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陈情酸风射眸子
双方一打照面都愣了神,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见了人就要跑,杨双双低声喝道:“站住,再跑我就叫人了。”
那人果然不敢动了,杨双双才看向女的,不是旁人,却是迎春房里的大丫鬟司棋,她这会儿也认出人来,忙喊了男人一起跪下求她。
事情再清楚不过,吃多了睡不着夜游大观园的杨双双,偶遇了在暖香坞私会的司棋和她表哥潘又安。
杨双双道:“小声些吧,别引了人来,你如今晓得求我,怎么不为你家姑娘想想?”
司棋又愧又羞,只一味不说话,杨双双先不理她,走到潘又安前头道:“你快些走吧,别被人看见了。”
杨双双站在司棋前头:“真是糊涂,你家姑娘是定了亲的人,若是被人知道你的首尾,安不知外头的人怎么编排她,到时候众口铄金,别说婚事不成,只怕你家姑娘最好不过剪了头发当姑子。”
司棋本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听她说起这些来,唬了一跳,抽泣道:“我再不敢了。”
杨双双见她知道厉害,搀了她起来柔声道:“我素日说你有些张狂,要改改性子,你却是不信,你是你家姑娘身边第一人,若是想要配人,求到她面前,她哪里有不答应的?何必鬼鬼祟祟,好事儿也变坏事了。”
见司棋还在垂泪,杨双双劝道:“外头冷,你也快些回去,以后行事多想着你家姑娘。”司棋诺诺应了。
经历了这么糟心的一晚上,杨双双第二日起迟了,还是晓风来叫她,说是妙玉来拜访她。
杨双双梳洗过请了妙玉进来,原来她斟酌了一晚上,写了一封信,托她带给周鸿。
她这边一向有路子把信送出去,倒也不用亲自出去,但她心里有些疑虑,总想着亲自见他问一问,接了信,就去跟凤姐儿告了假,带着杨燕燕一起回了家。
家里倒是相安无事,她用过午膳,去了青云茶社,这一次却是周鸿早在里头等着了,想来也是着急自家妹妹的下落。
见他神色有些紧张,杨双双也不卖关子,只道:“这是你妹妹妙莹让我带我的信。”
周鸿拆了信,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露出些无奈的神情道:“我本想接她出来同住,她倒把路堵死了,说是府上有事未了,恐怕不能立即出来,她在府上有什么事儿?”她摇了摇头,周鸿再三看过信,问她:“妙莹如今可好?”
杨双双看得出来他很是关心自家妹妹,便事无巨细道:“她是带发修行,品貌颇为出色,比我还高半头,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脾气倒是古怪了些,颇有些爱洁,目下无尘,在府里也是金尊玉贵得住着。”
周鸿颇感安慰,“倒还是小时候的性子。”
一抬眼却见杨双双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正要问话,忽见她目光一转,微启朱唇道:“昨个儿岫烟和我说了些话,她家……真与你家只是旧识?”
周鸿看向她,“总是不打紧的事儿。”
杨双双正色道:“是不打紧,就不知道周大人与我说的这些话儿,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罢了。”
周鸿见她真有些生气,沉吟了片刻道:“非是我瞒着你,只是这里头的事儿,实在是……”似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他幽幽一叹道:“你既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
上回周鸿说的那些基本都是真的,只是他祖父不仅是大儒,而且是太子太傅。
邢岫烟的父亲是他祖父的学生,家里不过有些钱财,却没什么背景,便把主意打到周鸿身上,他将自家七八岁的女孩儿带到周府,打着和周鸿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培养感情的念头,后头周家太太察觉了此事,十分瞧不上这种做法,明言若是邢家把岫烟拿来做童养媳不是不可以,不过养大了,最多当个妾室,把邢家狠狠羞辱了一顿。
后头太子谋逆,他们一家被抄了家,他被太子余党的人救走。
周家败落以后,邢家没少在后头落井下石,还拐了妙莹去,本想奇货可居,没成想后头成了烫手的山芋。
周家和太子虽然败落了,但周太太娘家姐妹是宫里宠妃,还育有皇子,目前也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之一。
邢家得了妙莹,既不敢自己养着,也不敢随意丢弃,便交于隔壁庵里的师太。
后头的事儿都是他在信里看的,中间过了好几年,周太太娘家人才找到妙莹,她是戴罪之身,不好带回家养,因此外祖家的人更加怜惜她,只好在钱财、吃穿用度方面补偿她。
不久之前,外祖去世了,宫里的太子之争也到了白热阶段,那位宠妃姨母不好过于照拂她。正好王夫人下了帖子,妙莹索性进了荣府,免得被人拿住把柄。
杨双双听完有些惊讶,她原先就听周鸿说起过废太子的事儿,没想到他家牵扯得这般深,她低声道:“这般大的事,你不与我说是对的。”
周鸿道:“无妨,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我早与你说过。”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儿,那会儿尤思慧还在宁府做当家主母,他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与她,后头也说了这句话,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杨双双又问:“你还骗了我什么?名字是真的吗?”
周鸿正待说再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听到后头那句,神色肉眼可见的僵硬了。杨双双是个敏锐的,一下子看出来,似笑非笑问道:“叫什么?”
“名少鸿,表字征羽,家里都叫我鸿哥儿。”
杨双双细细念了一遍“征羽”,一抬眼见他正神情看着自己,那双眼澄如秋水,一看进去,就像要把人溺住,她招架不住,移开了视线。
快到年节的时候,旁人都忙得紧,杨双双却难得清净下来,大家的主母这时节都要应酬走动,她暂时没有这个烦恼,每日里也只和黛玉、湘云说说话,或是考教明希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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