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当一切兵荒马乱结束，已是月朗星稀。金乌躺在树叶上，盖着慈航道人贡献的素色头纱，分外安详。
“困住就好了，出手怎么这么狠呢？”慈航道人缓缓的将金乌全身的骨头摸了个遍，没发现断点，悄悄松了口气。
“好了，跑不了了。”杨戬将金乌的双翅扯开，铺在地上，死死按住。
白锦捏了一团米粒大小的功德金光，在金乌鼻孔附近晃荡，好像给金乌用嗅盐。
金乌脑袋微微一颤，闭着眼睛就来叨白锦的手。杨戬大力压着鸟翅膀，仍几次险些被这洪荒异种挣脱。
慈航道人将玉瓶墩在金乌脑袋旁边。
挣扎的大鸟身子一僵，渐渐放松了身体，缓缓睁开眼睛。又过了片刻，金乌口吐人言，似十五六的少年，乖巧有礼貌：“好了啦，我醒了，不要压我的羽毛，好吗？”
哦，又是一个不收拾不说人话的
“失礼了。”杨戬收回手，后退一步，拄着三尖两刃刀，站得笔直。
金乌太子扑棱两下翅膀，翻了个身，化作一个漂亮的少年，温和无害的笑着：“贫道陆压，让诸位道友见笑了。”
“贫道慈航，这两位是白锦师妹和杨戬师侄。刚才不小心伤了道友，请道友见谅。”慈航道人矜持的微笑。
知道慈航是谁，也知道杨戬是哪个，陆压看了看眼前的三个美丽“女子”，心想，不愧是元始天尊的门徒，都是有大病的存在。陆压不敢说什么。慈航道人和杨戬，和截教的三霄类似，都是看着温和好说话，实际打人贼疼的存在。至于那个小妖，能被元始天尊收为弟子的小妖，想来自有不凡之处。
“无妨，是贫道运道不好。”陆压腼腆一笑，目光在三人身上不经意的一转，垂下眼帘，可爱又可怜，“自从当年十日横空，我的运道就没好过。”
想想就刚刚这一会儿金乌太子的遭遇，岂止是“运道不好”？这是随时有杀身之祸啊！慈航道人惊讶的说：“因果业力，竟恐怖如斯！”
陆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轻声道：“倒也不总是如此。我自问还有几分本领，平日里些许麻烦，还能应付。只是……此前遇到了一个厉害的疯子，要抓我去晒盐。我自然不肯，与他几番纠缠，好不容易甩脱。我本想着，昆仑山有圣人坐镇，那疯子定不敢来闹事，正好在此养伤，没想到……”圣人光环没照到，先被圣人弟子补刀。
慈航·成功补刀·圣人弟子·道人悲悯的微笑：“道友此番遭难，是我等之过，不知有什么是我等能做的，以补救一二？”
白锦：这种时候，礼貌的微笑就好了。
陆压期期艾艾的眼神落在白锦身上，倏地收回。漂亮的少年微微摇头，道：“那疯子不知何时会追来，还是不要给三位道友添麻烦了。”幽幽一声叹息，“如今我身负重伤，再遇到那疯子，怕是不能幸免。”
慈航道人见状，眉头微蹙。
“我阐教弟子，还怕他不成？”白锦抢先开口。
陆压神色微微一动，依旧垂着眼帘，一副自伤自怜的模样。
“道友何不去我那里养伤？”白锦似自信似骄纵的说，“圣人道场，想来不会有人闹事。”
陆压踟蹰片刻，微微颔首，柔声道：“如此，便麻烦白道友了。”“白道友”三字从他口中吐出，似意味深长，又缱绻无限。不愧是妖族太子，开天辟地第一大妖精。
白锦并未将陆压带回自己的居所，而是将其安置在温泉边的紫竹林中。慈航道人审美在线的diy了雅致的竹楼，建筑材料是先天灵根紫竹，也算是诚意满满了。杨戬姿态纤弱，语气冰冷的提醒，元始天尊不喜妖族，金乌太子最好不要随意走动——说不上是提醒还是威胁。
陆压乖巧的感谢三位道友，欣然住进了竹楼。
于是，背着同门偷偷养鸟成就达成。
考虑到温泉可随机刷出元始天尊，这个“偷偷”就……
杨戬似乎想和白锦说些什么，但见慈航道人在一旁，似乎也有话说。他犹豫了一会儿，告辞离开。
慈航道人离开时，拉着白锦走出老远。直到看不见紫竹林，他才松手，小心觑着妖族师妹的脸色，忧心忡忡的说：“师尊不喜妖族，自有道理。妖族大多凶性难驯，本体越是强悍，越是如此。”
白锦并不觉得冒犯。她点点头，赞同的说：“为生存计，妖族的性子里大多有一股子凶戾，恃强凌弱的多，知恩图报的少。况且，我们与那金乌太子，只有仇，哪来的恩？师兄好心提醒，我晓得的。”
妖族要活着，就得争，与同类争，与天敌争，与天地争。生性平和无争的妖？要么是有本事的大佬在立人设，要么是被毒打得不得不平和无争。后世人族不必为生息繁衍发愁，不也卷得飞起吗？
慈航道人终于展露笑颜：“我就知道，师妹定然是明事理的。别看那金乌太子乖顺柔弱，昔年十日横空，生灵涂炭，他可有半分愧疚？金乌本性暴虐，现在这么好说话，当是有所图谋。”
想了想陆压的表现，白锦说：“师兄是指，功德？”
慈航道人道：“正是如此。金乌一族背负妖巫之争的无尽业力，只有功德方可化解。看来师妹已经有定计，是师兄多言了。只是，师妹还需小心，他口中的‘疯子’，能将大罗金仙逼迫至此，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大约是，西方的准提道人吧。”白锦略有心虚的说。
“哎？”
“准提道人曾言，煮盐耗费甚多，我跟他提过一句，可以晒盐。”白锦意有所指的说，“此事关乎民生，功德无量。”想想崩溃的准提道人，白锦觉得，应该对为自己创造美好生活的苦力好一点。
想蹭功德的小白脸一头撞进黑中介，只等打包寄出了。
慈航道人愣了一瞬，难得笑得欢快，还有那么两分幸灾乐祸：“如此，师兄就祝师妹心想事成了。”
“师兄与金乌太子有旧怨？”白锦问道。
慈航道人是阐教众弟子中少有的温和善良之人。往日对那“替身”弟子，尚有几分唏嘘，他自己更是没收徒，打算亲自去过那神仙杀劫。今日他先是把那金乌太子揍了个半死，后又出言示警，更是支持师妹当个“鸟贩子”，很难相信两者无仇无怨。
慈航道人似有犹豫。
“若是不方便……”白锦歉然的说。
“原不是什么秘密。”慈航道人笑着摇了摇头。
“师妹可曾好奇，除了原是紫霄宫中客的燃灯老师，南极仙翁和云中子也是大罗金仙道行，为何阐教只有十二金仙，而非十四金仙？他二人是异类得道，飞来昆仑拜师。我等十二人，原只是凡人，一步一脚印，走过茫茫洪荒，攀上昆仑山巍峨峭壁，得见圣人尊颜。”慈航道人神色渺茫，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一声，“当年诸圣立教收徒，与十日横空，也只在前后脚。”
当年，有凡人顶着炎炎烈日，忍着干渴，踩着皲裂的土地，走向传说中的仙乡。他的身后，是焦黑的枯骨，是不辨面目的血亲。
曾有人怜惜，小金乌做错了什么，竟受人算计，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洪荒亿万生灵，又做错了什么？
一句“都是受害者”无法抹平曾经的血泪。当年发生了什么？无解。当年谁算计了谁？无解。当年他们的圣人师尊做了什么？无解。世间许多事，本就无解。
“原来如此，难怪十二金仙甚少参与三界事，却犯了杀劫。”白锦叹息。原来从修道之初，他们就背负了仇恨。
慈航道人惊讶的看了白锦一眼，说：“师妹聪慧。赶在这时节拜师，可惜了。”无关之人尚可偏安一隅，阐教二代弟子，定然被卷入杀劫。杰出之人遭遇不幸，更叫人叹息。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白锦说。
开天辟地到如今，已有两次天地大劫。第一次应劫的龙、凤、麒麟三族，结局是三族几乎灭族。第二次应劫的是妖巫二族，结局是双方主要战力全灭。这回应劫的是阐教十二金仙。就算他们有一个圣人师尊又如何？当年的妖族没有圣人吗？慈航道人持悲观态度。
白锦不了解封神，不了解十二金仙的结局。她知道，直面杀劫的姜尚是苟到了最后的，二郎神和哪吒也都是活着的。她这些更有本事的师兄，不会比姜尚差吧。至于她自己——
“师兄，你说那金乌太子，在不在劫中？”白锦问道。
慈航道人眼神一冷，道：“他自然是在的。”
白锦笑了。要功德是吧？有所求就好。他们有替身，我有打手。
“师妹是想？”
白锦竖起一根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道：“告诉师兄一个秘密，有利可图的时候，大家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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