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爱你
体测现场的医生很快赶来。说是医生，其实只是在学校里的护士，水平跟赤脚大夫也差不多。
医生给林琛做检查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感觉好些，至少可以直起腰来了。
大夫让林琛在树底下席地而坐。用听诊器上上下下听了半天。
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只说是胃疼。
一旁的云瑶有些狐疑的看着林琛的脸色。
她穿越之前老公就是心外科医生。云瑶能大概知道心脏病在发作时候的特征。林琛的唇色明显是缺氧。
医生检查后也觉得不妥，对着旁边的同学说：“谁可以通知他的家长来？需要送医院。”
小蕾有些为难的皱着眉说：“他的家长不在本地，要不我告诉我爸爸吧。”
这一下证实了云瑶的猜测，她早就想到林琛家里没有人照顾他。他之所以住校，并不是因为家离得远，而是因为他是空巢小孩。
林琛被医生送走之后，其他学生各自散去。云瑶和小冰坐公交车回学校，路上还去乳品店喝了酸奶作为自己的奖励。
她们到了学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洗涮涮。
学校没有条件洗澡，她们只能端着脸盆到楼下的锅炉房去洗头。
趁着锅炉房没人，两个女孩说说笑笑，洗了好久。
洗完头后，云瑶看着小冰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分外羡慕。
她拿着毛巾帮小冰仔仔细细的把长发擦干。一边擦，一边悠悠的说：“这个暑假我无论如何要把头发养长。”
小兵回过头来说：“你这短头发多帅气，不是也挺好的。”
云瑶斜了她一眼说：“我才不要什么帅气，我要秀气。”
其实她心里想，哪怕是婊气也比帅气强。她还要搞定白月光呢。
洗完了头云瑶又要洗衣服，小冰嫌麻烦，自己先离开了，
待到云瑶慢吞吞的洗完衣服跨出锅炉房，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影低着头慢慢的朝宿舍门口走。
看那一身帅气的运动服，不是林琛吗？
那人穿的挺精神，只是人蔫头耷脑的，看起来可怜见的。
云瑶迎过去，林琛也看到她了，加快了步伐。云瑶离得老远喊：”你怎么样了？好些吗？”
林琛似乎有些难为情，他走到近前才笑笑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云瑶还是有些不相信，仔细看他的脸色。其实他脸色还是很糟，只不过比在操场发作的时候要好得多。
“你体测得了多少分？”云瑶岔开话题。
林琛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差两分满分。”
云瑶一听也笑了：“我还以为我体育能比你强点呢，看来咱俩是一个梯队的，今后谁也别说谁了。”
林琛难得客气的说：“我是超水平发挥，你呢？”
云瑶说：“彼此彼此。”
林琛似乎还是有些疲惫，他放下书包坐在了篮球场边的水泥墩子上。云瑶也把脸盆放在一边，跟他并排坐着。
云瑶穿着拖鞋去洗头，此刻光着一双白脚丫。夕阳照在脚趾上，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林琛，你家长是不是不在博平。”云瑶终于鼓起勇气问。
林琛倒是没有隐瞒，直接点点头说：“他们都驻外。”
“在国外？”
林琛又点头：“我妈在美国，我爸在非洲。”
“啊！”
原来如此。八中里有一群特殊小孩。他们穿的衣衫褴褛，学习和精神面貌却都很好，因为这些孩子是驻外工作人员的子弟。
他们的父母要是在发达国家工作，自然会带上家属，无奈他们中的大多数待在亚非拉国家，只好把自己的孩子独自放在国内。林琛就是其中的一员。
“可怜的小孩，那你住校多少年呢？”
“从初三就开始住了。”
云瑶一脸老母亲的同情说：“真是太可怜了，怪不得你长得发育不良。”
林琛竟然没有反驳。云瑶发现他今天格外的平心静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所以没有力气反驳。
他们两个人自从见面开始，似乎很少能平静的说三句话以上。今天是个特例。
云瑶突然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晚风轻飞舞，孩子好欺负，一切都太美好了。
此时身后的食堂大门从里面打开。
“开饭了！”云瑶眼前一亮说。自打穿越回来，她年轻的身体很容易饿。
林琛却似乎没什么兴致，还是坐着没起身。
云瑶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说：“胃不好就要按点吃饭。”
这一下林琛慢吞吞的站起来。真听话！
五分钟以后，云瑶拿着饭盒在食堂里再次见到了林琛。前面排了几个人，林琛在窗口耽搁了一会。
“今天没馒头了，只剩下米饭。”卖饭的胖大婶挥着勺子对林琛说。
林琛似乎很为难，先是要了一个素菜，紧接着又说：“还是算了。”说着已经转身。
云瑶跨过中间排队的几个人迎到他面前小声问：“怎么了？”
林琛有点犹豫的说：“我不想吃米饭。”
云瑶立刻明白，学校里晚上剩的米饭是按块卖的，硬的能砸死人。林琛胃不好，吃不了米饭。
云瑶想了想，带着他离开队伍说：“我去对面机院食堂看看。我给你带个馒头回来。”
他们中学对面有一所三流大学，名字叫“机械学院”，大家都简称“机院”。这学校虽然不怎么样，可是食堂正经不错，而且对外开放。好多不怕麻烦的学生都去对面打饭。
林琛属于怕麻烦那种人。
“还是算了，我宿舍里有方便面。”他举着空饭盒说。
云瑶今天兴致却格外高。
“我反正也要去，犒劳自己一下。顺便给你带的。你等着。”
说完她抢过林琛的饭盒就走了。
林琛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他今天心情有点低落，从身体到精神都很疲惫。正因为如此，他才对云瑶的话言听计从。
他平时口吐莲花，伶牙俐齿的时候都是心情好的时候。
本来从医院回来，他只想埋起头睡一觉，好逃避现实，可是半路遇见了云瑶。那个穿着拖鞋光着脚丫，发梢上滴着晶莹水珠的姑娘。
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吸引着他坐下来聊两句，她的一两句讽刺说服了他吃些东西。现在她急匆匆的背影又让他紧绷的心脏有了些暖意。
云瑶从机院给林琛抢了最后一份烧茄子，又帮他买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她捧着塑料饭盒回到宿舍楼门口，才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她不知道林琛住在哪个宿舍。
她下意识的想给林琛打手机，可是赫然发现自己生活在九十年代。这两年刚刚有人开始用呼机，云瑶用惯了手机，很不屑于使用那种落后的通讯工具。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她还是应该在上大学后要挟父母给买一步呼机，否则怎么跟上时代的步伐？
到了宿舍门口，问题迎刃而解，因为林琛就在传达室里。
门房里有一部电话，住宿生家里有特殊情况可以打电话。此刻林琛正在接电话。
云瑶站在窗户前，有意无意的偷听。
“真的没什么事，医生说可能是剧烈运动后的反应……”
林琛应该是和家长汇报今天的事。
“最近学习有点累，体力不太好，我会注意的。”
云瑶偷咬嘴唇。林琛还算够意思，没和家长提有个女同学害得他又感冒又肠胃炎。他体力不好，云瑶功不可没。
“他们说还要详细检查，我……想等你回来再说。”
看来林琛的家长要回来。也是，都快高考了，什么样的家长会让孩子自己进考场。
“我不想去……”林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别扭：“毕竟是别人家，什么都不方便。再说小蕾和我都大了，不像小时候了，住在一起多尴尬！住在宿舍才最安全，那么多人看着呢。”
对方应该是让林琛住在小蕾家。怪不得小蕾和他关系那么好，两人是青梅竹马。按理说这两人郎才女貌够搭配，可是林琛似乎并不想让朋友关系更近一层。
此时林琛轻声笑了一声，语气轻松起来。
“很快就要见面了……我爸什么时候回来……那太好了，咱们三个人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临挂电话时，他轻声说：“我也爱你！”
云瑶一愣，心中突然塌陷了一下。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对父母说过“我爱你”。中国人感情内敛，特别是九十年代，很少有孩子会表达感情。而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把这三个字说的这么自然，这么温暖，这让云瑶一颗久经摧残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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