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遇官家不淑 > 第7章 椒房玉奴一枝嗔1

第7章 椒房玉奴一枝嗔1


六月初三。养女们红着眼眸不情不愿地出去,最踌躇满志的崔琳竟然成为三者中的例外,她只觉荒唐而无颜。违拗圣意是死罪,就算是要将心悬挂在紫宸屋檐的螭吻上,这躯壳还需按照规矩和时辰踏出阊阖。宋银和慕容观郢缄默目送,看着崔琳泪流滂沱。都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谁都不可能拼前程去为她讨公道。回禁庭途中宋银笑道:“说来我要贺喜阿郢,毕竟你常侍御前,这是我们修不来的福气。就算是禁中的娘子呀,亦不比阿郢见官家的次数多。”观郢冁然而笑,很是纯真无邪,“阿银姊姊真是折煞奴家。我哪里比得姊姊,您的俸禄和份例都比照着嫔御来,这获封还不近在眼前?”

        绿绮阁。正啜茶的两位娘子满腹牢骚,还是杨萧疏先张口,“我真是不明白,这官家每日都召观郢去紫宸,却迟迟不命她进御,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戴蓉险些将茶喷出,“你能三思而后行吗?这话蠢得要命。这既属无意还镇日相见做甚?你当官家像你?每日都无事可做?”杨萧疏又恻恻问:“那你说是什么缘由?”戴蓉好似成竹在胸,“还能是什么?官家有疾、有难言之隐。”杨萧疏捂住檀口而噤声,“你休对御体出言不逊。这官家好端端的,春秋鼎盛,怎么就成患疾了?”戴蓉笑道:“此处只你我两人,你不提自然就没人晓得。他本是及冠将过,正是血气方刚,这瞧见青春韶华的小姑娘还能捱住?要紧一桩是他凭甚要捱?这满禁庭的娘子、内人不都擎等候?你瞧瞧这禁庭,我的娃娃薨逝、冯诗的女儿落地即薨、董氏的女儿只活了八日。虽说娘子们羸弱多病,但就丁点没有他的缘故?若是这种子残缺,就是撒在最饶腴的壤中亦难成参天树木。”

        这骇人听闻的事体教她胆寒,“这些孩子都是官家年岁尚轻时所生,便说你的福映,彼时官家十七岁,哪里能给得全满?”戴蓉嘲讽道:“有他这样势利的爹爹是映娘命惨。他净挑拣讨喜的女郎,却忽视我的孩子。谈哥儿薨逝他更疏远我,这丧良心的贼!偷了我的清白却不打算尽责,没得教人作呕。他想召我进御,我还不乐意伺候呢!”遽然槅扇门有身影晃悠,是甘棠略显涩滞的声响,“奴请两位娘子安。尚寝局的教引嬷嬷来了,说是给慕容姑娘讲规矩的。”杨萧疏怕被指责妄揣君心,自然不敢擅去寻尚寝局,这人只能是紫宸的调遣,“痊愈了,真是令人欢喜。”说罢戴蓉叮嘱,“领到姑娘房中罢,教姑娘好生听教诲。”

        御命抵达她们就在斟酌人手,最后将资历最深、品阶最高的任续请出山。这任续统管诸事,已数年不给新嫔御们讲侍寝的规矩了。到观郢房中见摆设简朴,两人彼此叉手施礼,任续即请内人去端热水,观郢请她落座而自身端立聆听。任续笑道:“姑娘过于谨慎了。虽现下姑娘无品阶,我能托大称声教诲。但既走到尚寝局这步,您必定是逐步高升。还请姑娘随意些,坐着就好。”观郢赧然颔首,在侧座抚裙正襟危坐,正所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如不能溜肩和佝偻腰背,这倭瓜的体态谁会喜欢?任续敛容正声,“到紫宸的进御首要验身看清白、次要漱洗净身,最末是与官家共赴巫山。既官家疼惜娘子,这进御是随时的喜讯,奴遂亲身来检验过第一例。这漱洗无甚好慎重的,有内人服侍姑娘,姑娘只顾舒畅就是。最为要紧的是最后一例,这亦是进御本身。姑娘可曾见过玉柄麈尾?”苦修秘戏的观郢焉能不知她在暗示,但仍是满脸茫然,“见过。”

        任续继续沉声道:“郎君与姑娘生得截然不同,这体躯用来繁衍的兵器亦殊异。我们是女郎,自晓得经血处颇为脆弱,而亦是繁衍子嗣的盛器。燕幸为舒帝心、亦为宗祧承继、社稷有后,因此是国朝的政务。历来因生皇嗣而受青睐和尊异的娘子亦不计其数。典籍说阴阳调和素来讲究牡俯而牝仰、牡露而牝张,短兵相接而后雨露降落。自然,姑娘年岁尚轻,官家大抵舍不得您如今就承受妊娠苦楚,怕是事后会赐您一碗汤药,但这全是为您的安康着想。您未发育完全,这胞宫恐不如逾双十的娘子健全,自然极易滑胎,譬如乔娘子就是坐胎不稳导致小产。”真是有趣,既她岁数尚轻使得今上怜悯,就不要宣她进幸。还虚虚假假给寒宫的药做甚?到头是他爽快,反倒害了她的身康。

        任续呷茶见味道不错,又晕了些,“姑娘那处可增长毛发?”见她臊红了脸,任续笑道:“女孩儿家都要过这关,无甚不好意思的。索性我为您验身时亦能见真章,此刻就不为难姑娘了。”她言归正传,“进御有三禁。一禁殴伤圣体、圣颜。太/祖朝有嫔御崔氏挠于帝肩,帝命连夜杖毙。二禁出声露响。此事若是第一回经,难免会有疼痛和不适。殴戕圣体是大不敬,哭疼嚎痛亦是理同。雷霆雨露皆为君恩,疼亦是赏,甚至连赐死都需顶礼膜拜而谢。三禁痴缠不休。您是循规蹈矩的,奴就援引前朝旧例了。杜氏意求螽斯,夜求帝御,帝御三,而杜氏尤贪。最终致使圣躬遭损,帝泄而不能止,遂将罪妇杖毙,命宫妇观刑,杀一儆百。”

        说罢任续示意她到软榻,“请姑娘宽衣解带,容奴查验。”最初进禁庭她仅四岁,姑母搂着她,有两个粗手笨脚的嬷嬷在她身上乱翻。见她只褪素袴,撩起裙摆,任续正色道:“慕容姑娘,验身要完全。我们同为女子,您无甚可担忧的。”是啊,今日被她瞧过,来日还要将这躯壳献给今上。她未有犹疑,立刻将系带释去。最终竖躺在软榻均匀地呼吸。此刻这铜盆的热汤见分晓,原是留给她温沃手掌用。她先察看上身,检验手臂、胸腹、后背有无伤疤和淤痕。再翻看她的一对柔荑,饶是她阅女无数亦褒奖道:“姑娘生得真好。肌理如雪霜,还有隐约的馨香。”

        而观郢未跟她兜搭,只称谢就由得她凝视下半身。她在要害的部位辗转很久,基本通过望、探两法。她随着她的力道猛哦一声,这查得太细微了,甚至还要丈量这甬道的宽窄。“姑娘莫见怪,这从前就生过肌肤相亲而贞洁伪保之事。您是即将侍奉官家的,奴不能不慎重。”而见那处毛发疏秀,甚至连剪裁都不必,“慕容姑娘闺门有川,奴今事务已毕,就先告退了。”观郢撑起身隔着帘幔躬身,仍顾全对她的礼数,“请恕奴家衣衫不整,不能相送了。”任续亦颔首道:“请留步。”

        娄珠珠入内瞧见帘幔皆落,而观郢犹在绑紧襦裙的系带,“任尚寝对您做了何事?她不会欺凌您罢?”观郢将双层黑漆衣架的交领褙取下,“何事?”娄珠珠忙矮膝,“官家传您去紫宸殿。”她在梳妆奁前重揩粉黛,直到这面色恢复如前,她到紫宸时他凑巧撂下最后一本劄子,“怎么才来?今日抱恙?”瞧着她脸色倒还好,观郢与他施礼,“官家恕罪,有些事耽搁了。”他觑向公冶苌,见他意味深长地点头,即领会深意,“前日不是说喜欢冬青的汝窑茶器?适才翻库房得了这一套,你瞧瞧可还喜欢?”即使她畴昔瞧过绘画的图案,而杨萧疏多年无势,她还真是初次见实物。她聚精会神地看了倏忽,连摸一摸都不曾,“这汝窑瓷器既名贵又难得,奴今日当真是开眼,多谢官家。”

        这换成周慕估摸第一句就是“快赏给妾罢”,他示意公冶苌将茶具收好,“既喜欢为何不讨?”观郢眉眼弯弯,解颐而笑,“天下珍奇无数,值得喜爱者亦多如树叶。意中却不一定要得到。奴觉得远远瞧着亦是好的。”他亦是笑,即使不甚赞同,“小姑娘竟有这等境界?真是不得了。这套茶具就送给你,由得你远观亵玩随意处置罢。倘朕有钟意者,定然会想方设法地得到,而非远瞧着她落入他人之手。”

        那是因为他是皇帝。四海八荒的珍宝都是他的,人亦是他的。他示意她跟到御座前,“为朕研墨罢。”其实在她最初接触这项事务时,一直天真而莽撞地以为是端砚有墨。而事实消耗得却是墨条。后来她醒悟一道理,只要从权势和尊贵是完全的倾轧,那么实则在付诸辛勤的一方就会被吞噬。就像高阶女官吞内人的功绩,都知们欺辱黄门。而易地而处,他们都变成从前自身最憎恶的样子,周而复始。这换茶的小宦官前来她撤身要避,谁料这内侍亦要避她,两人的不默契造成她弯腰而避,这轻微的响动使得他看过来,两人俱请罪。他摆摆手示意无妨,却见她不慎将手掌一侧沾染墨汁。她循目望去忙要取纨绢擦拭。他却径直摊开手掌示意她将绢交出。她不明缘故却依旧照做,最终他半握她的柔荑给她擦拭。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但他掌心的温热擦碰她的手指,肢体的碰触让气氛微妙起来。公冶都知已自行请辞,而他略略蘸水替她抹乾净,“原你亦有做不好的事。”她羞赧一笑,“陛下取笑奴奴呢。”睃视面庞的目光遽然灼热而滚烫,他深邃而考量的眼神她未曾直迎。“共用午膳罢,午后朕便不得闲了。”

        这已非她初次在紫宸享御膳。况且她不必守规矩端立侍膳,而可与他同桌而食。这份优待和厚遇使得她很受用,即使杨萧疏说要她辞,但她仍阳奉阴违,珍馐美馔在前,何苦谈惶恐和绳墨来阻挡他的满腔善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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