上)
司空望牵着一匹紫燕骝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明月楼,这等风姿倒是惹得不少路人再三回头,啧啧称羡。
太安的街道上虽不禁马,但有骑行之人也会被城卫上前盘查一番,若是没点强硬的背景或是什么江湖大侠,都会被整的吃点苦头,因此一般的百姓也不敢在城中骑马。
当然,看人家那打扮就知道是哪里的大家公子哥,骑马逛逛明月楼也不出奇,看归看,这是常事,除了少部分人认得那是太傅家的大公子外,倒也没放在心上。
明月楼内,那老鸨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一见是司空望,笑容顿时凝固在那眼角乱纹横生的脸上,显得有些尴尬。
老妈妈也算是久经人事的老江湖了,从最初入阁时还是个年轻靓丽还带着些许羞涩的姑娘,到如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唯一不变的也就剩脸上扑着的红粉了。待人接物熟络了,口中的荤腔子也叫一个信手拈来,平日面对那些比她小几轮的公子哥亦或是比她大几轮的官老爷们,无论是多冷的场面都能调出情来,这便是手段。
如今来的这个人,她也认得,当朝三公之一太傅家的大公子司空望,若论起太安城中的美男子,最先让人想起的便是他与大将军了。
只是老鸨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司空公子时候,饶是自己巧舌如簧,在他面前也感觉头脑发懵,半天蹦不出几个字来,更别说什么调情荤段子了。一问楼中的姑娘们,也都是这个情况,这司空望仿佛天生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人不自觉地在他面前低下了头,心生怯意。
没有人会天生如此,老鸨自是知道司空望身上曾发生的一些事,楼内的姑娘们也多对他有怜悯之心,私下里也会互相感叹一声“多么英俊的公子啊,可惜了”。
但一码归一码,在他面前害怕的话都说不利索,自然便没人敢去接待他了,久而久之,每次司空望来的时候便随他一个人到处转悠,也没人拦着,反倒是期待能不能随个有缘的姐妹好好招待他一下。
这会见到老鸨脸上僵硬的笑容,司空望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也不愿过多寒暄,轻轻点了点头便兀自逛了起来,这反应也让老鸨松了口气。这些天明月楼的客人又多了起来,姑娘们也终于有了生意,虽说司空一族实权不大,但还是明面上的三公,若是冷落了司空望让他发起难来,这生意也不太好做。
司空望闲庭信步地往后院方向转去,身法轻盈,片叶不沾身。老鸨一转头,看着门外又进来了几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媚笑一声,扭着腰肢便迎了上去,而她眼角额间乱纹随着这一笑皲裂,落下了些粉,如同下着白雪。
雪景本是很美的,可惜如今这个季节见不到。
楼后最里的那间小院子里栽着梧桐,枝干挺拔,落叶飘飘,加上院中清冷的气氛,徒添几分悲凉。
不远处,是高高的楼阁,燕寻花倚着栏杆,正在眺望着这方小院子。
方才宇文宏问他有没有听过说书的,燕寻花自是回答有。他们这些混迹江湖的,打小便爱搬张小板凳在天桥底下,听那些手拿抚尺穿着大褂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些令男儿畅想故事,这些可比私塾里那些古板的先生讲的课文有趣多了。
宇文宏说,既然你是云仙阁的执笔人,便应有与之相符的能力,接下来的故事便要他好好地描绘下来。
燕寻花虽不解,若是真如他所说般这是无色境之间的战斗,还不得把明月楼给拆了?退一步讲,至少也该惊动楼里的宾客吧。只是宇文宏似乎很爱故弄玄虚,刻意卖关子,燕寻花只好静静地等着了。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司空望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心中打鼓,又说不清是什么,于是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换上了一副严肃之色,蓄势待发。
起风了。
宇文宏背着手突然出现在院中,向着司空望漫步而来,他的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玩色,让人看了感到不寒而栗。
司空望一惊,他感觉到宇文宏像是在刻意等着他一般,那股漫不经心的从容,让他感到十分的不爽,一如当年那个害他沦落至此的人。
“当年你犯下了死罪,有幸逃过一劫,但司空一族就此旁落,不成气候。因此本来我们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就让你们苟活在世,带着所谓的三公荣耀枯老而去,也算是一种嘲讽。”宇文宏踱着步子,喟叹一声,又摇了摇头。
“可惜你非要自寻死路!”
听得宇文宏提起当年那事,司空望的眼神闪过一丝黯然,但他嘴上还是好笑道:“那我还得感谢你们宇文氏宽宏大量?还是……你们觉得自己真的赢了?”
“大皇子被禁足,齐王已死,墨君也被打入了死牢,杨开那老贼自保尚且不足,更无暇管他人的死活,他们都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宇文宏死死地盯着司空望,冷冷道:“朝中再无我宇文氏的敌手,完美的剧本已经落幕,不需要再节外生枝!”
随后,他一指司空望,一字一句道:“你、今天、必须死!”
司空望还算冷静,他轻蔑地嘲笑一句:“你哪来的自信?”
宇文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大笑一声,反唇相讥:“你以为你当年是怎么落到那种地步的?”
司空望一愣,瞪大了眼睛,紧握的双拳隐隐抖动,他的心底深埋的屈辱被唤醒了,那期待多年的答案似乎要在这一刻浮出水面。
而宇文宏,告诉了他这个答案:“我能整死你一次,便能整死你第二次,丧家之犬,可怜又可笑!”
下一刻,回应宇文宏的,是震怒的咆哮。
而宇文宏则是轻描淡写地后退了两步,身后房门“砰”的一声破开,一道黑影疾射而出,掀起漫天的罡风,吹落了院中的梧桐。
好似星光点地。
燕寻花逃一般地狂奔而出,一路没有丝毫的停歇,甚至来不及跟热情招待他的宇文宏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跑了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恐惧万分,甚至还变得有些扭曲,仿佛见到了鬼。
西门处,马上要到了关城门的时分了,稀稀拉拉的也不见几个行人。城卫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倚着城墙,肚子饿的咕咕响,心中思索着待会换班后要去哪个地方好好地吃一顿。
正纠结时,忽见一人向着城门口飞速掠来,那模样狼狈万分,让人感觉他后面似有人索命,倒有几分丢盔弃甲的韵味。
见来人也算是有点英俊,城卫一寻思,估摸着可能是哪家的公子偷了人,结果被发现了,这会正逃命着呢,于是连忙上前将这人拦了下来。正欲开口询问,不料却被来者先手擒住肩膀,提了个要求:“快叫你们的卫将军出来!”
守卫心生不悦,道除了那些穿着华丽的官老爷们,平日里谁不是对他们恭恭敬敬的,这人怎生的如此无礼,当即便欲将他抓起来审问一番。
其中有一人眼尖,认出了来人,叫唤道:“哎,这不是燕公子吗?”
领头的校尉一愣,仔细打量一番这名“燕公子”,终是忆起了这人便是他们卫将军叶闻柳的好友燕寻花,随即满脸的阴霾散尽,堆起了和煦的笑容:“哎呦是燕公子啊,这什么事看把你慌的?”
“先别问了,快叫叶闻柳出来!”燕寻花可没时间在这跟这帮守卫礼尚往来,一时焦急的大喊大叫。
校尉嘿嘿着应和一声,扬了扬手便招人去喊叶闻柳,还不忘邀请燕寻花去城楼里坐一坐,但却被燕寻花无情拒绝。
校尉正纳闷间,便见到了他们的叶将军很效率地跑了出来。
叶闻柳满脸诧异地看着燕寻花,奇怪道:“你怎么回事?”
燕寻花向他投去一个眼神,叶闻柳意会,挥手让一旁的守卫退下,为他们二人留下一方好说话的空间。
“干嘛,明月楼玩的没钱了,被人追着打?这会跑我这逃命来了?”叶闻柳想了想,猜到了一种可能,不禁揶揄道。
不了燕寻花一句话就把他点炸了:“那个司空望被杀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叶闻柳一把揪住燕寻花的衣襟,青筋暴起。
他知道燕寻花也算是认识司空望,两人还算半个情敌,当然只是燕寻花单方面的那种,但至少叶闻柳认为燕寻花不会认错人。而这些天燕寻花一直跟宇文宏混在一起,他们之间有矛盾,叶闻柳也能猜到几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竟会到如此地步。
“不、不是,这个……”燕寻花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根本无法说清楚,又像是害怕的不敢说清楚。
磨叽了半天,燕寻花终于是缓过了一口气,吐出一句清晰的话:“你别管这些了,快跟我一起离开太安,这劳什子的白虎卫没什么好当的!”
“你先跟我说清楚!司空望怎么了!”
“死了、但是……哎你去哪?”燕寻花见叶闻柳提剑便往他来的方向跑去,急忙喊了一声。
叶闻柳头也不回地低吼一声:“去找宇文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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