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三教门下，不，不只是三教门下，应该是整个修真界，都有一个奇怪的论断：圣人门下，都是好的，出身好，修为好，品行好，运道好。那些没能拜入圣人门下的就不说了，毕竟滤镜这玩意，真的很神奇。圣人门下，若是本身真的很好也行，自己的写照嘛，自恋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那些侥幸拜入圣人门下的歪瓜裂枣何以这般有师门荣誉感？好哪儿了？圣人门下不就出了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垃圾货色吗？哪怕元始天尊是公认的妖族红名怪，哪怕准提道人顶着“洪荒第一拐”的名头行走江湖无数载，不管上梁怎么歪，但凡和神仙妖怪沾点儿边的，都认为圣人门下都是好的。
作为阐教优质大罗金仙，慈航道人的师门荣誉感十分强烈。乍然得知师兄弟里可能有一号偷香窃玉的，他整个人都恍惚了。
杨戬要好上许多。因为身世的原因，他对圣人门下没什么滤镜，反而有那么一丝不信任。再者他平日里跟着师父在玉泉山修行，那些个师伯、师叔，大多只是认识而已。是以，知道惧留孙可能行为不端，也只是想着日后打交道要提高警惕，并没有信任的长辈人设塌方的崩溃感。
出了这种事，肯定没心情玩了，三人各自散去。
慈航道人大约真的受了很大打击，竟直接穿着女装飞走了，往日里他都要换好衣服才走的，希望不要吓到人。什么？他既没有徒弟，也没有童子？那就没事了。
第二天，白锦在院子里晒蘑菇。姜尚又去钓鱼了。申公豹不肯陪着姜尚倒霉，他变回原形，趴在石头上晒太阳。
忽然，白锦翻捡蘑菇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站起身，手指轻轻动了动，抬头看向一旁的树林。过了片刻，一个中年道者走了出来。这人身影微胖，天生生了一张笑面，似乎很慈善。只是他周身的气息不是很友好。他本人也无意隐藏这种不友善。若是原形，白锦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白锦问道。这人隐约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会出现在昆仑山，大约是阐教的某位。可惜白锦只在元始天尊讲大课的那天草草见过她那十几位师兄，还没机会寒暄。让她记住他们，太难为社恐了。
那道者闻言，只把眉毛竖起，喝道：“狂妄小妖，见了师兄，怎不下拜？”
“师兄？对不起，不认识。”白锦说。如果对方好言提醒，她当然会礼貌的问候，尴尬的笑一笑，再道个谁都不当真的歉，一来一往，也就认识了。可对方明显是来者不善，就没有必要上赶子当孙子了。现代独自在外打拼的姑娘，就算不爱争强好胜，也被现实逼出些许泼辣的脾性。
“呵！为难我的弟子时，你可不是这般说的！”道者冷冷的说。
“你就是惧留孙？”白锦问道。她平日少与人交恶，最近得罪过的，就是土行孙。土行孙的师父，可不就是疑似人品有问题的惧留孙？啊，看他不问青红皂白的杀上门来，那“疑似”二字可以去掉了。
“既然知晓我是哪个，想来你还记得用鬼蜮伎俩害我弟子之事。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你去与我徒弟磕头赔罪，再照顾他到伤愈，我便不和你计较了。”惧留孙蛮横的说。
白锦登时冷笑：“看来你是知道你的弟子偷看我洗澡了？原来堂堂阐教上仙还干拉皮条的勾当？”
“冥顽不灵！”惧留孙顿时怒火冲冠，大叫道。语罢，抬手来打白锦。
白锦只是初窥仙境的野妖精，惧留孙是在元始天尊座下修行数千载的大罗金仙。本是胸有成竹的一击，却不想落空了。白锦的院子里炸开无数流光，四下飞溅，惧留孙的法术被挡了回来。
作为题海战术的支持者，忽然实现了纸张自由，怎么可以不把计算公式铺满整张草纸？这附近被白锦布下了大大小小无数阵法。若非如此，她怎能发现大罗金仙的靠近？
申公豹被惊醒。满院子眼花缭乱的阵法瞬间激起他最惨痛的回忆。他夹着尾巴，缩在角落里，怂的非常彻底。
可惜，惧留孙是个实打实的学渣，根本没认出这是阵法。
“孽畜！竟敢在昆仑山施展邪术！”惧留孙取出一根铁棍，提棍要打白锦。
昆仑山巅传来悠远的钟声。惧留孙一愣，转瞬被一柄如意砸倒在地，手中铁棍更是断成三截。那如意砸倒惧留孙之后，轻飘飘的落在惧留孙胸口。惧留孙登时吐出一口血，几番挣扎，那玉如意纹丝不动。
啊，是被大锤压住胸口的某三公主同款造型呢
白锦对着惧留孙鞠躬，道：“多谢老师救命之恩。”不，她行礼的对象不是惧留孙，是玉如意。
昆仑山巅的金钟为何会响？元始天尊的玉如意为什么会飞来救人？当然不是元始天尊时刻关注着小徒弟。那只会是白锦求救了啊。对，就是方才那四散的流光，有一抹流光飞向了昆仑山巅，敲响了金钟。需知金钟只在元始天尊召集弟子时才会敲响，且只有阐教首徒广成子才能敲钟。金钟无缘无故被敲响，放到人间，约等于假传圣旨，元始天尊不可能不在意。
短短一瞬，白锦就想到了这么一个主意？也不是。那是阵法设定好的程序，只要激活阵法，就有法术去敲钟。这些日子，白锦几次偶遇元始天尊，发现这个大名鼎鼎的妖族红名怪对自己还算友善，就设定了这么个阵法。原本的目的嘛，是防备阵法玩脱了，求救用的。
惧留孙不知白锦的布置，恨声道：“你算计我！”说罢，又吐出一口血。
哪个封建社会的大臣敢想象，有人遇到难题就想假传圣旨呢？身为阐教弟子，惧留孙不敢想，新入门的妖怪师妹敢把敲昆仑山巅的金钟当成了日常计划。
白锦并不解释，只盯着玉如意，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倒显得早有算计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元始天尊慢悠悠的从山路走了过来。
“见过老师。”白锦躬身行礼道。
惧留孙古怪的瞥了白锦一眼，又哀求的看着自家师尊。
元始天尊看了白锦一眼，一招手，收回了玉如意。
惧留孙灵巧的翻身，端正的跪好，以头触地，用犹待一丝颤抖的声音说：“弟子惧留孙叩见老师，恭请老师圣安。”
拱手，鞠躬，站直，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这是白锦的礼仪。去掉拱手的动作，现代学生见到老师，这么打招呼，绝对是懂礼貌的好孩子。至于古代凡人那一套折磨人的礼仪，正式场合装一装就行了。这大约就是时代在长生种身上留下的印迹。
几次偶遇元始天尊，白锦都是这么做的，没毛病。直到见了惧留孙的动作，她愕然的看向元始天尊——
你是需要跪拜的？每一次？
元始天尊不知道白锦在想什么。他冷眼看着惧留孙，道：“本座门下，何以出了同门相残之人？”
惧留孙一哆嗦，慌忙道：“弟子不敢！弟子与白师妹闹着玩呢！”说着，他看向白锦，连连使眼色。
按照惧留孙的想法，事情能私下解决，就不要闹到元始天尊面前。所谓瞒下不瞒上，正是如此。然而，他不了解现代人的思维，或者说，不了解现代弱势群体的自保之道。对待霸凌，忍让不会让加害者心生愧疚，只会让他们觉得受害者软弱可欺，进而变本加厉。既然出身、性格、能力等因素短时间内难以改变，那么，让对方看见自己鱼死网破的决心与能力，也是一条出路。毕竟，谁都不想惹上麻烦。
所以，白锦说：“我只是地仙，大罗金仙的玩闹，大约与我理解的不一样。”她看向惧留孙，似乎只是在疑惑，“你的弟子偷窥我洗澡，你却让我去伺候他，和你此刻用眼神威胁我，都是大罗金仙的玩闹吗？”告老师，哪个现代孩子不会呢？
不算带艺投师的燃灯、南极仙翁和云中子，元始天尊的亲传弟子就有十二个，平日里难免有矛盾。他们都是私下里解决的，还没有哪个找老师告状。或者说，谁敢用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最严肃的圣人？
惧留孙目眦欲裂，瞪向白锦。上方传来的视线愈发冰冷，惧留孙顾不上白锦，再次将头磕在地上，道：“老师，弟子绝无此意！土行孙不敢冒犯长辈，弟子也不敢威胁师妹！实在是、实在是——是白师妹行为不端，未免有损阐教威名，弟子才想管教一二的。”
“唔？”元始天尊不置可否。
惧留孙抓紧时间告状：“白师妹整日与慈航师弟和杨戬师侄厮混，行为不端，还、还——请师父明鉴！”说得好像难以启齿，其实是根本不知道他们三个有什么恶行。
“所谓淫者见淫，心有龌蹉，看什么都脏。”白锦理直气壮的说。
“对，淫者见淫！我那徒弟不过是靠近了白师妹的玩乐之地，也不知师妹为何误会！”惧留孙颇有暗示意味的说。
“无视警告，趁着我等松懈之时，偷偷摸摸的接近，若不是好色，又是为了什么？也是你的玩闹？”白锦问道。
不是好色偷窥，就是心怀不轨，伺机偷袭，更加糟糕。
“许、许是没看见警告。”惧留孙支支吾吾的说。
“去瞧一瞧你们沐浴之所吧。”元始天尊轻描淡写的说。
白锦疑惑的看了元始天尊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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