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被追回的闻氏首饰中，有一支金簪上刻着严氏的小字。第二任永昌侯夫人遗物里，也发现了她曾严氏往来的信笺。
事实证明严氏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话，钟宇乾也彻底看清了她那张美人皮下的真面目。
可无论如何，她都是侯府几个孩子的亲生母亲、还领着皇帝给的一品诰命，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是齐广元一个小小县令能处置得了的。
钟宇乾默默带了盛着闻氏尸骨的棺椁、失魂落魄的严氏以及孙仙姑回了侯府。
至于严氏姑侄二人最终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自然不会有人敢去打听，只是自此京城里便未再有她们的任何消息，更无人再见过她们的面。
神仙一般的孙仙姑是个埋了一院子尸骨的杀人魔，如此爆炸性的消息也很快湮灭在京城的繁华喧嚣里。
齐老夫人是个面相十分古板严厉的胖老太太，齐广元无论是容貌、动作和语气，都像极了她。
魏汐看着齐老夫人就害怕，去拜见了一次、打过招呼后便再不登门了。
虽然没有亲眼看着假严氏被绳之以法，芰荷却没有怪罪魏汐或心有不甘的意思。
她本身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只不过家中突逢巨变才对假严氏这个幕后黑手起了杀心。
如今早已落败的严家在魏汐和齐广元的干预之下，不但承认了当年的错误，还愿意破例将芰荷写入族谱、接回族中抚养，将来寻一好门户堂堂正正嫁出去，没想到芰荷本人却坚决不肯。
她认为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活下来，为的只是给父母兄弟一个交代，而非贪图名利或攀谁家的高枝。
与那些令人艳羡、锦衣玉食的闺阁小姐相比，她还是愿意做那个连饱暖都不能保证、但有家人疼爱、自由自在的野丫头。
可惜那些温暖快乐的时光，就只能活在记忆里了。
“傻丫头，你不是还有一对真心疼你的养父母吗，带上这些回去孝敬他们吧。
以后寻到了好人家要出阁时，一定别忘了托人来告诉我，我去给你添妆！”
魏汐塞了二十两银子在给芰荷的包袱里，打趣她道。
不料小丫头垂着头想了半天，突然跪下抓住她的裤腿。
“魏仵作，我不想回家！”
魏汐一愣。
“让我留下来伺候您吧，我不要月钱，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能跟在您身边看您破案验尸就行！”
这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居然提这种要求~
魏汐一挑眉。
“你不怕尸体？不光血肉模糊，有时候还是发臭发烂、生满蛆虫的~”
芰荷脸色一白，显然是胃里有些翻涌，可略一犹豫后，还是坚持道：
“您是我最敬佩的人，您不怕我就不怕！
小时候我爹经常带我和我哥上山打猎，我打到的兔子野鸡什么比我哥还多！
而且回到家之后，剥皮、拔毛、开膛什么的也都是我的活儿，我娘夸我比她收拾得都干净，其实我炖的肉也比她炖的还好吃……”
刚开始芰荷还说得眉飞色舞，说着说着神色又落寞下去。
“好吧！”
魏汐立刻答应拽她起来。
“没想到这个神采飞扬、英姿飒爽的才是真正的你。
不过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留你在身边可不是做丫鬟。”
芰荷见她同意了，高兴得笑出两排光洁的牙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我之前的伙伴没有来，正好缺个帮手。不过办案验尸可没你想像那么简单，你可能要吃些苦头才能习惯。
但只要你想学、肯努力，我绝对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至于做饭的事，我是一窍不通。咱们院里有现成的小厨房，如果你会做的话，我就出银子，咱俩就不用吃前面做的猪食了~”
魏汐说完大笑起来，芰荷也笑着拼命点头。
真严氏本身是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女工针黹样样精通，可惜像个假小子似的芰荷性子活泼，根本坐不住板凳，这些东西一样也没学明白，唯独对下厨房颇感兴趣。
“姐，这鸳鸯酥皮是我娘亲手教我做的，”芰荷端上两碟子点心，“这是甜的，这是咸的，你快尝尝喜欢哪个？”
魏汐拈起一块送入口中，只觉外皮酥脆、内里香浓，醇厚的果仁当中略带着果脯的清甜，少一分则嫌寡淡，多一分又会腻口，味道恰到好处。
“太好吃了！”魏汐嘴里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赞叹，“芰荷，你简直就是老天爷赏给我的大宝贝！”
自己的手艺得到别人认可，芰荷自然也高兴得紧，“给对面齐老夫人尝尝如何？”
芰荷都这样说了，魏汐虽然有点不想去却不好拒绝。
她倒不是舍不得吃的，只是原本就有些社恐的她，一想到那个成天满脸苦大仇深的老太太就害怕。
“拿那碟咸味的吧。”芰荷欢天喜地端了点心往东跨院跑，魏汐慢吞吞跟着。
她之所以带咸口的过来，就是因为齐老夫人身子胖胖的，又上了些年纪，怕她血糖有问题。
没想到平日里严肃得像包公似的齐老夫人，一见了点心直接破防了，偷偷咽着口水，却不敢伸手，还要拼命维持镇定。
“多谢你们的好意，我这消渴症好些年了，郎中不让吃甜的，连瓜果都碰不得的，这些还是留给元儿回来吃吧。”
齐老夫人说着，委屈得像个孩子似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可想而知，她原本有多喜欢吃甜食。
“我猜就是这么回事~”魏汐狡黠一笑，“可是这点心您大可以放心吃，咱们芰荷呀，特意给您做了咸味的！”
芰荷邀功似的扬起下巴晃了晃脑袋，将碟子递到齐老夫人跟前。
“哦哟~真的么？那我赶紧尝尝，我这算起来，得有十来年不曾吃过点心喽！”
三个人围在桌前吃着点心喝着茶，齐老夫人向来冷冰冰的脸竟也挂上了笑容。
原来她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难以亲近，只不过是没遇上投脾气的人和话题而已。
魏汐是个吃货不假，但厨艺太一般，在两个堪称饕餮的人面前根本插不上话，只能傻呵呵地当听众。
“你们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这我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如今这世道难说，好人家难找啊！”
陪老人家聊天，三句话聊不到嫁娶，五句之内也肯定会提到。
“圣上竟然迷上了当红娘，隔三岔五地给那世家大族的公子们指婚，指的还都是陆家的姑娘。
也不知道陆家祖上积了多大的殷德，姑娘们不是入宫做了妃嫔，就是嫁给达官显贵。
只可惜了你们这样的姑娘，花朵儿一般的年纪样貌，空有一身才情手艺，却没机会嫁个高门大户。”
齐老夫人的话在普通人看来，可能不太好听。但她说的都是事实，也是没把魏汐、芰荷当外人，才有这样的感慨。
但她俩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更没想过那种把丈夫、儿子当成天的日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过听齐老夫人提起陆家，魏汐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来那天的事。
她就是拿了陆家那个逃跑的姑娘的假户帖，才有了现在这个身份。
陆家和那个喜欢纠缠不清的薛策就在京城，日后办事还需要多加小心，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老夫人，您刚来没几日，怎么对京城的事这般了解？”
魏汐觉得有些奇怪。
“我虽远嫁，但毕竟是京城人氏，与一些故交也一直有往来。只是如今年岁大了，不喜欢出去走动。
你们两个都没有长辈，若是想寻人家了大可跟我说，我去给你们跑跑！”
“……”
魏汐简直无语，芰荷瘪着嘴直摇头。
果然，不管谈什么，老太太都能扯到嫁娶上。
“那您知道欧家吗？”
魏汐试探问。
“京城里姓欧的可不多，你说的是原辅国公的欧家？”
齐老夫人有些愣怔。
“对，就是他家。您能说说他家的事吗？”
魏汐满怀期待。
到了京城之后，哪怕是在调查闻氏案时，她一直都捎带着打听欧家的事。
可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市井百姓，都对此讳莫如深，仿佛欧家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欧家代代忠良，出过数任宰相、将军，还有个女儿差点当了皇后。可是不知为何突然被打成了反贼，诛了九族！
听说小辈里有个还活着，只不过好好的孩子被黥了面，也不知流放到哪儿了。
这都是我走之后的事，在书信中听说的，并不知其中原由。你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魏汐紧张得心嘭嘭直跳，终于找到一个肯聊欧家的人了。
“就您知道的欧家，能具体说说吗？”
“具体……”齐老夫人微微皱起眉细细回忆，“具体就是他家曾经出过一个贵妃，娶过陆家一个女儿，再就没什么了。”
齐老夫人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些。
可这些就已经足够震惊魏汐一阵子了。
欧家和陆家居然是姻亲！
那他们被诛九族，会不会与陆家有关？
魏汐的脑子正在飞速转动，外面跑进来个小丫鬟。
“魏仵作，大人让您速速前去，出命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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