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爱与恨，光与影，生与死
一片白光之后，易如常的手重新撑在湿润的泥土之上，他的眼前重新出现了那片充满死气的森林，熟悉的，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一切，从定格的那个定点开始，继续往前行走。
牛身的怪物蜚，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就算是你们全天下修士仰赖的那几个很强的老者，叫什么十老的，都已经化为了我的死气。你们朋友们，也都像烂泥一样倒下。
他们都死了，没了——”
残忍地，蜚一边说着。
一面，将它那张充满的灰色死气的大脸，凑到了易如常面前。
或许面前的人该害怕了。
可不等蜚说出它最有力度的那个问句，他发现面前的年轻人肩膀抖动着，然后他一边抖着，一边抬头。诶？他怎么表情这么扭曲，露出了短暂的震惊表情之后，他甚至在憋笑。
他在憋笑？
这人怕是被自己逼疯了吧。
“哈哈哈哈哈！”
终于，易如常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在他眼中，原本可怕的蜚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只傻愣愣的蠢牛，还顺着他憨乎乎地问：“你笑什么！”
别说，嘿，它嘶哑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更像是电子合成声了，还问“你笑什么呢”，太土了吧，木哈哈哈！
越想，易如常笑得更欢乐了。
他没有疯，他只是，
入道了。
在一场梦一样的，荒腔走板的走马灯之后，
入道了。
但这一次他心里明白，这是真实的入道了。
从上一刻开始，他再也不是一个纯粹的，独自活着的人。
天地之间，充满了与他心意相通的，一直在传达他们愿望的人们都在传达他们的支持和认可，甚至，不是人类的，神明的，甚至超脱神明的，宇宙之外的空间，均传来绵长而复杂的共鸣声。
一呼百应，大约如此。
身体上，清明，松快，每一次的呼吸都觉得舒适异常，本该如此。
难道，这样才是真正活着的状态。
他捂住脑袋，好像一时间有些太多了，一切的声音都听得太过清楚，他甚至有些无法控制。暂时无法屏蔽。
像是超级英雄降临地球地时候的感觉。他有些晕眩。
哦，是类似醉氧的感觉吧，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都不好接受是吗？
现在，在易如常耳边最大的期盼之声已经非常明显了。
而他也将第一次，释放的自己入道后的专属技能。
可惜这个技能还未有名字，同时，道的释放条件却有点苛刻：他无法主动释放，必须承载生灵的期盼。
听还不容易吗？对此时的易如常来说，期盼之声近在耳畔——
这个国家不要再因为灾害死人了。
活着，活着，生机比一切都要重要。
而他睁开眼，他的面前，不正是有一个灾害正准备冲出去屠害生命吗。
“好的，你们的期盼，我接受了。”
易如常坦然地张开怀抱。
或许只有他能看见，就在虚空之中，所有怀着此种期盼的人，他们的信念被转化为了能量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上。
华夏十三亿人众志成城的信念能有多坚定，这份能量就有多大。
这是易如常头一次希望修真界能找出最合适的能量标准测量单位，像是万亿，兆，光年那种，不然所有浅薄的形容词都可笑无比，幼稚异常，他真的不方便描述此刻的激动。
通俗易懂的来说，易如常第一次觉得，蜚的能量也不是多高嘛。
但他明白，这份能量并不足以杀不死蜚的。
蜚毕竟是地球天灾。死气的意识聚合体。
它扎根于这运转的天地之间，无时无刻不从外界补充着能量，只要地球还有生灵存在，他们就会经历死亡，只要有死亡，就会有无数死气供应。
绝望的是，甚至有生灵有死意产生，它都不会灭绝。
唯一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创造一个大型的球体罩住蜚，隔绝它与天地死气连接，最后瓮中捉鳖杀了它。比如三位十老和七位掌门通过大阵封锁住，并通过十几天的努力做到完全隔绝，然后耗光蜚，就是一个安全的集体工作版本。
可惜他只有一个肉体，而且，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安全”可求了。
不，来不及了。
尽管，对他而言，隔绝之后，应该可以大概率重伤它甚至杀了它。
尽管，极大概率并非百分百，却也只能求一个理论上的百分百。
尽管，这个可能只存在于一种十分严苛的情况下。而那种可能是……
却只能试试看了。
不，是必须做到，我必须，把大概率，提升到百分之百。
怀抱中的力量已经足够了，天下之人啊，看着我吧！
咬紧牙关，易如常左手用力完全推出。
登时，天地似乎开始旋转。
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活生生把它困在了一个极小的圆形中。
感觉到周身开始出现乱流，死气似乎找不到目标，正在艰难地与它交互。
幸而这小虫子的力量还不足。费叹气，只是，它没发觉，此刻自己已经降低了很大的标准。
此时，易如常的声音在能量罩之外响起。
“喂，老牛，你问我为什么笑？我却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死。那我现在告诉你，听好了：你死了一百年我才会死呢！”
几乎是用吼的，易如常大声嘲笑罩子里的怪物。
能量罩迅速扩大，把易如常一道罩入，他亲眼得见那牛的脸开始可笑地扭曲。好似慢动作播放。
其实很多的毁天灭地的天灾兽和神兽，都脱胎于人类的恐惧想象，从而具象化。
易如常从来认为这些怪物外表都应该更加的可怕和庞大，但当它们如此滑稽的姿态出现时，他只能更加震惊于人类自身的恐惧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而事实上，人类在面对未知有多害怕，他们就有多么强烈的求生欲望，这，反过来，也才成就了他的奇迹之道。
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然而，刚才看上去势如破竹的旋转的力量，似乎也到此为止了，切断它与死气的链接的力量似乎越发的弱的。
易如常苦笑，就到这里了吗?
果然天地间一刻没有死气是不可能的吧。
以为我该退缩了吗？不，你想错了，我易如常已经到了这里了，就绝对不会妥协一步，想从我这里得到死气，想瞎了心了你！
几乎是燃烧自己一般，易如常疯狂将他的道包裹住了它，就在他几乎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发觉到手心的暖流。
他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难以察觉的变化，开始发生了。
“等等！
怎么回事？”
这微妙的改变，易如常只觉得震惊，甚至有些慌张。
好奇怪，怎么回事，当他燃烧到了最顶点的时候，竟然一瞬间感觉不到任何的死气在支援蜚，只有庞大生命能量包裹住自己。
可分明这种等级的能量，还不足以切断它和外界所有的死气链接啊。
不会吧……难道……
“真的出现了奇迹？！”
只有是奇迹，才能让地球上的一瞬完全没有任何的死气，活生生的要让蜚断绝能量。
哪怕只是一瞬间！
这给了易如常最大的机会，
就是现在——
全世界对于生的渴望啊，都进入我的道吧！
易如常张开左臂。
在能量罩之外，哪怕只是一秒，短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可，已经近在咫尺的十老们，暗暗发觉了一些现实。
那是漫长的一秒，一秒之内，足以亲眼见证蜚的消失。
在光慢慢碾压蜚的这一刻时间中，好似慢放一般，让易如常看的清楚。你不是牛吗？长的还挺像牛的。
但再牛，你也有毁灭的一天。
这一瞬间，易如常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感伤：蜚，若你不是蜚，如果你不是死亡的代名词，灾难的化身，或许你还能在动物园里做一个好吃好喝的蛀虫，丰富我球的物种，但你出生就是为了毁灭，那么，为了人类的利益，我也只有请你离开我们的世界。
世界是公平的，在人们对于生的渴望中，我的道诞生了，奇迹发生了，
那就意味着你也可以退场了。
再见了。
蜚。
再见了，
无妄之灾。
终于，在蜚在光芒之中悲惨的嚎叫声中，最终，一切都消失了。
易如常终于露出了放松了笑意，一下瘫坐。
真的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他的道，他的专属技能：通俗来讲叫愿望机，言灵，严肃讲叫因果律武器。
浪漫一点，你也可以叫它圣杯或者阿拉丁神灯。
不过易如常称之为生命奇迹。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呢，此刻，易如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来不得想别的，他又立刻跳起来：“蔡，姜，咱们成功了，那蜚终于被我捏碎了嘿，老子做了一回上帝啊！
搞紧起来看，再不看就没有人能证明是老子干的了啊老子就白忙活了啊，嘿！”
光芒褪去，一个乐颠颠的少年迅速跑向了刚才被甩飞了的两名队员。
稍微感受了一下，恩，姜安之虽然伤重，却还在呼吸。
只是蔡——
或许是错觉吧，他似乎，不动了。
易如常的笑容慢慢褪去。
“喂，别开玩笑，啊蔡礼达！”他故意轻松地笑起来，“队长！别开玩笑，leader！这个玩笑不好笑！我认输，现在就认输！是你赢了！
不玩儿了好不好，你醒醒！
醒醒！”
其实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清楚了，但是他摇摇头把那些该死的念头甩开，此刻他只是把蔡礼达所有的称号名称昵称统统叫了一遍，希望得到他的回应。奇迹会发生的，不是吗？
然而，没有。
终于平静的他，走到了蔡礼达的身边，伸出左手，翻动蔡礼达的肩膀。蔡礼达的身躯终于被他翻到躺平，接着，易如常的手碰到了他的脸。
冰凉的脸。
手，也是冰凉的。
脖子上的大动脉？
手腕动脉？
呼吸？
心脏？
血液流动？
法力？
……
什么都没了，甚至连魂魄都没了。
蔡礼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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