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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只恨三尺青锋,扫不尽世间罪孽(4000)


  随着陆鸣将手中的利剑投送而出。

  山间中,鸟兽虫鱼,妖魔鬼怪,无数道身影全都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从下往上,注视着夜空中双月。

  那被陆鸣掷出的长剑剑身游荡着密密麻麻的剑光,远远望去,恍然如另一轮新月当空。

  如此清冷...锋利...

  分割一切,粉骨磨肉。

  正威风凛凛,挥舞长棍的巨猿嘶吼声戛然而止。

  被月光所照耀,只感觉浑身寒毛炸起,起了一身鸡皮。

  脸色慌乱,腿脚并用,拼了命的朝着后面退去。

  那道匹练确是如此急切。

  新月洒落,白虹贯穿天地,夹杂无边的锋利剑气。

  好如一张大网,将巨猿完全包裹在内。

  嗖...

  落月在地面上肆意绽放光芒,三五秒后,众鸟兽与众妖魔耳中才传入那道迟到的破空声。

  驾驭着无边剑气的长剑,射穿巨猿,去势不减,却再无凌然威力,轻飘飘的落在一颗青石上。

  没有任何力量感,利剑落到青石上,剑刃却没入了青石之中。

  剑柄微微颤抖。

  好似正为自己激发的那一剑所兴奋不已。

  而被穿刺的巨猿,腿脚无力,一阵踉跄,脑门处,出现一个肉眼可见的空洞。

  眼神里逐渐迷茫,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远去。

  想抓又抓不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的消散,无力却又无奈。

  巨猿晃悠一步,剧烈的动作,使得身上许许多多的‘灰尘’被抖落下来。

  一连三步。

  只剩下一具宽大的森白骨骼跪倒在地上,跪倒在半插青石中的长剑前。

  巨猿的这几步,如同扇了翅膀蝴蝶,给方圆十数米内带来了激烈的变化。

  花草化作灰灰,金石融成碎屑...

  所有事物,都在那锋锐无比的剑气下,化作飞灰。

  方圆十数米,平滑光整!

  ......



  目睹这剑气落月而下,陆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眼看着眼前的杀手,挂着莫名的笑意,嘴里又重复了一次。

  “妖...军?”

  一模一样的一句话,此时从同一个人的口中讲出,却给黑衣杀手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黑衣杀手眼中依旧平静,却少了光彩,显得死寂。

  神话传说中,剑仙投剑划江,未能一睹风采,反而在今夜,见识了陆鸣的这一记...

  落月融圆。

  陆鸣等待着对方的回话,却等来了长久的沉默。

  宛然间就失了性子。

  自语一声。

  “无趣。”

  “罢了...一路走好。”

  陆鸣伸出手,张开掌心,遥遥的握住虚空。

  泥丸中的‘剑术’符篆萌发光彩。

  而远处插在青石中的长剑随着陆鸣的一声号令,再次颤抖起来。

  颤抖了一阵。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陆鸣眨了眨眼,熟练的收回楞在半空中的手臂,五指捏出指印,弹出一缕剑气。

  送了黑衣杀手最后一程。

  .......

  偌大的妖军...至少这百来个散兵游勇们是这么想到。

  随着威风凛凛的巨猿将军先走一步。

  打气助威的小卒们,也歇了脾气,不敢嚷嚷着报仇雪恨,更不敢再找陆鸣的麻烦。

  天生胆小的,更是丢盔弃甲,连连出逃。

  百余只各类妖魔鬼怪,使出各自的拿手绝活。

  全身发绿,鼓着腮帮子,踩着脚蹼的蛤蟆,喷出一口烟雾的,隐入烟雾里,借着夜色,刷刷的消失了踪影。

  也有的全身甲片将自己包裹,凭空一变,变成一颗长着尾巴的石头,咕噜噜,滚啊滚,滚下山去了。

  ......

  慌慌张张。

  深怕自己慢了一步,那插在青石里的长剑,又飞到天空中,化作一道圆月,落了下来,将自己融化。

  陆鸣带着两只小兽坐在一颗断裂的木墩上,正看的起劲。

  小老五好了伤疤忘了疼,上蹦下跳的吵吵闹闹。

  要是现在兜里还有几块鸡肉,非得打赏下去。

  “喔喔喔...那只鸡好大,有三个头哩。”

  小老五说完,又遗憾的擦擦嘴。

  咽着唾沫,含糊道:“要是有三只腿就好了,几头没肉,偶也咬不动...”

  蹦跳的时候,一下子不小心踩了老大的尾巴。

  大姐头呲牙裂嘴,又一爪子拍在小老五的脑袋上。

  不敢反抗大姐的淫威,只能自个捂着脑袋上的包,哭戚戚的画圆圈。

  陆鸣含笑,看着两只小兽打闹一会儿。

  看向旁边沉默低着头的季禾。

  淡淡开口。

  “说说吧!”

  ......

  季禾早已经忘记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了。

  只记得那还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朦胧的念想里。

  是一个雨夜。

  抚摸着鼠须的肥胖商人捏捏自己的脸,然后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检查一遍。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身后两个默然的男女,平静的注视着赤()裸的自己被肆意打量。

  那商人拿出一串铜钱,自己就来到了青楼中。

  在青楼中接受了各种教育。

  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无一不绝。

  从此就和青楼中其余的‘姐姐妹妹’们一样。

  在无数人的打量中,卖出第一次。

  然后就是无数次。

  不到双十,季禾就感觉自己全身都没有了一丝痛痒。

  麻木不仁。

  本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

  直到,一个富家子弟看中了她,将她赎买回去。

  那是的她是如此的天真。

  以为那是多么明亮的一束光,自己的春天终于到了,可以逃离青楼这个牢笼。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现实也正如她所愿。

  那富家子弟陈乌对她爱护有加,每日恩恩爱爱。

  吃穿住行一样不漏。

  听着下人们‘夫人’的亲切问候。

  麻木?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浑身的飘飘然。

  季禾记得那似乎是一个夜晚。

  她躺在床铺上,面前那个把着脉象的郎中居然说她...怀孕了。

  季禾很迷茫但也很喜悦。

  她急匆匆,满怀心欢喜的打算将喜讯告知爱郎时。

  却在那个灯火恍惚的窗外。

  听到了...

  “长生丹的炼制得加快了。”

  “这成功率真是太低了,三五个婴儿才能练出一颗。”

  ...

  “秘法如何了?”

  “我拿季禾试了一试,看看效果吧”

  ...

  “让小鬼吞噬掉婴儿的灵魂,取而代之,这样活下来的婴鬼用来炼丹极好不过。”

  “地神早该将这个方法教给我们了,浪费了那么多婴儿,只练出一些废丹。”

  ...

  “最近婴儿丢失过多已经引起很多人注意。”

  ...

  “没关系。”

  “我又买了一些女人,等一下给大师送去,劳烦一下大师。”

  “我们自己生产...”

  “自产自销?陈兄真是妙人啊。”

  “哈哈哈...”

  ...

  屋子内一个男人与一个光头大师聊得正欢。

  畅聊的内容却如此惊悚。

  屋外的季禾晴天霹雳。

  联想到陈乌的妻妻妾妾,自己早上还一起识花赏月的姐姐妹妹。

  居然只是一群等待成熟的果树?

  联想到许多姐妹,早已经诞下子嗣,却在陈府内难以见到。

  恐怕那些懵懂婴儿,早已经进了不知道哪个丹炉。

  成了一团泥灰,又或者入了谁的肚子。

  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止不住的涌出。

  季禾摸摸肚子,已经能够感受到微微起伏,这里面有一个新生命在孕育。

  辗转反侧一夜。

  季禾打算等,等一个机会...

  也就是某个晚上;

  柴房中的小马夫疑惑的看着‘高贵’的夫人,忍不住暗疑惑。

  季禾感觉又回到了自己在青楼的时候。

  为了博一个别人的笑脸,将自己摆出各种放荡的模样。

  而这一次,她的客人居然成了一个马夫。

  一个以前的她正眼都会看一眼的低等下人。

  似乎是明白的夫人的‘意思’。

  这个一直以来饱受欺压的小马夫,迷茫、激动甚至恐惧。

  在半推半就之后,一切顺其自然。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

  季禾面露愁容,对着小马夫哭诉自己的身世,半真半假。

  “爱郎,我可能无法再陪你了...”

  季禾高超的话语,如泣如诉的娇弱模样,悲惨的遭遇。

  几乎没有任何人情世故的小马夫顿时沦陷。

  心中悲愤异常,也越发恐惧。

  这个长期被奴化的小青年,可从来没有过任何逾越的想法。

  直到,季禾期待的说出。

  “我们一起逃出去,然后永远生活在一起”

  那眼神中,直直的勾人的魂,带着说不出的期盼!

  看着季禾那‘深情’的眼神,小马夫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最为勇敢的一刻了。

  嘶哑的喉咙,重重的咬...出一个字眼。

  “好......”

  季禾笑了,又是你情我愿的一夜。

  借着小马夫的鼠道。

  季禾逃出来了,而小马夫则死在了乱刀之下。

  到最后一刻。

  小马夫的全部心神依旧系在季禾身上,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

  被人一刀砍下脑袋。

  季禾磕磕碰碰逃亡了好一阵,才找到一个落脚之地。

  为了生活,她已经不会再有以前的那种矜持。

  一个铜钱,甚至一块黑锅盔。

  她已经变得极其廉价,廉价到不可思议,廉价到她这辈子都想象不到。

  ......

  随着季禾的如泣如诉,一个满脸伤痕,悲惨无比的慈母形象被呈现出来。

  可怜弱小又无助...

  季禾满怀期望的抬起头。

  看到的,却依旧是陆鸣漠然的双眼。

  怜悯?也许有吧!

  旁边的两只小兽也不敢打闹了,缩缩脖子,看着气氛凝重的局面。

  老大似懂非懂。

  小老五一脸迷茫。

  陆鸣自然不可能相信季禾的一面之词。

  但信与不信也不重要了。

  问题的根源,根本不再于季禾这个苦难女人的身上,也不在于那个刚刚出生就已经沦为妖鬼的婴儿。

  【古老的余晖正见证着秩序的更迭,旧日的妖人企图在动乱之时,降下灾祸,觊觎神位。】

  【阻止人间道土地神位被夺,击杀妖魔齐冠。】

  “齐冠...”陆鸣嘴皮子动了动,没有发声。

  这是一个他已经听到了好几次的名号。

  土地神?

  倒要讨教一下了。

  陆鸣将默然的目光放到季禾身上,伸出手,指着与小村落相反的方向。

  “给你一个机会,离开这。”

  “你过去所作所为我不追究。”

  季禾踌躇片刻,依旧低着头没有多余的动作。

  “冥顽不灵!”

  陆鸣冷漠的说了一句。

  “为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你有什么资格将无关者拖拉下水?”

  “那村落里,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你猜的到吗?”

  陆鸣手中捏起一块石子。

  猛然弹射出去,敲击在季禾的脚踝。

  丢下一块银子。

  转身离去。

  两只小兽,连忙跳跃到陆鸣身上。

  身后的季禾握着脚踝冷汗淋漓,想要站起来。

  剧烈的疼痛却让她根本无法站立。

  只能伸出手腕抓挠着空气,面露绝望的目送着陆鸣离开。

  寒霜问顶,冷风欺凉。

  平静下来的小野。

  回荡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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