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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黄粱一梦七十载


  学院石一位修士只能拥有一颗。
  生时,学院石用以记录、通知、联络查看资料,堪比私人手机。
  死亡,石子熄灭光芒,并再也不会闪耀。
  或许对于所有人来说,白驹过隙的一生,比起存在于手心的,更多的都是无法抓住的沙子罢。
  一位禅师拥有一颗学院石看似奇怪,其实也正常。学院这个地方,看似整齐划一其实包容万千。
  说到底,大家却其实又差不多。
  毕竟修士都是有别于普通人,专心修炼某一种精神力量的人。精神力量或者是武力值都是力量的一种。
  特别是这种古刹的方丈,身份显赫,拥有一块并不让人惊讶。
  示意他手里的石头,易如常要开口说话,却带着一些迟疑:“这位……”
  “师兄法号心虚。”
  肾虚禅师知道他问的是师兄的法号,自然地回答道。
  毫无疑问的,这个名字换来的屋子里非常有默契的短暂沉默。
  幸好易如常很快咳嗽两声,打破尴尬。
  他恢复正常的语气,问道:“甚虚禅师,不知您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下您师兄的过去。还有,关于宁宁的事情。”
  来到寺庙,他几乎都没有着急问过老方丈,也没找过这个老头麻烦。也不知道他老方丈愿不愿意回答。
  在他揣测的时候,就见果然老方丈暂时不打算回答他,反而先看向了宁。
  像是是对一位很熟悉的后辈,甚虚温和地问她:“宁宁,你是否想知道?“
  自然,易如常和莫礼都转头看向了她,等待她的答案。
  倒不是逼迫她去首肯,这一次,他们难得地统一认为是否想要知道,这是她的自由。
  若不想知道,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们随着她转头就走,把山上的怪事儿处理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家吃肉嘎嘎。
  “对了,先生。外面的事情!”一想到回家,莫礼立刻想起了他身上的这两个东西。他赶紧指着贴身的两个“婴儿”朝先生示意。
  易如常比了个嘘,摇摇头。用传声对莫礼道:“外面暂时安静了。
  今夜它们大约是不打算和咱们对上的,找也是找不到的。就暂且放心吧。”
  说着,易如常看向了莫礼的背包里。
  “婴儿”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心脏还是那样虚弱的跳动着,气息也是微弱的。
  两个人的笔画自然落在了宁宁和方丈的眼里。
  方丈有些奇怪,先问道:“易修士和莫修士说的是?”
  “没事没事。”
  易如常大幅度挥挥手:“你们说你们说,千万别管我俩!呵呵。”
  尽管嘴上如此说,他却分明皮笑肉不笑的。
  少女撑着下巴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么僵持着每个答案怎么行,莫礼急性子给她挤眼睛,她也故意扭头不去看,最后还是轻轻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你说吧,最好趁我睡着之前说完哟。”宁宁不情愿地朝甚虚摆手,道。
  莫礼长呼气,朝宁宁竖起大拇指。
  这个姑娘啊胆子虽然大,但按照常理,哪个孩子遇见了有可能是抛弃自己的父母的故事,会有勇气去听呢?
  特别是这
  么一个觉得自己过的还挺不错,觉得维持现状更好的女孩子。
  “故事倒是不长。”
  当要开口说的时候,甚虚方丈反而迟疑了一下。他略带苦笑。
  其实说故事最重要的,不就是从哪里开始吗。
  老方丈选择的节点是心虚禅师的幼年。
  “方丈师兄他其实也是个调皮的。”
  甚虚思索片刻,选了一个他觉得合适的位置,终于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说到师兄,甚虚方丈暖洋洋的笑意掩盖不住。
  “师兄带着我倒是做了不少的坏事儿,那时候咱们抄经。罚跪、面壁都是常有的事儿。”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中有种刺痛,才渐渐收了笑意,眼神也越发变得冷静。
  “那时候师兄还不是方丈,大约是越发年长,师兄他渐渐的越发老成持重。
  那时候寺里有资格继承方丈位置的师兄们大多都是武僧,那些年世间出了不少麻烦,师兄们一去不回,自然就剩下了师兄和那时稍微年幼一些的贫僧了。
  这事儿想必易修士很清楚吧,就不必老僧再细说。”
  易如常没回答,算是默认。
  那时候的情况真的挺乱的,他不愿意去回忆。
  甚虚继续他的诉说。
  “方丈师兄自然比贫僧更加熟悉寺内管理事务,便被选做方丈。
  在师兄做方丈的日子里,渺然寺内被管理的也是井井有条,只是从十二年的夏天开始,似乎师兄就有些心事。”
  “一开始师兄只是时常出神,早课的时候甚至会睡着。后来,师兄开始不怎么参与寺内的事务,甚至将部分的事情交由贫僧来做。
  自然,贫僧在抗拒参与事务情绪里,竟没有发觉——
  师兄是想要离开。”
  甚虚的神色略微黯然了一刻,眉眼之间,难以掩盖的悔恨。
  说到这里他似乎在回忆什么,暂停了他的解释,望着半空中一点。
  半途,莫礼就悄悄揉了揉膝盖站起来。
  不是不耐烦,他只是受不了从大门缝钻进来的冷飕飕的风,几乎刺骨。正好他看见了老方丈竟然在一个角落里砌了壁炉,便喜滋滋走到壁炉边,露出渴望的表情。
  那里面还有点儿柴火,够烧一会儿取暖了。
  “他离开了吗?”
  听方丈暂停了,莫礼八卦之心实在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
  “哦。”
  老人家眼神一闪,这才回过神来。
  莫礼有些抱歉。
  不过他的抱歉大约是多余的,毕竟甚虚像是没有注意到莫礼似的,立刻继续道。
  “师兄是在某个早晨忽然决定离去。
  在早课的时候,师兄将方丈法衣交给了贫僧,带了一些干粮和一套贴身衣物就下了山。
  无论贫僧怎么问,师兄就是不肯说原因。只说,想下山看看。
  师兄可是和我一样在山里待了一辈子的啊!”
  甚虚方丈这才抬头,见莫礼站在火炉边望着自己点头,自然是默许他的。
  莫礼赶紧攒起一堆的柴火,试用了一下新学的点火法术,虽然一点就着,很让人开心,但因他的柴火位置却摆的不好,火很快就要熄灭了
  。
  老方丈看出来,也不说说什么,撑起来到他身边去替他摆放好。
  自不用说,四个人都转移了位置到了火炉边。
  四张大不相同的脸上都映着红色的火苗,难得温暖了起来。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易如常舔了舔那干涩的嘴唇,问道:“学院石有记录功能,如果你想知道心虚禅师为何离去,你只需要请学院替你播放。”
  他留下个话头,意思是你为何不看。
  不过看甚虚这个模样,大约他也是自作多情了,人家早就这样做了。
  “当年,贫僧怎么也猜不出师兄下山的原因,可直到看了学院石才明白,连师兄的圆寂,或许都是注定的吧。”
  甚虚方丈的声音凉凉的。
  他摊开掌心,露出那温热的石子。
  在火光的映照下,红石暂时有了一些光。像是死亡的人脸上被涂上的一层粉末。浮于表面罢了。
  “不过,也是因为离开了渺然寺,师兄才有机会遇见了宁宁啊。”甚虚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
  “我不记得。”宁宁嘟嘴。
  老僧轻轻咳嗽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安慰他们,还是在安慰自己。道一声:“不急,不急。”
  梆子三声响。
  夜还很长。
  这个故事,需要从十二年前的夏天开始讲起。
  不急,不急。
  合上大门,老僧默默低头。
  自从过了春天的七十大寿,心虚禅师感觉到了肋下似乎有些漏风的感觉。
  一点点冷下去的,还有他的手脚,伴随着少年时候落下的后遗症,时不时发痛。
  只是面上,他不是很想表现出来,只是延长了睡前泡脚的时间,在念经之余,时不时去后山采药,麻痹一下痛楚罢了。都是治标不治本。
  他刚过古稀之年,难道这就是终点了吗?
  是时候为渺然寺挑选新的方丈,接应他的工作了。
  可给谁好呢?
  新来的一批孩子都只是幼子,中年的都是大腹便便连经书都念不通,老的,呵,甚虚?他一天到晚的看小……
  他,或许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可不他是否愿意啊。
  入夏。
  难得凉风习习。
  心虚方丈望着脱手落地的木鱼,还有满屋子的大大小小的寺僧,都望着他有些诧异的模样,还有师弟担忧的眼神,他禁不住苦笑。
  如今,自己连早课都撑不住了吗?
  这就是人老了啊,或许,油尽灯枯就在今年的冬天。
  可今年成道节怎么办?
  算了,还是再撑一下,对了,今天早上见得后院的荷花都露出骨朵了,他也得做起来了……
  今天又莫名昏倒了。
  醒来居然是夜里了。心虚觉得头混脑胀。眼睛里也是重影,竟然不知道是梦里还是清醒。
  什么时候昏倒的?是在荷花池边吗?
  全身关节都是酸软疼痛。他揉揉肩膀,趁着外面漏下来的光指引他,他打算在院子里散散步舒松筋骨也是好的。
  然而门还没开,他刚离开的炕忽然有动静。
  心虚方丈心中警铃大作。
  “谁人在此!”他低低呵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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