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尤寺丞难断家务
穿越之初，杨双双很担心，原本她是朝着妇人肚子里的孩子去的，却不知怎得到了在院子里坐着的小姑娘身上，所以她很忧心小妹生出来是个傻子。
小妹日渐长大，不仅玉雪可人，还很是聪慧伶俐。
她才放了心，主动承担起长姐的责任，小妹也给她无聊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
除此之后，家里还有一个帮佣张嫂。正是因为杨家人口如此简单，所以她这个冒牌货才瞒过了众人，就算是后头性子变了，大家也不过认为她是病了一场，又添了一个妹妹，所以性子变得沉稳了些。
眼下她的平静生活显然要随着父亲的去世而打破了，就算是在现代人，她因为没有父亲，和妈妈两个人日子过得也很是艰难，更何况如此这情形。
杨双双想到往事，不由悲从中来，竟守在灵堂熬了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一亮，尤寺丞起身出了门，往官衙走去。他昨晚夜不成寐，想得很清楚，杨主簿其实是替他去死的。首先杨主簿递来的文书里没提过归善寺，是他报上去的，他小名就叫善哥儿，所以对这寺庙分外有好感。再这杨主簿是帮他点香，若是他自己去点，那……尤寺丞越想越觉得自己欠杨主簿一份大情。
到了官衙，进士出身的尤寺丞便开始用他的文笔描述这一件惨绝人寰的大悲剧，写到孤儿寡母哭作一堆之时，尤为真情实感。再写到杨主簿平日兢兢业业，更是洋洋洒洒，写完心中大定，又觉得应该多去关照杨主簿家人，便又去了斗柄巷。
相比昨日简陋的灵堂，今日约莫有些像个样子了，秦氏三母女都着重麻孝服，如今主事人是杨主簿的好友兼未来亲家张庄头。
在杨双双还未出生的时候，就由杨主簿和张庄头做了主，两家个孩子指腹为婚，因着一方是个末流小官，一方是皇庄的庄头，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这位张庄头就是杨双双的未来公公，就她浅薄的眼光来看，此人是个忠厚老实颇有担当的好人，而一旁躲在张太太身后对她扮鬼脸的张家大哥儿，就是她未来的丈夫。
因着杨家家里没个男丁，一应事务都是张庄头在前头打理，这会儿见了尤寺丞，忙上前寒暄一番，听得尤寺丞说已经上书朝廷，杨主簿因工逝世，想来朝廷会下发一笔抚恤金给未亡人秦氏，忙又一叠儿声得道起谢来，态度尤为热情。
回去路上，尤寺丞思来想去才回过味来，杨主簿之死当然算得上因公殉职，只是被大佛压死，说出去究竟不好听，尤其民智未开，不免有些报应之类的谣言，若是有人作梗，抚恤金有没有是一说，说不定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上达天听。但自己作为杨主簿的顶头上司，兼现场见证人，他的说法显然是能左右一两分的。想来这位庄头，如此热情，正是因此。只是昨日听闻这妇人说起自己娘家人，怎么今日主事的不是她哥哥，反而是这位庄头？
在尤寺丞大人胡思乱想之际，秦大舅又心生一计，这会儿换上了丧服，带了妻女来奔丧，只是来晚一步，被张庄头占了先，倒也不好当着外人施展计谋，只瞅着在无人处跟秦氏偶偶私语。
因着杨双双如今也不过是只有八九岁的黄毛丫头，大人们说起话来从不避着她。
不管是秦大舅还是张庄头，些许事儿，她都看在眼中。她上辈子也是活到二十来岁的人，单亲家庭的生活让她早早就懂得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几日接触下来，她冷眼瞧着，秦大舅是个奸的，唯利是图，相对而言，张庄头就显得更为正直，把她们当做正经亲家，多是为她们着想。
不过张太太却未必和他一条心，面上当然是看不出来，这结论是打她那位小未婚夫那里得来的，张家哥儿只比她大几个月，但因着在学堂念过几年书，学过些“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自觉自己和她不是一类人，因此在她面前颇为倨傲。
他约莫觉得她没了父亲，也算是遇了难，半大的丫头，乳臭未干，见了自己未来夫婿，不免会卑躬屈膝、极力讨好，却没成想双双根本不怎么搭理他，便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因而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跑到她面前一脸傲娇道：“你得意什么？我母亲说，你家如今没了依仗，以后还不是凭我们拿捏，你要听话就娶了你，要不成，就退亲。”
这话就说得不太客气了，换个人不说吐口唾沫，也得掩面而泣了。
不过这位杨家大姐儿芯子换了人，里头那位算上两辈子加起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只装作没听到，看见他就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木讷模样，倒叫张家大哥儿一拳锤在棉花上。
杨双双虽如此不管不顾，但小妹燕燕就不一样了，偶然见对方羞辱姐姐，气得想去理论，好在被她拉住了，没闹出什么大事儿。
通过这事儿，杨双双算是搞清楚了未来婆婆对她的看法。如今她还没嫁过去，就对她起了轻视之意，这亲事不结也罢。
不过退亲在这会儿是一件大事儿，退了亲的女孩一般被认为品行有问题，也很难再找到人家，他们住的斗柄巷就有个大姐姐被退了亲，后来跳了井自尽了，还被人夸赞有气节。
杨双双对此事虽有些忧虑，但她如今年纪还小，离成婚也还有小十年的工夫。再者眼看秦氏要被秦大舅忽悠了，她也只能着眼近忧了。
这日午后秦大舅又找了秦氏私下商量，“娇娇啊，你倒是说句准话啊，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不好过活，不如回家来住，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你和两个外甥女的。”
秦氏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听哥哥如此说，不由有些心动，秦大舅见她神情，又劝：“虽说双双已经说了亲了，燕燕以后也要说亲不是，我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多，到时候必定也给燕燕找门好亲。”
这话正合秦氏心意，她忙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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