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爱吃鸡的山神不是好山神
此时，天色渐晚。
在蓉城的西边儿郊外，一个不大不小的山上，有这么些山洞。地形相对较险。
洞里本来有些泥胎，能看出些人样，早年间附近人多的时候，有人将泥胎当成山神庙拜祭，红绳拴在门口的树上祈福。
听说，灵验无比。
后来随着时间变迁，拜祭的人渐渐少了、
泥胎没人管，先是化成了丑八怪，再化成了泥水，红绳也褪了色。
之后，就再没有人来过。
按说要进出这样的小洞，需得有个飞檐走壁的功夫。除了鸟啊猴子或者蜘蛛什么的，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
没想到此时，其间一个山洞里发出了声音。
啪！
好似石块动了一动。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这么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来。
好一会儿，影子终于挪到了洞口了。
扶着洞口，那影子长叹了一口气。
“吾，命苦矣。”
一句话，影子几乎落下泪来。
借着一点儿亮，能看见这影子正是个年轻的女孩儿模样。她肤色透明好似玉石。虽然眉眼细长，可瘦得脸都凹下去了，看着可怜见的。
说话声音也柔美细软，拖着长音，四个字说起来好似唱了一句戏曲唱词那么有韵味。
也不是她有闲心唱个歌，乃是她常年过的生活就是这样，漫长悠远，不慌不忙，滋养出来的就是这样罢了。
此时已经快出冬了，她穿的是灰扑扑的轻薄裙子，风一吹她捂着肩膀抖了两抖，觉得心内空虚，精力流失。
近日来，这种没有信念充实在胸中的感觉，已经越发明显。
差不多，就是最近了吧。
她略带忧愁地站在洞口，打眼一看东边，原以为要说出什么或许是情深义重的话来。
不想，下一句话便是：“你说现在这外卖，怎么一点儿服务精神都没有。稍微远这么一点儿就都不送了呢？我的沾满了芝麻的麻辣口水鸡配小面啊，咕噜……”
感叹完了外卖，她又睁开双目细细看了一眼。这才总算露出了些笑容。
点点头，她叹一句：“你总算安全归来了，莜莜。”
原来高高瘦瘦的女子便是山神。
女子修炼的山叫湮山，距离此地往西边走一百公里远，西蜀省江由市湮山就是了。
那个地方平安，历史往前追溯几千年都几乎不曾经历战火，周围地形险要，中间是一片大平地
借着天府之国的天时地利，十分富庶平安。
她也慢慢修炼成现在的模样，自称禾泽女。
要说禾泽女如何知道一二里地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全凭这双眼。
刚才她打眼一看东边，正是看见了往这边赶过来的莜莜和莫礼。
作为山神，禾泽女修炼的法术不多，几乎全成就在了她一双眼上。
别说隔着两条街你当街碰瓷，就算二里地外你偷了人钱包，她都能看清你用的是哪两根指头。
而人的眼睛，不止在脸上，还有心中。
在湮山附近，香火之所以供奉给她，便是因为她能让他们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别看禾泽女现在这么惨，她原本可是活了两千年的山神！她原来修炼的那座山也是物产丰盛，全靠她勤勤恳恳护佑当地居民。
还以为外面的人走进来需要再过个几百年，可谁想，破败凋零不过是一夜的事情。
三年前，山里忽然来了一伙人开了采矿厂，顺带还打猎当地的莜莜，猎杀得几乎只剩下一两百只，几乎掏空了禾泽女的湮山。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厂塌了，还出了人命。
山民从那时候起就几乎走光了，然而怨念却留在山里。
禾泽女呢，也因为山里的神使莜莜被杀得差不多了，只有跟着最后的莜莜逃窜到了蓉城来。找了这么个没山神也没人的山头，继续修炼。
可因为没有人供奉，也没有她原本山的实体去吸收天地精华，渐渐的，她越来越衰弱。
到现在，禾泽女几乎和一个修炼了几十年的人类差不多了。
除了她的智慧依旧存留。
相应的，流落四方的莜莜没了湮山的滋润，也没法儿继续生活下去，是饿死的饿死，老死的老死，被捕杀得凋零式微。
如今，山神一个，莜莜一只，相依为命。
这几天，禾泽女因为遇上了人类的鸡瘟，身体不适，只有靠着莜莜给她叼来的一点宝石，还有附近的人供奉先人的瓜果精华，勉强度日。
吃了三天她就不乐意了，她是嗜鸡如命啊，三天不吃鸡就要上房揭瓦、化成一道风满山乱转，看得怕人。
当初为了爱吃鸡，连修炼都有所损害，害得她自己身上是沾了血腥。
血腥便是杀孽，道行败就败在了杀孽之上。
所以禾泽女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她自己也知道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但禾泽女也想得通，她虽然有责任保护山民，可鸡一入口，那滋味比白活着几千几万年重要太多了！
连孔圣人不都说了吗，不会转的车轱辘放着要积灰，不爱吃鸡的山神不是好山神。
索性，她就爱吃什么鸡就吃什么，结果研究吃的倒是摸出了门道。
对了，有一家叫什么开，什么开封菜的店，哈，简直了！里面全卖的是鸡，就是做法单一了点，有些可惜，但是饿起来也是个好去处啊！
“吸溜……”
想到这里，禾泽女咽了咽口水。
对了，还记得不久前的逃亡路上，自己在街边夜市叫了三只麻辣口水鸡，两只烤全鸡，无数小菜。吃得是正高兴，连吃一家换一家都忘了。
几十个盘子堆起来，把电视台都引过来了。最后还是莜莜帮忙，才趁乱逃跑。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一次任性，报应来的快。
就在三天前，莜莜出去采食的时候也被抓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有了踪迹，连自己的眼睛都捉不住。
如今，能回来了是好了！
山神心中是一片欢喜，感觉满碧阳川的鸡都拍着可爱小翅膀向自己靠近。
但她没高兴多久，脸色蓦然冷淡下来。
因为此时，并非一只鸡，而是一道黑影，悄悄逼近了自己的身后。
禾泽女可不是白吃那么多鸡的，眼力是机敏无比。她冷哼一声！身后那个影子倒是十分知趣儿，也就此停住了。
她一个侧头，嘴角微微有些笑意，但这笑意却冷了树后面那人影的心。
此时树后的人抠着树皮，心里多少骂人的话都汇聚成了一句：这个吃货怎么还这么有劲儿？！
禾泽女何尝不明白，她自己这种假“气势”只能暂时压制后面的人！
或许就是定数，她今日难免要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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