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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会跳舞的蜈蚣》


大学食堂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各种菜汇成一种叫“大锅饭”的气味儿,同学们在失去嗅觉敏感的同时创造出一种振幅为常数的低频嗡嗡声,让身居其间的大家感受到一种宏大的“场”,而对自身的奉献毫无知觉,在色香味俱差的饮食中找到各种快乐:情侣互相喂食的甜笑;旁观情侣互相喂食的讥笑……

        我们仨不常来这个食堂,这里有几个色胆包天的大师傅常趁递饭盆的时候蹭女生的手,大一的时候汪妙有次忍无可忍闹将起来反映到校领导那里,我们仨自此便不在那里出现。

        汪妙这会儿突然昨日重现:“我想起刚进校梁凉那会儿还跟咱们有意无意地透露大师傅揩她油给她打多些饭,现在想起来如果她是在炫耀的话,我真是替她难过。”

        我说:“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你说真的会有人把骚扰当成是一种获利的捷径吗?你避之不及,有的人追求无果……”

        染莹小心地挑捡着菜:“不管梁凉是不是这样,总会有这样的人。这不是咱们讨论过的女人之于这个世界的角色吗?所有第二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尚待时日啊同胞们……啊……”染莹的“们”字儿还没荡漾完就另起了一个超出低频“场”量的尖叫,引得目光纷纷。染莹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没敢环顾便收拾好慌张,将大家甩过来的目光持续长度减到最短。她左手张开捂着额头,右手拿着叉子指着饭盆里,努力压着声音:“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蜈蚣……”。汪妙凑过去一看:“哦,这是蚰蜒,我家动不动就冒出来一只,一动它就蜷成一个球。”

        染莹睁大了两眼:“你俩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啊?!它出现在饭盆里哎……你们还行吗?还蚰蜒?还邢蚰烟呢?那么镇定呢?!!!……”

        我看着她:“记得我大一的时候吃到过苍蝇么?默默挑出来没咽的那部分……吃的反正都是尸体,鸡鸭鹅鱼虾猪,这些个儿小的已经吓不到我了。”

        染莹翻了翻白眼儿:“好强大的心理!”但她的恐惧显然已经被我们打得片甲无留,她用叉子拨弄着那具小尸体:你们说这么多对脚,这么小个脑子是怎么指挥它们的协调运作的?用不用喊个号子啊?”

        我和汪妙马上配合:汪妙开始有节奏地“嘿咗嘿咗”,我两小节之后花式加入“一二一”和“一二三四”,染莹听着兴奋起来,一边敲饭盆一边跟着节奏晃荡,我和汪妙甩着双臂,眯着眼睛模仿着蜈蚣的样子。“哎哎哎,醒醒醒醒,现眼了啊二位……”我俩睁眼才发现饭堂的“场”音不知何时关了静音,我们正被各种目光啄来啄去,“撤啊……”我俩抓起饭盆,跟着染莹飞奔而去,一路撒满了我们仨不忍中断的即兴和声“嘿咗嘿咗”、“一二一”、“加把力啊”、“一百条腿啊”、“按序前行啊”……中间夹着被笑呛到的咳嗽声。

        回到宿舍,我们仨终于可以放声大笑了,“哎呀我的盆底肌……”汪妙冲去厕所;染莹笑得岔了气儿瘫到地上;我翻出纸巾擦着眼泪……

        待汪妙回来,我们仨才慢慢缓过劲儿,翻到各自床上按摩被这一大通笑搞得错了位的面部肌群。

        染莹突然翻身坐起:“那就这个主题怎么样?《会跳舞的蜈蚣》?”说着就去拿吉他和纸笔。

        我问染莹:“题目挺新颖,感觉会是活泼的曲风,是不?”

        染莹调着吉他弦儿:“就咱们刚刚那个节奏,轻快带感,怎么样?”

        汪妙拍起手来:“我喜欢这个,我们前几年的主题是不是有些过于沉重了?马上要毕业了,以后沉重的多着呢,咱们该考的试也都差不多了,轻松最好了,而且,会跳舞的蜈蚣!哈哈,多有创意,光想道具就让我兴奋……”

        我看向染莹:“会跳舞的蜈蚣,冉导是怎么个思路呢?一定是在它的腿腿上做文章?”

        染莹并没有直接答复我,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嗯,那么多条腿的完美协作简直就是理性主义的诠释。”

        “生命这么多形式,人是一种,蜈蚣又是一种,都是装载了灵魂的驱壳,很难揣测其中潜伏的灵魂是怎样的?我们看到的它想象的它定义的它其实只是咱们自己一厢情愿的自我投射,是你把你大脑里的想法安到它身上。每个人都是生命过客,大家都是一睁眼就开往终点。给不给名称叫个什么都不重要,都留不下什么。但就现世的这一段好像对生命主体又特别重要,因为这是一个灵魂对于自己的一个具体存在形式的体会,灵魂和身体那种相互适应包容的过程

        汪妙云里雾里地说:“染莹,咱说话能不那么书面么?我这几年已经很努力地在适应了,可有时候还是绕不过弯儿,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染莹没有进一步解释,看着汪妙继续说:“你想,我们有一天梦里醒来,一睁眼儿发现自己长了一堆手脚,你会怎么样?”

        汪妙咯咯咯地笑起来:“我会先晕过去,再醒来之后估计就会琢磨怎么控制这么多手脚了,大脑该怎么发布指令啊,啧啧啧啧啧……”

        我也笑:“让我想起卡夫卡的蜘蛛,这可没有任何快乐的关联啊,咱们这蜈蚣比起蜘蛛来,腿儿更多了,怨念会不会加了倍?”

        染莹目光移向我:“那对于蜈蚣这个具体的生命形式来说呢,它的特征就是你说的,腿特别多。我们和小卡的不同是:我们开心,顺应事态,接受现实。我们开心地舞蹈,我们是天生的舞蹈家,我们那么多手足,无需理性指引,天生就能舞得如此完美和谐。是一种别致的生命形态,可能有些怪诞,但你没法儿拒绝它的鲜活有力,它的那种向死而生的乐观……”

        我和汪妙鼓了掌。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梁凉走了进来。她和我们之前稍微友好的气氛荡然无存。她脂粉未施,苍白的脸上挂着冰冷的“拒绝交流”,眼睑半垂,用露出的半个下眼球辅助四肢完成所有的必需动作:匆匆拿了些洗漱用品换洗衣物,然后抓起她那个醒目的红色chanel出了门。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大家屏气凝神得有些煎熬。

        汪妙扔了块儿巧克力在嘴里,往窗外张望:“啊?!那不是邵文彬的小面包吗?!”我俩一愣,也凑过去,还真是。邵文彬最近业务愈加繁忙,和章岩合伙买了辆面包车用来送些散货。

        汪妙下一句的\"他在这儿干嘛呢?\"还没完整成句,就见梁凉出了宿舍楼门钻进了邵文彬的小车子。小面包冲着我们仨因惊讶撑开的口腔吐了些黑烟,驶出了我们的视线,还留了些扬长而去的余味儿。

        汪妙和染莹看向我,两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替她俩出了声:\"这是怎么个情况?!?!\"

        在我实习期间忙得不可开交的邵文彬来找过我两次,正常的约饭聊天,内容皆是他们的业务和未来的发展蓝图,完全没有提及他和梁凉的交往。这是完全不能忍的一种深藏不露,我心里按下了绝交键。

        生活从不按你的节奏前进。想象中自己无比酷飒的割袍断义并没有即时兑现。邵文彬像是忘了我们的昔日情谊,我们之后的一个月都没有任何联系。我也从来没有像这样计算过和邵文彬见面的日子。很多的问号悬在脑海里,撑长了那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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