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复方汤剂
到了顶上,他们迈出石梯,麦格教授在一扇门上敲了敲。门悄没声儿地开了,他们走了进去。麦格教授叫哈利等着,便兀自离开了,把哈利一个人留在那里。
哈利环顾四周。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哈利这一年拜访过的所有老师办公室中,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绝对是最有趣的。如果哈利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被赶出学校而吓得六神无主,他会觉得非常高兴有机会到这里来看看。
这是一个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充满了各种滑稽的小声音。细长腿的桌子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银器,它们旋转着,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烟雾。墙上挂满了昔日老校长们的肖像,有男有女,他们都在各自的相框里轻轻打着呼噜。房间里还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桌脚是爪子形的。
在桌子后面的一块搁板上,放着一顶破破烂烂、皱皱巴巴的巫师帽——分院帽。
哈利在犹豫。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墙上那些熟睡的巫师。如果他把帽子拿下来,再戴在头上试试,肯定不会有什么妨碍吧?他只想看看……只想确定一下它把自己放在了合适的学院里。
他悄悄绕过桌子,拿起搁板上的分院帽,慢慢把它扣在头上。帽子太大了,滑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就像他第一次戴它时那样。哈利盯着帽子黑色的衬里,等待着。这时,一个小声音在他耳边说:“有事情想不明白吗,哈利·波特?”
“哦,是的。”哈利含糊不清地小声说,“哦——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想问一下——”
“你一直想知道我有没有把你放在合适的学院。”帽子机灵地说,“是的……你的位置特别不容易放准,不过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说法——”哈利的心狂跳起来,“你在斯莱特林会很合适的。”
哈利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抓住帽顶,把分院帽摘了下来。帽子软塌塌地悬在他手里,脏兮兮的,已经褪了色。哈利把它放回原来的搁板上,感到一阵恶心。
“你错了。”他大声对静静待着、一言不发的帽子说。帽子没有动弹。哈利凝视着它,向后退去。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奇怪的窒息般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来。
房间里根本不止他一个人。在门后一根高高的镀金栖枝上,站着一只老态龙钟的鸟,活像是一只被拔光了一□□毛的火鸡。哈利盯着它,那鸟也用愁苦的目光望着他,同时又发出那种窒息般的声音。哈利觉得它看上去病得很重。眼睛毫无神采,而且就在哈利望着它的这会儿工夫,又有几片羽毛从它尾巴上掉了下来。
哈利心想,如果邓布利多的鸟死了,而办公室里只有他和鸟单独待着,光是这一件事就够他受的了。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鸟突然全身着起火来。
哈利惊恐地叫喊,后退着撞到桌上。他焦急地环顾四周,指望能有一杯水什么的,可是没有看见。与此同时,那只鸟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球;它惨叫一声,接着便消失了,只剩下地板上一堆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灰烬。
办公室的门开了,邓布利多走了进来,神情十分凝重。
“教授,”哈利喘着气说,“你的鸟——我没有办法——它突然着了——”
令哈利感到大为吃惊的是,邓布利多居然露出了微笑。
“差不多是时候了,”他说,“它模样可怕已经有好多天了,我一直叫它快点行动。”
他看到哈利脸上惊愕的表情,不禁轻轻地笑了。
“福克斯是一只凤凰,哈利。凤凰到了将死的时候,就会自焚,然后从灰烬里再生。你看着它……”
哈利一低头,正好看见一只小小的、全身皱巴巴的小雏鸟从灰烬中探出脑袋。它的相貌和老鸟一样丑陋。
“真遗憾,你不得不在涅槃日见到他,”邓布利多说着,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它大部分时间是非常漂亮的:全身都是令人称奇的红色和金色羽毛。凤凰真是十分奇特而迷人的生命。它们能携带非常沉重的东西,它们的眼泪具有疗伤的作用,而且它们还是特别忠诚的宠物。”
哈利在福克斯自焚引起的惊恐中,暂时忘记了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可是此刻,当邓布利多在桌后的高背椅上坐下,用那双浅蓝色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盯住他时,他一切都想起来了。
然而,没等邓布利多再开口说话,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巨响,被人猛地推开。海格一头冲了进来,眼里喷着怒火,巴拉克拉瓦盔帽戴在他黑乎乎、乱蓬蓬的头顶上,那只死公鸡还在他手里晃来晃去。
“不是哈利,邓布利多教授!”海格急切地说,“就在那孩子被发现的几秒钟前,我还跟他说话来着。爱德华——我是说爱德华·特莱克茵先生一直跟他在一起——他绝没有时间,先生……”
邓布利多想说什么,但海格只顾大吼大叫,并且焦躁地挥舞着手里的公鸡,鸡毛撒得哪儿都是。
“……不可能是他,如果需要,我可以当着魔法部的面起誓……”
“海格,我——”
“……你抓错人了,先生,我知道哈利绝没有——”
“海格!”邓布利多提高嗓门说,“我并没有认为是哈利袭击了那些人。”
“噢,”海格说,公鸡软绵绵地垂落在他身旁,“好吧,我在外面等候吩咐,校长。”
他重重地踩着脚走了出去,神情显得很尴尬。
“你认为不是我吗,教授?”哈利满怀希望地问,看着邓布利多拂去桌上的鸡毛。
“对,哈利,我认为不是。”邓布利多说,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但是我仍然想跟你谈谈。”
哈利紧张地等待着,邓布利多端详着他,十根修长的手指的指尖碰在一起。
“我必须问问你,哈利,你有没有事情愿意告诉我,”他温和地说,“任何事情。”
哈利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起了复方汤剂还在哭泣的桃金娘的盥洗室里慢慢熬着,他又想起他曾两次听见的那个幽灵般的声音,想起罗恩说的话:“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即使在魔法世界里也是这样。”他还想起了大家议论他的话,以及他的越来越强烈的担心,生怕自己与萨拉查·斯莱特林存在什么关系……
“没有,”哈利说,“什么也没有,先生。”
差点没头的尼克作为一个幽灵依然遭到了袭击。这使原本已经紧张不安的气氛变得真正恐慌起来。什么东西能对一个幽灵下此毒手呢?人们互相询问;什么可怕的力量能够伤害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呢?学生们差不多是争先恐后地预订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座位,盼着可以回家过圣诞节。
“这样的话,学校里就剩下我们了。”罗恩对朋友们说,“我们四人,还有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这将是一个多么有趣的节日啊。”
克拉布和高尔一向是德拉科·马尔福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所以也在留校过节的名单上签了名。不过,哈利倒很高兴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他已经厌倦了人们在走廊里躲着他走,好像他随时都会长出獠牙,喷出毒汁;也厌倦了每当他走过时,人们都要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地议论他。然而,弗雷德和乔治却觉得这一切都很好玩。他们在走廊里特地跑到哈利前面,昂首阔步地走着,嘴里喊道:“给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让路,最邪恶的巫师驾到……”
珀西对这种行为十分不满。
“这不是一件拿来取笑的事。”他冷冷地说。
“喂,闪开,珀西,”弗雷德说,“哈利时间紧张。”
“是啊,他要赶到密室,和他长着獠牙的仆人一起喝茶呢。”乔治哈哈大笑着说。
金妮也觉得这事一点儿也不可笑。
“哦,别这样。”每次弗雷德大声问哈利接下来打算对谁下手,或者乔治见到哈利,假装用一个大蒜头挡住他的进攻时,金妮总是悲哀地喊道。哈利倒并不在意,弗雷德和乔治至少认为他是斯莱特林继承人的想法是荒唐可笑的,这使他感到欣慰。但是他们的滑稽行为似乎更加激怒了德拉科·马尔福,他看到他们这么做时,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他巴不得声明这实际上是他干的。”罗恩很有见识地说,“你知道他多么讨厌别人在任何方面超过他。他干了卑鄙的勾当,现在你却得到了所有的荣誉。”
“我想这是因为他不愿意看见有人拿斯莱特林的名号开玩笑。”爱德华说,“你看,要是你听见有人说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是一文不值的大傻瓜,你也会生气的。”
“我现在就很生气。”罗恩怒视着爱德华说。
“不过怎么样,都不会太久了。”赫敏用满意的口吻说,“复方汤剂很快就要熬好了。”
终于,学期结束了,寂静像地上的积雪一般厚重,笼罩了整个城堡。
哈利不觉得沉闷,反而觉得很宁静,一想到他和爱德华、赫敏、韦斯莱兄妹可以在格兰芬多塔楼里随意进出,他就感到很开心。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大声玩噼啪爆炸牌而不妨碍任何人,还可以偷偷地演习决斗。弗雷德、乔治和金妮决定留在学校,而不和韦斯莱夫妇一起去埃及看望比尔。珀西对他们这些孩子气的行为不以为然,便很少待在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
珀西曾经很自负地告诉他们,他之所以留下来过圣诞节,只是因为他作为级长,有责任在这段动荡的时期支持老师的工作。
圣诞节的黎明到来了,天气寒冷,四下里白皑皑的。宿舍里只剩下哈利、爱德华和罗恩,一大早,他们就被赫敏吵醒了。她穿戴整齐,怀里抱着给他们三个人的礼物。
“醒醒吧。”她一边大声说,一边把窗帘拉开了。
“赫敏——你不应该来这里的。”罗恩边说边用手遮着眼睛,挡住光线。哈利和爱德华都手忙脚乱地用被子裹住自己。
“祝你圣诞快乐。”赫敏说着,把罗恩的礼物扔给了他,“我已经起床快一个小时了,给汤剂里又加了一些草岭虫。它已经熬好了。”
哈利坐起身来,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你能肯定?”
“绝对肯定。”赫敏说。她把老鼠斑斑挪到一边,自己在哈利的四柱床边坐下,“如果要行动的话,我认为应该就在今晚。”
就在这时,海德薇猛地飞进屋子,嘴里衔着一个很小的包裹。
“你好,”海德薇落在哈利的床上后,哈利高兴地说,“你又要对我说话吗?”
它以十分亲热的方式轻轻咬了咬哈利的耳朵,这份问候比它带给哈利的那份礼物珍贵得多。原来,那个小包裹是德思礼夫妇捎来的。他们送给哈利一根牙签,还附有一封短信,叫他打听一下能不能暑假也留在霍格沃茨度过。
哈利收到的其他圣诞礼物就令人满意得多了。海格送给他一大包糖浆太妃糖,哈利决定放在火边烤软了再吃;罗恩送给他一本名叫《与火炮队一起飞翔》的书,里面讲的都是他最喜欢的魁地奇队的一些事情;爱德华送的是他自己做的干花书签;赫敏给他买了一支华贵的鹰毛笔。
哈利拆开最大的一包礼物,原来是韦斯莱夫人送给他的一件崭新的手织毛衣,以及一块大大的葡萄干蛋糕。
最后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的放着一架华丽的银框眼镜,说明书告诉他只要用魔杖在眼镜腿上敲两下,念出度数,眼镜就会自己变成主人想要的度数。哈利疑心谁会送他这样诚意十足的好礼物。他抽出了贺卡,看见署名是德拉科·马尔福,心里涌起一阵负疚感。可是箭在弦上,赫敏的复方汤剂也已经熬好,这时收手当然是来不及的。
哈利用魔杖敲了敲眼镜,把它架在鼻梁上默默地对德拉科说了声对不起。
在霍格沃茨的圣诞晚宴上,所有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包括那些暗自担心待一会儿要服用复方汤剂的人。
礼堂看上去宏伟气派。不仅有十几棵布满银霜的圣诞树,和天花板上十字交叉的由槲寄生和冬青组成的粗粗的饰带,而且还有施了魔法的雪,温暖而干燥,从天花板上轻轻飘落。邓布利多领着大家唱了几支他最喜欢的圣诞颂歌,海格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蛋奶酒后,嗓门也随之越来越响亮。珀西没有注意到弗雷德已经对他的级长徽章施了魔法,使上面的字变成了“笨瓜”,还傻乎乎地一个劲儿问大家在笑什么。
德拉科·马尔福端着他的盘子坐在了爱德华旁边。哈利觉得他一定喝多了,因为他一坐下就跟韦斯莱兄弟一起唱起了圣诞歌。
哈利刚刚吃完第三份圣诞布丁,赫敏就想领着他们走出礼堂,去实施他们当晚的计划,可德拉科抓着爱德华不让他起身,硬是让他今晚住在斯莱特林的宿舍。
“布雷司不在,”德拉科兴冲冲地说,“你可以睡他的床,爱德,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爸爸送我的礼物——然后我们可以去天文塔看星星——再然后——”
他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于是哈利、罗恩和赫敏只好先离开,暗自祈祷爱德华有办法能脱身来找他们。
“还需要一些我们想变的人的东西。”赫敏轻描淡写地说,就好像在打发他们到超市去买洗衣粉,
“不用说,如果你们能弄到克拉布和高尔的什么东西,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们还需要确保,待会儿在问德拉科时,千万不能让真正的克拉布和高尔闯进来。
“我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她一口气说下去,没有理踩哈利和罗恩脸上惊呆的表情。她举起两块巧克力蛋糕,“我在这里面放了普通的催眠药。你们只需保证让克拉布和高尔发现它们就行了。你们知道他们的嘴有多馋,肯定会把蛋糕吃掉的。等他们俩一睡着,就拔下他们的几根头发,然后把他们藏在扫帚间里。”
哈利和罗恩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
“赫敏,我不认为——”
“那样可能会酿成大错——”
可是赫敏眼里闪着铁一般强硬的光,与麦格教授有时候的目光极为相似。
“没有克拉布和高尔的头发,汤剂就不会有用。”她毫不动播地说。“你们是想审查德拉科·马尔福的,是吗?”
“噢,好吧,好吧,不过别用审查那个词,行吗?”哈利说,“可是你怎么办呢?你去拔谁的头发?”
“我的已经有了!”赫敏开心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给他们看里面的一根头发,“还记得在决斗俱乐部里,米里森跟我摔跤的情景吗?她拼命卡住我脖子的时候,把这个留在我的衣服上了!她回家过圣诞节了——我只要对斯莱特林们说我又决定回来了。”
赫敏又匆匆地赶去查看复方汤剂,罗恩带着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转向哈利。
“你听说过哪个计划有这么多环节都可能出毛病吗?”
然而,令哈利和罗恩大为吃惊的是,第一阶段的行动——正如赫敏说的——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们吃过圣诞节茶点后,偷偷溜进空无一人的门厅,等着独自留在斯莱特林餐桌上狼吞虎咽地吃第四份松糕的克拉布和高尔。哈利已把巧克力蛋糕放在了栏杆边上。看见克拉布和高尔走出礼堂,哈利和罗恩赶紧藏在正门旁边的一套盔甲后面。
“你们真是要多蠢有多蠢!”罗恩欣喜若狂地说。他看见克拉布开心地指着蛋糕给高尔看,然后一把抓在手里。
他们咧嘴傻笑着,把蛋糕整个儿塞进了大嘴。两个人贪婪地咀嚼着,脸上的表情得意扬扬。接着,并不见他们的神情有丝毫变化,他们就向后一翻身,倒在了地板上。
“‘普通’的催眠药,是吧?”罗恩说。
最难做到的就是把他们藏在门厅那头的扫帚间里。不过片刻之后,他们总算安安稳稳地待在拖把和水桶中间了。哈利赶忙揪下高尔脑门上两根粗硬的短毛,与此同时罗恩也拔了克拉布几根头发。他们还把克拉布和高尔的鞋子也偷了出来,因为他们自己的鞋子是装不下克拉布和高尔的大脚的。然后,两人一边飞快地奔向哭泣的桃金娘的密洗室,一边仍然为刚才所做的事情而惊魂不定。
赫做还在小单间里搅拌坩埚,坩埚中冒出一股股浓密的黑烟,使他们儿乎什么也看不见。哈利和罗恩把长袍拉上来遮住脸,轻轻地敲了敲门。
“赫敏?”
他们听见门锁刺耳地一响,赫敏出现了,脸上亮晶晶的,显得很焦急。在她身后,他们听见冒着气泡的、糖浆一般浓稠的汤剂在咕嘟咕噜响。四个平底玻璃酒杯已经放在了马桶座上。
“弄到了吗?”赫敏屏住呼吸问。
哈利给她看了高尔的头发。
“爱德华呢?你们没看见他?”她拧着眉头问,眼神在第四个杯子和哈利的脸之间徘徊,“没时间了,我们不带他了——”她干脆利落地说。哈利想告诉她没有爱德华他们连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都进不去,可是她连珠炮似的继续说:“我从洗衣房偷出了这些换洗的衣服,”赫敏说着,举起一个小布袋,“你们变成克拉布和高尔后,需要穿大号的衣服。”
三个人盯着锅里。离得近了,汤剂看上去像是黑乎乎的黏稠的泥浆,懒洋洋地泛着泡泡。
“我相信我安排的每一个环节都没问题。”赫敏说着,又紧张地去阅读《强力药剂》上污迹斑斑的那一页,“它看上去正像书上说的那样……我们喝下去以后,可以有整整一个小时才变回我们自己。”
“现在怎么办?”罗恩低声问。
“把汤剂分到三个杯子里,再把头发加进去。”
赫敏用长柄勺子舀起大团汤剂,倒进了每个玻璃杯。然后,她的手颤抖着,把米里森的头发从瓶子里倒进了第一个玻璃杯。
汤剂响声大作,像一壶滚开的水,并且起劲地泛着泡沫。一秒钟后,它变成了一种难看的黄颜色。
“哦——米里森·伯斯德的精华,”罗恩一边说,一边厌恶地瞅着它,“我猜它肯定很难喝。”
“行了,加进你的。”赫敏说。
哈利把高尔的头发扔进中间的那个杯子,罗恩把克拉布的头发放进最后一个杯子。两个杯子都嘶嘶作响,冒着气泡:高尔的变成了坦克一般的土黄色,克拉布的变成了一种黑乎乎的深褐色。
罗恩和赫敏伸手去端自己的杯子。“慢着,”哈利说,“最好不要都在这里喝,一旦我们变成了克拉布和高尔,这里就装不下了。米里森也不是一个小巧玲珑的人。”
“想得有道理。“罗恩说着,把门打开,“我们每人占用一个单间吧。
哈利小心翼翼地不让复方汤剂洒出一滴,闪身溜进了中间的小单间。
“准备好了吗?”他喊。
“准备好了。”传来罗恩和赫敏的声音。
哈利捏着鼻子,两口把汤剂吞进肚里。味道像煮得过熟的卷心菜。
立刻,他的五脏六腑开始翻腾起来,仿佛他刚才吞下的是几条活蛇——他弯下身子,心想自己会不会病倒——突然,一种灼烧的感觉从胃里迅速传遍全身,直达手指和脚尖。接着便是一种可怕的正在熔化的感觉,仿佛浑身的皮肤都像滚热的蜡一样泛着气泡,使得他匍匐在地上喘息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变大,手指变粗,指甲变宽,指关节像螺栓一样鼓突出来。他的肩膀开始伸展,使他感到疼痛难忍;额头上针刺般的痛感告诉他,头发正在朝着他的眉毛蔓延;随着胸膛的膨胀,他的长袍被撑破了,就像水桶挣断了铁箍一样;他的脚挤在小了四号的鞋里,痛苦不堪……
事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一下子,一切都停止了。哈利脸朝下躺在冰冷的砖地上,听着桃金娘在尽头的抽水马桶间里郁闷地汩汩作响。他费劲地脱掉鞋子,站了起来。原来,成为高尔就是这种感觉。他的大手颤抖着,脱去原先的长袍——它现在悬在他脚脖子上边一英尺的地方——穿上了那套换洗衣服,又穿上了高尔那双小船似的鞋子。他伸手拂去挡住眼睛的头发,触摸到的是钢丝一般粗硬的短毛,低低的发际一直延伸到他前额。这时,他意识到是他的眼镜使得视线模糊不清,因为高尔显然是不需要眼镜的。于是,他把眼镜摘下,然后喊道:“你们俩没事儿吧?”高尔低沉粗哑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没事儿。”他右边传来克拉布浑厚的咕哝声。
哈利打开门锁,站到裂了缝的镜子前面。高尔用深陷的眼睛呆滞地回望着他。哈利搔了搔耳朵,高尔也做得分毫不差。
罗恩的门开了,他们互相瞪着对方。罗恩活脱脱就是克拉布的翻版,从那短短的布丁盆发型到长长的大猩猩般的手臂,只是脸色显得仓白而惶恐。
“直令人难以置信,”罗恩说着,走到镜子面前,戳了戳克拉布的塌鼻子,“难以置信。”
“赶紧走吧,”哈利一边说,一边松开勒住高尔粗手腕的手表,“还得弄清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新口令,真希望爱德在,他去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就好像回自己家……”
罗恩一直注视着哈利,这时说道:“看到高尔居然在思考,你不知道这有多么古怪。”他砰砰地敲着赫敏的门,“快点,我们得走了……”
一个尖尖的声音回答他道:“我——我实在不想出来了。你们自己去吧。”
“赫敏,我们知道米里森长得很丑,谁也不会知道是你。”
“不行——真的不行——我想我不能来了。你们俩赶紧行动,你们在浪费时间。”
哈利望着罗恩,一脸的困惑。
“这样就更像高尔了,”罗恩说,“每当老师向他提问时,他总是这副表情。”
“赫敏,你没事儿吧?”哈利隔着门问道。
“没事儿……我很好……走吧……”
哈利看了看手表。他们宝贵的六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我们还回这里和你见面,好吗?”他说。
哈利和罗恩小心地打开盥洗室的门,看清了四下里没有人,便出发了。
“别那么晃悠你的胳膊。”哈利小声对罗恩说。
“怎么啦?”
“克拉布的胳膊有些僵硬……”
“这样怎么样?”
“啊,好多了。”
他们走下大理石阶梯。现在,只需要看见一个斯莱特林学生,然后跟着他走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就行了,可是周围空无一人。
“有什么主意吗?”哈利低声问道。
“没有。”罗恩说,他朝通向地下教室的入口处点了点头,就见一个留着长长卷发的姑娘从入口处出来了。
“对不起,”罗恩快步向她走去,说道,“我们忘记到咱们的公共休息室怎么走了。”
“对不起,我不明白。”那姑娘傲慢地说,“咱们的公共休息室?我是拉文克劳学院的。”
她走开了,还一边狐疑地回头看着他们。
哈利和罗恩飞快地走下石阶,隐入黑暗之中,克拉布和高尔的大脚敲着地面,脚步的回声特别响亮。他们感觉这件事不会像希望的那样容易。
迷宫似的过道里空空荡荡,哈利完全记不清爱德华上次带他来的时候停在哪面墙前面了——这里的每一面墙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在学校的地面下越走越深,一边不停地看表,计算还剩下多少时间。过了一刻钟,就在他们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前面突然有了动静。
“哈!”罗恩兴奋地说,“总算碰到他们的一个人了!”
那个人影从旁边的一个房间里闪了出来。可是,当他们匆匆走近时,却感到心往下一沉。这不是什么斯莱特林的学生,而是珀西。
“你在这下面做什么?”罗恩吃惊地问。
珀西仿佛受到了冒犯。
“这个,”他高傲地说,“用不着你们来管。你是克拉布吧?”
“谁——哦,是啊。”罗恩说。
“那好,回你自己的宿舍去吧。”珀西严厉地说,“最近在漆黑的走廊里乱逛很不安全。”
“你就在乱逛。”罗恩指出。
“我?”珀西挺直身子,说道,“我是一个级长。没有东西会来袭击我。”
一个声音突然在哈利和罗恩身后回响起来。德拉科·马尔福正悠闲地朝他们走来,挽着爱德华的胳膊,爱德华似乎被他灌得醉醺醺的,人都软成一摊了。哈利气愤地捏着手指,望着德拉科搭在爱德华腰间的手。
“你们在这儿呢,”他走到了近前看着他们,拉长声调说,“你们俩是不是一直在礼堂里大吃大喝啊?我正在找你们呢,我要给你们看一样特别好的东西——眼睛瞎了吗你们?还不过来帮我扶他一把!”
哈利和罗恩赶紧跳到德拉科前面,小心翼翼地想把爱德华接过来,可后者看上去是真的醉得不轻,八爪鱼似的缠在德拉科身上,罗恩撕了两回也没撕动。
“你松手吧!别伤了他!”德拉科粗暴地说,立马又把人放回自己身上。珀西气得像要冒出烟来。
“我还站在这里呢!”他吼道。
德拉科咄咄逼人地扫了珀西一眼。
“哦,可奇怪了,是吧?我还真没看见你,小不点儿韦斯莱。你在这下面做什么?”他讥讽地问道。
珀西显得极为愤慨。
“你需要对级长表现得尊敬一点儿!”他说,“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德拉科·马尔福冷笑一声,示意罗恩和哈利跟他走。哈利想替德拉科对珀西说几句抱歉的话,但及时制止了自己。他和罗恩匆匆跟在摇摇晃晃的德拉科身后,在转向下一条过道时,马尔福说:“那个彼得·韦斯莱——”
“是珀西。”罗恩不假思索地纠正他。
“管他是什么呢。”德拉科说,“最近我注意到他老偷偷地在附近转悠。我敢说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一个人抓住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哈利和罗恩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目光。
德拉科在一道空荡荡、湿乎乎的石墙旁边停住脚步。
“新口令是什么来着?”他问哈利。
“嗯——”哈利支吾着。
“哦,对了——纯血统!”德拉科并没有听他的,兀自说道。隐藏在石墙里的一道石门徐徐敞开。他抱着爱德华大步走了进去,哈利和罗恩紧随其后。
“说句实话,”德拉科把爱德华放平在双人沙发上,才出了一口气,“我以前还从不知道爱德的酒量这么差——他才喝了两杯蛋酒而已。真是怪事,是吧?”
这时候,公共休息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通常有早睡的习惯。
“在这里等着。”德拉科对哈利和罗恩说,示意他们坐到远离炉火的两把空椅子上,“我去把它拿来——我父亲刚给我捎来的——”
哈利和罗恩一边暗自猜测他会给他们看什么,一边尽量显出轻松自在的样子。
在他们视线不可及的地方,爱德华悄然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朦胧的醉意,只有奸计得逞般的奸笑。
片刻之后,德拉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像是剪报一样的东西。他把它塞到罗恩的鼻子底下。
“你看了准会哈哈大笑。”他说。
哈利看到罗恩惊愕地睁大眼睛。罗恩迅速把剪简报读了一遍,十分勉强地笑了一声,又把它递给哈利。
是从《预言家日报》上剪下来的,上面写着——
魔法部的调查
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主任亚瑟·韦斯莱,今日因对一辆麻瓜汽车施以魔法而被罚款五十加隆。
魔法部的赞助人兼霍格沃茨董事卢修斯·马尔福近日打电话要求韦斯莱先生辞职。“韦斯莱损害了魔法部的名誉,”马尔福对本报记者说,“似乎显然不适合为我们制定法律,他那个荒唐可笑的《麻瓜保护法》应立刻废除。”
韦斯莱先生对此不置评论,不过他的妻子叫记者离开,不然她就把家里的食尸鬼放出来咬他们。
“怎么样?”当哈利把剪报递还给德拉科时,德拉科不耐烦地问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哈哈哈。”哈利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亚瑟·韦斯莱太喜欢麻瓜了,应该把他的魔杖折成两段,让他加人麻瓜的行列。”马尔福轻蔑地说,“瞧韦斯莱一家人的德行,你真看不出他们是纯血统巫师。”
罗恩的脸——准确地说,是克拉布的脸——愤怒地扭曲起来。
“你怎么了,克拉布?”马尔福凶狠地问道。
“肚子疼。”罗恩□□着说。
“好吧,那你就上医院去,回来的时候帮爱德带点解酒药。”德拉科不高兴地说,一边着迷地望着爱德华的侧颜,“你知道,《预言家日报》居然还没有报道所有这些攻击事件,真让我吃惊。”
他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我猜是邓布利多想把一切都掩盖起来。如果不立即阻止事态发展,他就会被解雇。他喜欢麻瓜。一个体面的校长绝不会让克里维那样的笨蛋进入学校。”
他打了个哈欠,好像有点犯困了。
“不过,我倒是不歧视麻瓜出身的人就是了——你们知道哈利·波特吧?”他慢吞吞地说,哈利和罗恩屏住了呼吸,“他也是没有纯血巫师自觉的人,啧,人们认为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哈利和罗恩等待着:德拉科·马尔福肯定马上就要对他们说,他才是那个继承人。然而——
“我真希望知道那个人是谁,”德拉科冷笑着说,“反正不是哈利·波特就行。”
罗恩张大了嘴巴,使克拉布的脸显得比平日更加蠢笨。幸好,德拉科没有注意到。哈利飞快地转着念头,说道:“你肯定多少有些知道,是谁操纵了这一切……”
“你明知道我不知道,高尔,还要我对你说多少遍?”马尔福厉声说,“我爸爸不肯告诉我密室上次被打开的任何情况。当然啦,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他还没有出生,但是他什么都知道。他说这一切都是保密的,如果我知道得太多,就会显得可疑。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密室上次被打开时,一个麻瓜种死了——”
他突然皱起脸,显得很担忧,
“——这次恐怕也会有——我让爱德暂时住在我这儿,可是他非要跟那些格兰芬多狮子们住。不知道格兰芬多有什么好的——韦斯莱、波特、格兰杰,简直是三个麻烦制造器,像三个大磁铁一样到处吸麻烦,哼。”
罗恩撑紧了克拉布的大拳头。哈利觉得,如果罗恩朝德拉科狠揍一拳,事情就败露了。他赶紧用警告的目光瞪了罗恩一眼,然后说:“你知道上次打开密室的那个人被抓住了吗?”
“哦,抓住了……不管是谁,反正被开除了。”德拉科大大咧咧地说,“他们现在大概还在阿兹卡班。”
“阿兹卡班?”哈利不解地问,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阿兹卡班——就是巫师监狱,高尔。”马尔福一边说,一边怀疑地看着哈利,“说句实话,如果你再这样迟钝下去,就要走回头路了。”
他不安分地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说道:“我爸爸叫我不要抛头露面,让斯莱特林的继承人继续行动。他说学校必须清除所有污秽——要我说全是些蠢话,‘污秽’?我看他才污秽呢!我才不会听他的,他不知道他的话有多蠢——”
哈利和罗恩望着对方,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
“——如果我能阻止那个所谓的继承人——当然啦,我爸爸现在要办的事情太多了,没空管我。你们知道吗,上星期魔法部突然查抄了我们的庄园。”
哈利拼命想让高尔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是啊……”德拉科说,“好在他们没有找到什么。我爸爸有一些非常有价值的秘密法宝。幸亏我们的密室设在了——”
“有时间你可以对我单独说,德拉。”三个人都被爱德华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哈利赶紧扭头望去,爱德华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红晕,但看起来已经清醒了,他轻飘飘地坐在德拉科腿上挡住了德拉科的视线。
“你什么时候醒的酒,爱德?”德拉科嗔怪道,“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可是爱德华没有搭话,只是一个劲地瞪着罗恩。
“嗬!”罗恩突然说。
只见罗恩的头发正在变红,鼻子也在慢慢地拉长——他们的时间到了。罗恩正在变回他自己,哈利从他突然向自己投来的惊恐目光中,知道自己一定也在恢复原状。
他们俩同时一跃而起,这时德拉科才刚刚注意到他们俩的怪异。
“你们去干嘛?”
“去拿药治肚子疼。”罗恩含混地嘟哝一声。他们不再啰唆,生怕耽搁了爱德华给他们争取的宝贵时间,一下子蹿过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冲向石墙,然后在走廊里撒腿狂奔。他们希望德拉科真的什么也没有觉察到——但哈利不敢打包票,爱德华的身体又轻盈又纤细,完全挡住德拉科的视线是不大可能的。
哈利可以感觉到他的脚在高尔的大鞋子里打滑,他的身体在缩小,他不得不把衣服拎起。他们横冲直撞地奔上台阶,进入黑暗的门厅,只听见关押克拉布和高尔的扫帚间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他们把鞋子扔在扫帚间门口,穿着袜子奔上大理石楼梯,向哭泣的桃金娘的盥洗室冲去。
“全是浪费时间!”罗恩喘着粗气,恼怒不已地说。他回身关上盥洗室的门,“这回把爱德也搭进去了!”
哈利在裂了缝的镜子前查看自己的脸。他又恢复了正常。他戴上眼镜,罗恩重重地敲着赫敏单间的门。
“赫敏,快出来,我们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走开!”赫敏尖着嗓子说。
哈利和罗恩吃惊地望着对方。
“怎么回事?”罗恩说,“你现在一定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们……”
只见哭泣的桃金娘突然从单间的门缝里闪了出来。哈利从没见过她显得这样高兴。
“哎哟,等着瞧吧,”她说,“太可怕了!”
他们听见门锁滑开,赫敏出现了,哭哭啼啼的,长袍拉上来遮住了脑袋。
“怎么啦?”罗恩不敢确定地说,“难道你还长着米里森的鼻子什么的——”赫敏松开了长袍,罗恩后退一步,撞在水池上。
她满脸都是黑毛,眼睛变成了黄色,两只尖尖的长耳朵从她的头发里支棱出来。
“那是一根猫毛!”她凄厉地哭喊着,“米—米里森一定养了——一只猫!可这汤—汤剂不是用来搞动物变形的啊!”
“真倒霉。”罗恩说。
“你会被取笑个没完的。”桃金娘开心地说。
“没关系,赫敏,”哈利赶紧说道,“我们送你去医院。庞弗雷女士从来不多问……”
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劝说赫敏离开了盥洗室。哭泣的桃金娘兴高采烈地粗声大笑,使得他们更加快了脚步。
“等着吧,大家都会发现你长了一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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