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阳光下, 软榻中的少女肌肤透明,消瘦脸颊透着憔悴, 弱不禁风的模样, 仿佛风一吹她就会飞走般。
休憩中的人睡的并不深。眉间门轻蹙着,似乎很难受。
许是有感,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阖着的眼睛, 似有睁开的趋势。
静立一侧的沙舟,眉梢轻皱, 身子甫一晃, 来到软塌边。垂落身侧的手,突兀伸起,剑指一并, 抵在少女额心间门, 将欲要醒来的人,给彻底弄熟睡。
渡劫女修没在沙舟身上察觉到杀意, 所以并没有出手阻止。
“三师妹,岑笉雪你打算怎么处理?”跟着沙舟与女修来到阁楼下的殷南棹, 冷漠地看了眼岑笉雪, 问。
他问这话的时候,直接把渡劫女修当成了空气。
沙舟收回手指, 素洁手心中,多了一张纯白丝帕。她拎着帕子, 轻轻擦拭着手指,仿佛手指上沾了什么让她不喜欢的东西般。
她动作缓慢,擦得很仔细。
等擦拭完后,手心一摊, 一撮火焰扑腾升起,将丝帕燃尽。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沙舟敛着眉,清冷道。
一个灵云仙宗别有深意豢养出来的女人,只有在优渥条件下,才能如书中所写那般烂漫天真,当能庇护她的宗门不再存在,命格归于平凡,她倒想看看,她是否还能天真无邪下去。
“前辈,偷的东西,用再久那也是偷的。是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沙舟抬眸,清澈剔透的眼睛,直视渡劫女修。
渡劫女修看了眼软榻上的女子,又看了眼阁楼外,懵懵懂懂,够着脑袋往里看热门的幼童,那双历经无数风霜的眼睛,无奈阖了下去。
她做出了选择。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我为她解去秘术吧。”
宗里想在岑笉雪身上谋得什么,她心里清楚,如今宗门已破,再多谋算都是枉然,此地还有宗内留下的道种,岑笉雪已失价值,观灵族之女举动,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不能为了岑笉雪惹恼她。
沙舟抬头,制止她出手:“那倒不必,你灵云仙宗的秘术,我可不敢相信。”
“姑娘有破解之法?”女修问。
沙舟不言,剑指一并,在虚空中快速画了一道符。
符纹剔透晶莹,蕴着外人看不懂的力量。
符成刹那,沙舟举手一扫,将虚空符拍进了岑笉雪的身体里。
当符影消失,沙舟云袖一扬,那让双宗觊觎,甚至不惜犯下杀劫的至宝太极鼎,赫然出现在了院子中央。
太极鼎的由来,世人皆难追寻,然而,继承了灵族所有记忆的沙舟,却清楚太极鼎到底有何神威。
大道分阴阳,太极两仪合。
太极鼎有创造之力,有平定五行,转化阴阳之威,内含大道玄机,此物一出,任务秘术都将粉碎。
沙舟无意原沙舟的命格,但这命格却是灵族御灵台主人既定的命格。
每一任御灵台主人,都是这种命格,双宗窃取原沙舟命格,实则却是在窃取御灵台主人的命格,灵族天性不争,是真正的不谙世事,就算在九洲游历过,最终也只会像烛下影那样,犹犹豫豫,拎不清状况。这种天性的人,失了天道赋予的命格,极难延续下去,所以沙舟要取出这种命格,让其回归太极鼎。
以后,这命格该给谁,由太极鼎自己定夺,就如当初它选出原沙舟,为下一任御灵台灵子那般,自己去选……
太极鼎出,渡劫女修惊了一惊。
沙舟没管她,拇指一划,晶莹指甲倏然划破中指,然后再一弹,一滴鲜血悬浮在了半空中。
鲜血一出,刚才打入岑笉雪体内的虚空符似有感应,一缕肉眼难察的气息,丝丝晕开,从岑笉雪额间门慢慢飘了出来。
这气息出来后,便织成了网,攀附到悬浮在空中的那滴鲜血上。
血珠飞快转动,转了大概两柱香后,化作一道红光,没入了太极鼎中。
软榻上,岑笉雪的脸色越来越差,先前还稍有些红润的嘴唇,随着流失的东西,快速苍白下去,甚至还出现干裂之像。不过两柱香,她仿佛就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般,虚弱的只要轻轻触碰,便会化做莹光消散天地。
沙舟阖着眸,卷翘眼睫针针分明,清丽脱俗脸颊,同样也溢出了一分倦意。
但她隐藏的极好。
强压身上不适,气息未见丝毫浮动,渡劫女修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沙舟心里有点不爽。
半眯着眼,愠恼地扫了一眼太极鼎。
过河拆桥。
她还没将它送回灵族呢,这会儿就开始抽取她身上,与灵族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就不怕这渡劫女修,察觉出她的异状,趁她虚弱,再把它抢回去吗。
哼,这么不识大体,要是再被人抢走,那她就不管它了……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沙舟心底腹诽,太极鼎中,一股力量突然反赠回来,两息后,就洗涤尽了沙舟身上的疲倦。
沙舟:“……??”
这太极鼎,怕不是成精了。
“前辈,此事已了,我便告辞了。”沙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太极鼎,然后手一挥,将太极鼎收起来。
太极鼎已入沙舟手中八九个月,不再像刚取回它时那般,必须扛着走了,只不过,这家伙好像有点傲娇,装乾坤袋可以,就是不能装进圣棺。
一要将之纳入圣棺,它就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轰轰轰撞个不停,一副要撞坏她圣棺的趋势。
沙舟知道,这太极鼎生了器灵,所以才会如此。
“多谢姑娘高抬贵手。”渡劫女修微垂头,感激道。
沙舟侧首:“前辈不必道谢。丑话说在前头,灵云仙宗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乃咎由自取,这里的人,若是他日想为双宗报仇,亦或者是行差就错,走上为祸之路,我定是不留。”
“还望前辈好好教导,莫让最后的火种,走上了不该走的路。”
渡劫女修没接话,只向沙舟颔首了一下,然后打了一道术法在殷南棹的背心上,便目送二人离开了。
沙舟顺着来时的路,慢吞吞走出村庄。
当走到小径尽头,身后的村庄刹那间门变得缥缈,最后没入虚无,再不见踪影。
“三师妹,真不斩草除根?”杂草丛中,殷南棹回望身后,问。
沙舟:“我若斩草除根,那我之行径,又与双宗有何不同。”
就如她所言,种什么困,得什么果。
双宗存于世间门数个会元,就算运势全失,也不能全灭,得留下些道种延续其道意。至于这些道种最后会如何,端看他们自己心性。她的做法,就和双宗灭御灵台后,却又想方设法,延续御灵台主人命格一样……
她这一趟,目标只在取回御灵台失去的命格,并不是要赶尽杀绝。
殷南棹:“万一这些人长大后,卷土重来呢。”
沙舟:“恶龙都屠了,难道还怕恶龙身上掉下去的几片鳞不成,能卷土重来,我倒是会高看他们几眼。”
另一边,重新封闭起来的异境小村庄内,昏迷的岑笉雪在沙舟踏出阁楼,巍颤的眼角处,溢出一滴清泪。
送走沙舟二人的渡劫女修,见到她脸颊泪珠,无奈深叹了口气。
“醒了,就睁眼吧。”渡劫女修坐到软榻边,伸手,将她脸边水迹擦干。
岑笉雪听到女修的话,睫毛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眼珠中就浸出了水雾:“钟姥姥,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被叫钟姥姥的女修:“世上不能修练者,数之不尽,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快死了?”
“我灵府已碎,如今又……”岑笉雪声音脆弱,带着几分悲怆。
这悲怆中,还隐着一份极深的不甘。
她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然而,就是知道,她才会不甘。
她的一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该是仙宗里,最耀眼的那颗明星,师门和睦,长辈宠爱……
可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些年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一戳就碎的泡沫。
她,什么都不是。
钟姓女修:“笉雪,认命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一时得到,最后也是要付出相等低价的。”
就比如双宗。
汲汲营营,想尽了办法要保住宗门荣耀,可结果却是越做越错,加快了灭亡速度。
若是宗门不把主意打到灵域头上,若是当日他们手段别那般残忍,哪怕最后还是走向没落,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惨烈。
宗门那边,经此一役后,能活下来的,怕是不会有几个了。
岑笉雪埋头,默默哭泣。
钟姓女修:“我不知道以前你在宗里,他们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有些东西,别去奢想,你就算侥幸触摸到了,也没能力握得住。”
岑笉雪:“钟姥姥,你是渡劫修士,刚才,为什么不留下她?太极鼎在此,若是留下她……”
钟姓女修听到岑笉雪的话,顿了顿,看向岑笉雪眼睛,顿时冷了下去。
本当她是宗门为计划找来的无辜者,现在看来,这一场覆灭,谁也不无辜。
“我可没那能为留下她,行了,你继续休息吧。”钟姓女修神情淡淡,没了谈下去的欲望,起身,准备离开阁楼。
留下她……
呵,她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能挡下那口棺材一击,已是侥幸。
而且,她从知道宗门所为后,便一直不赞成他们的决定。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又是一个将要死的人,谁又能听进她的话。
灵云仙宗啊……
罢了,就这样吧。
“姥姥,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是想到宗主他们……”岑笉雪看钟姥姥欲走,抬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赶忙解释。
钟姥老回眸,目光淡淡锁在她脸上:“你有没有别的意思,都不重要,好好养伤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到底不是灵族出来的。
同样是无垢灵体,看看灵族之女,行事多为坦荡,而她……差得不是一分半分,是完全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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