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江南春不晚 > 第9章 大人!冤枉啊!

第9章 大人!冤枉啊!


事实证明,江菀料想得一点都没错。

        苏祁上了堂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府尹连问讯的流程都没走完,已经想要定案了:“苏祁,人证物证俱在!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回大人:人,并非民女所杀。还望大人明鉴。”苏祁落字如珠,声音清脆地答了这么一句,便再无下文了。

        堂下旁听的江菀简直想叹气了。

        苏祁果然没有第二句能替自己辩驳的话了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人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也实在是……很坚持了。

        回想两人初识时,她是“江南”戏班备受娇宠的班主之女,而她不过是被戏班好心收留的一名孤女。

        江菀见了这么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简直喜不自胜,恨不得时刻与她一同玩耍。可苏祁却明白机会有多难得,学戏练功都异常刻苦,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练功上,哪有时间陪江菀玩耍?

        江菀打小是被宠惯了的,整个戏班里的人哪个不捧着她?如今来了个苏祁却对她不理不睬的,她反倒更来了兴致,铆足了劲招惹起这性子沉稳、一杆子打不出三个字的新伙伴来。

        终于,在苏祁又一次为了练功冷落了她之后,她把苏祁练功的道具统统藏起来了。

        结果江老班主见苏祁不但没有练好功课,还把道具都弄不见了,只当她是偷懒故意扔了家伙,立时便要严惩。

        那时的苏祁面对师父的怒火,也是这样面沉如水,跪在地上只一句:“不是我做的。”

        竟再无第二句分辨之词。

        江菀还记得,那重重的板子落到苏祁身上时,自己到底没能忍住,扑上去哭着承认了自己的胡闹。

        那是江菀第一次被关禁闭,也是苏祁第一次被罚跪。不过经此一回,两人的关系却要好了起来。

        “还请大人明鉴啊——!”

        江菀这口气还没叹完,姚金凤已经扬声替苏祁喊起冤来了:“班主昨晚根本没有离开过戏园!她绝不可能去杀人的!这一点,我们戏班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她此话一出,一众梨园女子都应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直吵得府尹重重拍下惊堂木才收了声。

        “明鉴?”府尹冷哼了一声,“你们哪个不是她的人?自然都向着她说话。好,就算本官信你们的说辞,可谁不知道你们苏班主武功高超?她要是半夜悄然离园,杀了人后再回来,岂是你们这些人察觉得到的?!”

        “这……”

        府尹大人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便是最伶牙俐齿的姚金凤也不知要如何应对了。

        “正是如此啊!大人!”

        李家仆从听得这话,赶忙膝行两步,辩道:“我们家少爷是头一回来这雍州,就连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少,更遑论与人结仇了啊!

        就、就只有这位苏班主!她昨日里不但当众打了我们家少爷,还放了狠话出来,说是会取他性命的!结果,当晚我们家少爷便暴毙而亡了啊!这不是她下的手,还能是谁呢?!”

        “放你的狗屁!”

        姚金凤这暴脾气,哪能听得进这种诋毁自家班主的说辞?当即啐了一口,反驳道:“谁说仇人便定是雍州的人?就不兴是你们家公子在外头结下的仇家?人家不远万里追到这儿来下的狠手?

        你们家公子昨天那副蛮横无理的纨绔样,你是没长眼瞧不见吗?就他这等货色,便是有多少仇家都不足为奇的!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们家班主下的手?!”

        那仆从被啐了一脸,愈发悲愤,只朝着府尹不住叩头道:“大人!大人请明鉴啊!

        常言道,人死为大!我家少爷都已身遭不测了,可这姑娘却这般恶言相向,可见对我家少爷有多怀恨在心哪,大人!行凶之人必然是她们戏班子里的!”

        “你!”

        姚金凤气了个仰倒。有心再反驳两句,又怕自己说话没个轻重,会被对方抓住了把柄。满腔的不快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直憋得自己俏脸通红。

        苏祁不得已,只得斟酌一番,再次开口:“大人明鉴,人确实并非民女所杀。

        民女确与他起过冲突,且不论是否会因此心生杀意,只论一点——白天刚刚有过冲突,当晚便行凶,是否定会惹人生疑?故而民女若有心报复,也一定会过几天再作打算。”

        苏祁声音清朗,语气沉稳,加之所言合乎情理,便是府尹也不由点了点头。

        李家仆从一见此情此景,登时急了,连忙高声道:“大人!你可千万别听信了她的话啊!我们家少爷本打算今日便要离开雍州,她又怎能‘过几天再作打算’?定是发现要没机会了,才急匆匆下的手!”

        姚金凤不甘示弱:“你才是满口胡言!昨儿你家公子和我家班主是生了口角,可我家班主又怎么会知道你家公子的打算?他几时要走,只有当他小厮的你们才清楚吧?为了点口角去行凶?我看倒还是平时被主子欺压打骂的你们更想他死才是!自己杀了人,倒来嫁祸我们班主!真是小鬼难缠!”

        “你……你这才是‘最毒妇人心’!怪道都说女人的心眼儿比针鼻还小呢!明明是你们苏班主有功夫在身,我们少爷得罪了她,她才会——”

        “够了!”

        又是一声重重的惊堂木,终于把堂前毫无意义的争吵截停了。

        府尹缓了口气,又朝苏祁道:“苏班主,也并非是本官要为难你……你在雍州经营多年,乐善好施、与人为善,你的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本官便是初来乍到,也有所耳闻。

        但现在确有人命官司在此,又确有人证看见过你与死者起过冲突……若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本官也不好就轻信了你……”

        “无妨。”苏祁却神色淡然,不亢不卑地拱手道,“大人只管秉公办案便是。此事确非民女所为,民女相信大人必能找到真凶,还民女一个清白。”

        府尹却长叹了一声:“苏班主,明人不说暗话。三个月前前任府尹遇刺一事,本就让雍州上下风声鹤唳了。朝廷那边有消息传来,钦差大人不日即将抵达雍州督办此案!本官肩上的担子,重得很哪!

        本就有那么桩悬案至今未破,现如今又有人在这风口浪尖上杀人行凶……若是让钦差知道旧案未破又添新案,本官这乌纱帽就别想要了。所以,这桩命案必须在钦差大人到来之前了结。

        苏班主,你要是没有其他有力的证据……本官就只能按目前所见秉公断案了,你明不明白?”

        “……民女明白。”

        苏祁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自己平放在地上的手背上。

        雍州府尹新官上任,正是需要烧几把火来立威的当口。她只是不巧,正撞上了这桩无头公案罢了。

        府尹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既如此,本府就——”

        “且慢!”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府尹宣判呢,却不防始终冷眼旁观的江菀突然开了口。

        只见江菀一个健步扑上前来,连纱帽掉落身后都顾不得,已经跪到了堂前。

        “大人!冤枉啊!”

        江菀哽咽着喊冤,那沙哑的声音如泣如诉,说是撕心裂肺都不为过。她娇小的身形挡在苏祁跟前,似是铁了心要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去护她。

        “你又是何人?”府尹的眉心拧了起来。

        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女子实不在他预料之中,他只得再次拍下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你随意放肆?”

        江菀身子微一瑟缩,随即又挺直了背脊,悲悲切切地开了口:“回大人,民女与苏班主师出同门,只是失散多年,昨儿才好容易相认……昨晚、昨晚对我们而言,宛如重获新生一般。便是有天大的怨恨,阿祁她也绝无可能挑这日子去杀人的啊!还望大人明鉴!”

        说完这段话似用尽了她全部的气力,语毕已是梨花带雨,连跪着都做不到了,整个人软倒在苏祁怀中泣不成声。

        然而谁都不知道,这样的江菀还有空偷偷掐了苏祁一把。

        苏祁吃痛,只得按她的意思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再摆出一副怜惜悲痛的神情。细细看去,她的眉眼间竟还有着几分无故被冤枉的隐忍与悲愤。

        当然,苏祁很明白:这定是江菀的戏瘾又犯了。

        因为脸上的胎记之故,江菀从不曾有机会正式登台亮相,但这完全不妨碍她在生活中过足了戏瘾。她的戏说来就来,都不需要本子——戏本子全在江菀的脑子里——尤其是狗血苦情戏。

        苏祁能怎么办?谁让她嘴笨,给自己辩驳都做不到呢?

        身为一名合格的搭档,既然收到了提示,乖乖配合江菀的表演便是,横竖菀菀总不会害她的!

        江菀的脸终于靠到了苏祁的肩膀,角度算得刚刚好,所有的残缺都隐入暗处,只剩下完好无缺的那半边脸。完美的脸颊上垂着晶莹的泪滴,更有着堪比琉璃的易碎之感。这般脆弱美貌在苏祁那坚定隐忍的神色衬托下,更显娇弱。

        这样两张绝美的脸同时现于人前,是那般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让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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