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太后
“娘娘。”月菊刚走，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便进来向秋霜叶道，“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太后娘娘！秋霜叶心中一惊连忙放下茶杯，她还记得初入宫中时皇后娘娘对她的提醒：“太后娘娘久居佛堂，不喜外人打扰，若无传召妹妹就不必去叨扰太后了。”
如今太后传召她了，但是所为何事呢？入宫至今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是为她上元宴上的装神弄鬼，还是为她昨日大张旗鼓的去淑妃宫中讨要宫女？又或者是因为那支簪子？簪子的事情不知道太后是否知晓，如此她见到太后时又要不要先认罪呢？
步辇抬着秋霜叶走这一路，她便想了一路，想到最后只觉得头疼。
步辇行到僻静处便停下了，面前站了名小宫女向步辇上的秋霜叶行礼后说道：“娘娘，佛堂清净，太后请神女娘娘进去。”
秋霜叶从步辇中下来，抬头看了看隐在此处的匾额，上面简简单单只写了“佛堂”二字，由树叶遮挡着隐在这皇宫的角落。
“劳烦带路。”秋霜叶恭恭敬敬对小宫女道，想来这小宫女便是太后派来接她的人了。
小宫女领着秋霜叶跨过小门，门后是一条石板小路，道路两旁花草丛生。走过小路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湖水，湖水旁边应该就是太后娘娘居所了。
“娘娘且在门外等候，待奴婢回禀了太后娘娘。”小宫女福了福身推门进去回禀。
秋霜叶站在门外打量着太后娘娘这间院落，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院落，倒像是湖边搭建了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与这偌大的皇宫格格不入。空地处似乎种了些花草，在这冰雪消融的时节渐渐抽了些芽来，为此处的清冷孤寂填上份生机。过阵子春暖花开了应该会很好看吧。
秋霜叶这样想着，小宫女已经推门请她进去。迈步进入佛堂，由珠帘将主位分隔，太后坐在珠帘后面的正座。隔着珠帘秋霜叶隐隐约约能看到太后身着素衣在主位端坐，手中似乎还捏一串佛珠。这便是后宫的太后吗。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面前坐的是太后，秋霜叶也不敢四处乱看，进门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太后开口道，声音浑厚有力，“清荷，看茶。”
太后说罢，一侧的小宫女引秋霜叶在下首落座同时奉了盏茶给她。
“臣妾谢太后娘娘。”太后坐在那里不怒自威，秋霜叶则更不敢失了礼数。
“不必拘束。”太后一边掐着念珠一边对秋霜叶说，“哀家听皇后念叨起宫中来了位神女，便想请来看看。”
“太后娘娘言重了，皇上垂爱奉为神女，臣妾在娘娘面前不敢自居，恐惊天人。”秋霜叶勉强笑着回答，哪来的什么神女，若被大家知道真相，不把她当妖怪才怪呢。
太后听到回答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相府果然大家风范。”
“太后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太后摆摆手，显然这次的答案并不如之前那般让太后满意：“有些夸奖你担得起，不必过谦，显得小家子气，哀家不喜。”
“……谢太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秋霜叶一颗心随着太后的一举一动七上八下。皇帝或许会顾念她些许，但太后面前一招不慎，难保不会一个赐死。
“嗯。”太后点点头，端起杯子轻吹开面上的茶叶，“神女入宫已有些时日，对宫中规矩可有何想法？”
入正题了！
太后明人不说暗话，如此一问定是因为昨夜淑妃宫中一事，看来太后什么都知道了，遮遮掩掩不够磊落，不如直言不讳：“回太后娘娘，臣妾认为……臣妾认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为国之根本，宫中上下更应谨遵法度，以为万民表率。”
“继续。”太后喝口茶静静听着。
“昨夜……昨夜淑妃娘娘宫中之事，淑妃娘娘私罚宫人有违宫中法度，当罚；臣妾……臣妾擅闯淑妃寝宫，探听淑妃宫中之事……臣妾，臣妾也当罚，请太后娘娘责罚。”秋霜叶不住的打量太后的脸色，却由珠帘阻隔捉摸不定。无论如何，认错总是没错的。如此想，如此说，秋霜叶便也顺势跪在地上，等着太后如何处置。
太后拨开水面茶叶，也不急着回答，任由秋霜叶在地上跪着。
许久之后，秋霜叶跪得双腿都已麻木后，太后才缓缓开口：“神女答得好，当赏。”
“谢太后娘娘赏赐。”秋霜叶伏跪在地，暗自松了口气。正想着太后这一关应是过了的时候，却又听上方太后徐徐说道：“哀家入宫时先帝曾赐哀家一支翡翠簪子，如今便赏给你吧。”
翡翠簪子！秋霜叶听到太后的话只觉脑内“嗡——”的一声，暗道不好，太后定是知道了之前宫中之事。
“臣妾……”怎么办，太后这是在兴师问罪？但却没有提“罚”的事情，只提说“赏”，或许太后不知道？真么可能，太后能当上太后岂是向许琯瑢那般好糊弄的，如此要不直接认罪？
“臣妾，臣妾有罪，求太后娘娘责罚！”说着秋霜叶将身子伏得更低，只等着太后下一步作何打算。
“哦？”太后挑挑眉，不说话等着秋霜叶的下文。她要秋霜叶自己说。
“臣妾……”
“母后！”正当秋霜叶不知如何回答时，身后佛堂的门被“啪”的打开。逆光之下，来者的脸看不真切，秋霜叶却很清楚是谁。是他来了，他又来了，也只会是他来了。
莫北宸下朝后便听小太监通传说秋霜叶被太后召去了，急得他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赶了过来。他不知道母后什么意思，作何打算，他一路跑，脑子里乱做一团，琳琅的手，琳琅的死……青云观的秋霜叶，烛光下的秋霜叶……琳琅，秋霜叶，霜儿！霜儿的死！到最后他也不知脑子里是谁，是什么，只知道要赶过去，赶过去，赶过去看到她没事。还好，还好你没事……
莫北宸扶起地上的秋霜叶，不知是久跪使得双腿麻木无法站立，还是被太后的威严嚇得不敢动弹，秋霜叶仍跪在地上。莫北宸怕弄伤她也不好强行拉起来，最后只得一同跪下让秋霜叶靠在自己身上作为支撑。
“皇上急冲冲前来所谓何事啊？”太后看着冒冒失失的儿子，语气严肃的同时掺杂进一丝疲惫。
“朕来带神女回去。”莫北宸隔着帘子对这位久未谋面的母亲道。
太后隔着帘子嘴角微挑笑了一下，不知是苦笑还是嘲讽，随后开口道：“那神女便退下吧，皇上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闻言，秋霜叶才敢在莫北宸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告退。
“你先回去，这里有我。”莫北宸将秋霜叶扶到门口后宽慰她道。
秋霜叶点点头，不多说也不必多说，终归是母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会有性命之忧的只有她。
“母后还有什么要说与儿臣的。”送走秋霜叶，莫北宸回身问道。不复柔情，也听不出什么亲情，他满心的温柔总是留给外人。
太后闭上眼，手中一颗一颗掐着佛珠：“皇上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太后皱着眉，明明有很多话可说，开口却只剩责备。
“儿臣受教。”莫北宸不想与太后多争辩，他累了，从小到大母后永远是对的，他无需争辩，也不应争辩，“若无事儿臣还有政事处理，儿臣告退了。”
太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们母子之间，如何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最亲密的两个人，彼此世上唯一的亲人，却相顾无言。太后张张嘴想嘱咐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连最基本的一句“天气转暖，记得增减衣物”都说不出口。
“簪子……”
“母后的簪子是儿臣打碎的，母后若罚便罚儿臣吧。”莫北宸不等太后说完，抢先替秋霜叶揽下所有罪过。
他又是这样自乱阵脚。太后皱了皱眉，从前如此，现在仍如此，毛毛躁躁的。为了一个女人，一名宫嫔何至于他一个皇帝独自揽下，做事情手脚不干净，传出去叫天下人耻笑。
“哀家将簪子赏给神女了。”你无需担心……
莫北宸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母后是要责罚秋霜叶呢，昔日琳琅惨案历历在目，如今他有能力了就不能让事情再发生一次：“如此，儿臣替神女谢过母后。”
“不必。皇上，做事情应当干净利落，身为皇帝莫要留下话语让旁人诟病。”
“……是。”
“宫中人多，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必一铲子挖到底，小心伤了根基。”
“……”
“神女很好，相府千金，承了天恩的神女，家世清白，样貌……”
“母后！”莫北宸又一次忍不住打断太后的话。母后要提点自己什么，样貌？是啊，与琳琅一模一样，那又如何，琳琅死了，母后便连一个相像之人都留不得吗？便是给自己留给念想在旁也不可以吗？
“母后，儿臣还有政事处理，就不打扰母后清修了，儿臣告退。”说罢，也不顾太后是否应允，便已转身推门离去。
太后坐在佛堂，看着大敞的门，外面的暖阳照到屋内，却被门梁挡住停在自己脚前。心中默念着佛经，念珠一颗颗掐数着。
“清荷，把门关上吧。”不知过了多久，阳光无论怎样变换似乎都不会再往前进了，太后闭上眼吩咐宫女清荷将门重新关好，屋内又恢复了秋霜叶来前的清净。
太后走回内室，清荷站立在一旁静静的听太后在佛前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秋霜叶，秋霜叶，相府千金……有着和当年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牵动着宸儿的心，牵动着宸儿的情绪，不过还好，还好她是相府千金，身世清白做事也稳妥，不会秽乱后宫，不会跟哀家耍心眼儿……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皇帝啊皇帝，宸儿又何时能长大，当年如此，如今又是如此，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哀家，和哀家吵闹，相府千金……初入宫中竟闹出了这许多事，若说安分守己，也确实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宸儿为了他……罢了，这孩子毕竟长大了，一个女人而已，罢了……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但是宸儿已经为了袒护这个女人做出太多不合身份的事情了，长此以往必成祸患。丞相千金……秋相，秋丞相……秋宇轩……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为何你的女儿和当年那个女人长着同一张脸？琳琅，秋霜叶……当年的事你怎会知晓内情，又知道多少？秋宇轩……秋宇轩……你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江山！
“啪”！
“娘娘？”清荷默默捡起散落满地的珠子，不多说也不多问。
太后仰头看着面前的佛像，手中死死捏着念珠的断绳，许久许久……
罢了，随他去吧……
太后将断绳连同剩下的珠子一起递到清荷手中，再次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心礼佛诵经。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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