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一个月前从县衙回家后不久,老爷突然摔了一跤,然后双腿双脚都没了知觉,别说走路,就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请了许多郎中来瞧都说不出什么,后来咱们县最有名的周郎中,就是之前刚刚被收监的那个,说是因气血逆乱、脑脉阻痹或血溢于脑,导致双腿麻木不利于行。
用了他的开了方子,每天又是喝药又是针灸的,老爷的病非但没有半点好转,还越来越重,昨儿夜里就……就这么没了……
一定是那个天杀的周郎中周庸医,是他杀了我家老爷,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家老爷作主啊……”
没了的这位就是余富,大堂上声泪俱下的是他的贴身侍女巧珠。
巧珠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纪,眉目如画、身段极佳,纤长脖子下的饱满让魏汐十分羡慕。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可人儿,必定不只是个侍女那么简单。
“你说是周子安害了余富,可有证据?”
齐广元问。
“奴婢这里有他当初开的方子和老爷昨天服药的药渣。求大人请仵作和郎中再验。”
魏汐虽然不懂医术,但听巧珠的描述,余富下肢瘫痪并不像是周郎中说的中风或者脑溢血的症状,倒像是腰椎或者脊髓出了毛病。
“你家老爷摔倒之前可有过外伤或者疾病?”
魏汐围着巧珠转了一圈问。
“未曾。我家老爷素来身体康健,就是风寒都极少。”
巧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道。
“那他可还有父母兄弟?”
魏汐又问。
“老爷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帮扶,所以早年才吃了那么多苦……”
巧珠说着又抹起泪来。
“既然如此,大人,小的请求剖验。”
没有亲属又死得蹊跷,当然要做个尸检看看。
“不行!不行!”
不等齐广元说话,巧珠抢先喊道。
“为何不行?你一个侍女要做主家的主?”
魏汐狡黠一笑。
“我当然不敢,可是我……我怀了老爷的骨肉,这孩子生下来可是余家唯一的后人,总做得了老爷的主吧!”
巧珠脸微红,身子却挺直了,也不自称奴婢了。
果然有戏。
“你口口声声说周子安害死余富,抬来尸体又不许仵作剖尸,到底意欲何为?”
齐广元手中的惊堂木用力拍在案上,巧珠的身子一个激灵。
“我……我要周家赔偿!”
巧珠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
之前因中了假万清散的毒而死的几个人,齐广元都判周家赔偿了数百两银子。
这事巧珠自然也听说了,正好余富也是周子安接诊的,现在周子安死罪难逃,再多一条人命也无所谓,周家为了息事宁人,也不在乎再多花几百两,何乐而不为?
“大人,请准许小的剖验。”
魏汐不理巧珠的反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敢!亲属不允,等同肢解,是死罪!”
巧珠急得红了眼,指着魏汐大声道。
“亲属?现在余富已经死了,如果随便来一个孕妇就说怀的是他的孩子,那余家以后可就热闹了~”
好巧不巧,魏汐正说着,外面真的又跑进来两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都哭着说自己怀了余富的孩子,请县令做主分家产。
“大人,我们肚子里的都是老爷的骨肉,也算是余家半个主子,我们同意仵作剖验!”
二女说着,挑衅似的看向几近疯狂的巧珠。
“你们……你们这两个下贱货……你们……”
巧珠指着二女的鼻子骂。
“是,我们都是贱下货,可巧珠姐姐你又比我们高贵到哪儿了?都是爬老爷榻爬出的种,没准儿我们肚子里的是哥儿,你肚子里和你一样还是个下贱货!”
“还好意思说别人下贱,还不知道是谁,刚来到余家就故意把自己那两块肉往老爷脸上贴,还被孙氏剥光了上身罚在院里跪,你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小厮的野种呢!”
“你们血口喷人……”
三个女人唱得好一场狗血大戏,围观的百姓们最喜这种风流韵事,嗤嗤地笑个不停。
听她们越骂越难听,越骂越露骨,齐广元的脸红一阵黑一阵,赶紧喊肃静。
“既然余富死因有疑,三位亲属中有两位同意剖验,魏仵作便请验吧。”
一听又要剖验,百姓们都收了笑容伸长脖子。
自从这位女仵作来了之后,这开膛破肚的戏码时常上演。不像那个李四贵,巴不得所有命案都快快了结,能验不能验的他都懒得验。
“慢着,先开颅。”
欧擎习惯性地拿起小刀准备开腹,魏汐却指着勘察箱里的锯子道。
“什么?”
“什么?”
“什么?”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丫头开膛开得不过瘾,居然要开人脑壳?
大堂上响起无数疑惑的声音。
“她不是怀疑周子安误诊吗,那就先从这里开始,我也觉得余富的症状不像是风邪或血溢。”
魏汐边说边仔细观察巧珠的反应。果然,听到魏汐支持她的看法,她非但没有表现出一点高兴的样子,眼睛里还隐隐透出一丝恐惧和不安。
这么多年欧擎还是头一回拿锯子锯人的头盖骨,不但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牙酸,因摩擦生热而飘出的焦糊味儿更是让人有些反胃。
好在铁匠的手艺不错,魏汐买的材料也是上等货,锯子的品质很好,没多一会就将余富的脑袋打开了。
“脑组织健康完整,尤其是控制身体行动的小脑部分并没有出血点,说明余富的确不是因为中风或血溢而导致的下肢瘫痪。但是有一处异常,待会再说。”
看着魏汐手里托着那红红白白、颤颤巍巍的一坨,许多人没等她说完就干呕起来。
离得很近的巧珠更是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强忍舌下不断翻涌的酸水。
只有欧擎微微皱起眉头。
小脑是哪一块?她怎么知道那是控制人身体活动的地方?
自己看过的医书、案卷成千上万,从未见哪本书提到过这个,那么她从哪知道的?
就算她出身仵作世家,但涣州那么偏僻的地方,仵作的手艺竟然会比京城的还高超?这不太可能吧?
魏汐自然看不到欧擎脑袋里的无数个大问号,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余富的尸体身上。
“胸腹不必开了,将尸体翻过来。”
欧擎再次拿起刀要往余富肚子上划时,魏汐又阻止了他。
“为何?”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向来拿魏汐的话当圣旨的李四贵自然不允许欧擎有半点忤逆,咬着牙低声骂。
“以他生前的症状,既然脑袋没问题,多半就是脊髓了,基本跟胸腹没关系。”
脊髓?
这回李四贵也懵了。他干了仵作数十年,别说亲自验,就是听也没听说有哪个仵作验过脊髓。
能验吗?
好验吗?
怎么验?
可是心里奇怪是奇怪,欧李二人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将白花花的尸体翻了个个儿。
魏汐一打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就从这儿打开。”
欧擎沿着她的手指地方,将余富的背部皮肉划来,露出脊椎。
慢慢打开脊髓后,最终的答案终于显露出来。
“大人请看,这段脊髓明显坏死,这里几乎溶化成米粥样,就连骨头都软化了,这绝对不是疾病造成的,而是被什么东西腐蚀的结果!”
齐广元已经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眯着眼假装看了一下之后,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案上的东西。
这魏汐还是个人吗?
哪有人能拎着那种东西像拎条麻绳一般淡定的?
其实验到这,魏汐心里也在打鼓。
余富的尸体她越验越觉得熟悉,仿佛在哪本书里看过这个案例。
卫校毕业的妻子向丈夫的脊髓和哑门穴注射硫酸致其死亡,可是这里哪来的硫酸,哪来的注射器?
还是凶手有其他的办法和药物能够起到同样的效果?
“好,但这能证明什么?”
齐广元抬手在空中往下按了按,示意魏汐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问道。
“证明余富一个月前摔倒之后下肢瘫痪,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她此言一出,堂上又是一片哗然。
她这种验法和说法,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听说过硫酸么?”
魏汐趁乱小声问欧擎。
欧擎十分确定地摇摇头。
“那可有一种东西,可以迅速腐蚀骨头、铜铁之类的?”
魏汐又问。
“绿矾油,”这次欧擎垂下眼略想了想,吐出三个字,“前朝一位炼丹师所著的经诀中曾有过‘炼石胆取精华法’的记载,取的就是绿矾油。”
“传说此物可将人的皮肉骨骼甚至精铁瞬间化为乌有,但也只有传说,无人见过,是真是假难以分辨。”
“那注射器呢,就是一个筒状物,前端有中空的细针可以刺入皮肉之内,中间可以存储液体、后端可以推进?”
魏汐尽量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达出自己想要描述的样子。
欧擎微皱着眉望向远处,明显是在脑海里尽量描绘出她表达的东西。
无奈最后还是摇摇头,这东西实在太奇怪了,他从未见过和听说过。
“死因有了,那凶手是用怎样的手法呢?”
等堂内安静了些,齐广元问。
“这……”
魏汐不知道该怎么说。
凶手用注射器将硫酸注入余富脊髓?
那什么是注射器,什么又是硫酸?
连欧擎这个专注研究医理、毒理的家伙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齐广元能知道?
“大人,这小贱人分明是在信口胡说!我家老爷明明是被周郎中误诊致死,哪有什么中毒之说?莫不是她收了周家的好处,想替他们开脱?”
巧珠一见魏汐语塞,连忙在旁边质疑道。
不料此时,另外二女终于想明白了魏汐所说的是什么,登时双眼冒光。
老爷若真是误诊病死也就算了,若是被人所杀,那一定就是巧珠啊,不是也得是!
于是二女对了下眼神立刻扑上来撕打巧珠,说她在孙氏还在时就觊觎主母的位置,听说老爷要续弦而人选却不是她时就百般哭闹,存下了害老爷性命的心思。
原来还有这一层,站在一旁安静吃瓜的魏汐暗自点头。
跪着的三人正撕打间,突然被按倒的巧珠袖中滑出一物,“叮”地一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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