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一
后来我问少主,为什么黑虎崖的山腰处会建这么一座别苑。
虽说这别苑比不上玉蟾宫的钟灵毓秀,也比不上山顶总坛的恢宏气派,但这些屋子古朴而雅致,院子多种花树花藤——尽管正值冬季景致不佳,但我能想到开春后,这里一定别有一派悠然见南山的闲静。
这么好的地方,却没人住。
“这是我母亲曾经的寝殿,我小时候和母亲住在一起。”少主答。
我愣了下:“那你爹呢?”
“我父亲住在山顶总坛,正殿后面的屋子。”
“??你爹是不是还有别的老婆?”
“没有,就我母亲一个。”
“好家伙,你爹你娘是邻居。”
“…………那是因为经常就有人来刺杀我父亲,我母亲虽然会医术,但是不擅武艺。”少主气道。
哼,我可不信。
要是担心有人刺杀,那老头儿难道不应该住在山脚么?肯定是因为天天嚷嚷着喝血被撵出去了,只能灰溜溜的睡办公室茶水间。
该!
少主带我去祭拜了他母亲。
他母亲的坟茔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安于黑虎崖,而是在袁家界边界的一个小山上,距离偏远,我们骑马前去。
少主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窄袖衣袍,只是未系披风,未配护甲,也没戴发冠。他跟少侠一样,用根带子把头发束起来,看起来低调了许多,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侠客。
扫墓,除草,燃烛,焚香。
做完这些,少主跪在地上,伸手轻轻抚拭着墓碑,眼底满是回忆和依恋:“母亲,孩儿来看您了……”
我在一旁安静听着,不去打扰他,但他很快提到了我,夸了我一番,说他即将成家,还请母亲不用再担心挂念。
于是我到少主身边并排跪下,磕了头,学着他的样子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
话说……古代人管婆婆叫什么来着?
算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还是跟现代一样,跟着叫妈吧。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他的。”
少主一愣,扭头看我:“你怎么也喊母亲?”
啊?
我也是一愣:“你母亲不就是我母亲?不对么?那我应该管婆婆叫什么?”
“……你不是已经叫了吗?”
几日后,少主出门归来,我一见他,当即吃了一惊。
他脸上不知是挨了拳头还是巴掌,嘴角都裂开了,带了一点刚刚干涸的血迹。
“!!你这是碰见谁了?!”我用指尖小心的碰了碰他被打裂的嘴角,“别的地方呢?有没有内伤?是不是虹瑁?!”
“没有,不是。”少主一动不动,任我碰着的伤处,但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说是谁。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该不会……是被你爹打的吧?……你傻啊你?他打你你怎么不跑呢?”
少主一声不吭的抱住我,我见他跟个小绵羊似的,正要安抚的拍拍他,他却突然跟我说,要带我去见他爹,也就是辛琥。
“啊?你,你这是想让我死啊!不行,绝对不行”我闻言大惊,拼命往后退。
“这是什么话?”少主两三下就把我抓住了,“你还怕他?你以前都不怕,怎么这会儿反倒怕起来了?何况我爹他现在武功尽失……”
他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可明镜儿似的:距离七剑合璧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就算辛琥当时武功尽失,谁知道现在有没有修炼回来?他还把少主打了……
“我,我觉得我还是不要知道你爹在哪儿比较好……”我垂死挣扎,“他肯定也不想见到我……”
少主毫不退让,坚持的道:“他现在点名要见你,你去拜见一次,也算过了明路……”
……
……
少主如此看重这件事,也头一次这样强烈要求什么,估计他挨打也是为了这件事,我实在不忍心太拂他面子。
算了,就冒险去一次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真能当着少主的面一巴掌拍死我不成吗?
大不了…我把闭心丸带上———这玩意都快成家中常备了。
我露出壮士断腕的表情:“那好吧……那你可要尽量保证我的安全,万一你爹…骂我,你可得帮我。”
我觉得我应该带点什么礼物———虽说赴鸿门宴带啥礼物都没用,但这个礼数也应该做全了。
虽然辛琥不需要我惺惺作态,可少主需要啊……
毕竟放到现代,也不好空手上门,对吧?
跟少主一提,他对我笑得意味深长,掐掐我的脸:“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见了他,就说是你挑的。”
然后把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我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盒子里七个小块,白金青蓝黄朱绿,还带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凸纹,看上去很诱人。
“这是什么?巧克力?这么早就和毛子那边通商了?我也想吃啊,你怎么不多买点?”
“………你能别气我吗?这是御墨!上面漆着篆书你看不见哪?”
“靠,那谁认识啊?我还以为这是青丝玫瑰做的花纹呢,还做成七个形状七个颜色,跟德芙限定礼盒款似的……”
爬山爬到一半,居然看见了个寺庙。
我心里惊讶,辛琥该不会是出家了吧?
结果少主带我继续向上,以轻功飞跃陡峻的险峰,又避开飞涌而下的山涧清瀑,一个颇有禅意的园林出现在眼前。
通报后,我们走进园子,石板路的两边,竹林错落有致,颜色依旧翠绿,因为气候湿冷,石阶多生青苔。往内殿里走去,内殿开阔,陈设简单,架子上摆着一个香炉和一个盆景。
辛琥还没来,一个管家模样的命人倒茶,让我们静候片刻。
听人说,性格决定家装风格。
所以辛琥喜欢极简风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三面墙,除了七幅字画外再无装饰———字我不好评判,但那画确实画的极好,水墨画简单几笔就很有神韵,至于那工笔画,能看出作画者相当有耐心,鸟的每根羽毛都画的相当细致,根根分明,几乎能从纸面上飞出来。
瞧落款,落款写的也很工整,没认错的话,应该是一个叫墨崖居士的人。
“这个叫墨崖居士的画的可真不错,这些都是他画的?他是你们魔教的画师?……那能不能把他叫到黑虎崖画一张,我想要个全身画像,类似仕女图那种……要不干脆咱俩一起画个结婚照…”我扭头对少主提议。
“墨崖居士是我父王的号。”
“……我刚才啥也没说。”
辛琥还是老样子,依旧是不敢让人直视的气势逼人,但比起之前满眼杀气的狂躁,如今血瘾去除,倒是多了几分老僧入定的高深莫测。
这就让我越发紧张,怀疑他是不是武功已经恢复了。
我偷偷观他走路步伐,既非悄无声息,也非千钧之重,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这说明不了什么,真正的高手反而会如此来隐藏自己。
————虽说是敌人,但毕竟身份在这儿摆着,不能让人看笑话,加上本就是来缓和关系来的,谁叫我看上人家儿子呢……
我尴尬的张了张嘴喊人,额,话说,古代管公公叫什么来着?
父权社会,总感觉有个正式又文绉绉的敬语来着……
而那边,辛琥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了,情急之下,我猛然想到一个,一拱手:“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辛琥眉毛眼角狂跳。
可恶,孽子找的这个,若非已神志不清,就是故意要说些颠黑倒白的话想要气死他。
可恨那孽子还一脸毫无所谓,压根就不在意一般。
罢了,以后他的事,孤王是彻底不管了!等今天一过,以后那妖女也少来本王面前碍眼……
半晌,他从鼻子重重地冷哼一声:
“不敢当,免礼。”
饭厅在另一处院子。
一走到拐角,风轻云淡的少主就崩溃了。
他恶狠狠地低声威胁:“你敢在我父王面前落我面子,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一愣,顿时不服:“你还讲不讲理?我怎么落你面子了啊?我表现的还不够好吗?我巴不得在你爹面前对你好点呢!”
“你喊他岳丈,你拿我当什么了?”
岳丈?……我喊的这个?
“不对吧?你少冤枉我啊,我记得我明明喊的是泰山大人!”
“……”
少主愣了下,然后把我松开了。
“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毕竟也就本少主不嫌弃你。”
席间。
桌子上摆了好几道菜,有一道是鱼。
“本王服药,忌生冷,这鱼不错,特意给紫云剑主准备的,尝尝吧。”
我赶紧站起来,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道:“伯父您真是太客气了……”
为了表现得温柔体贴会照顾人,以抵过刚才不小心的差印象,我又亲亲切切的拍了拍少主,“你坐着,我给你夹。”
我拿起旁边的象牙别箸,探向雪白的鱼肉。
“……”
妈的这是哪位神仙切的啊,有必要切成这样吗?鱼肉被片无数刀,比纸都薄,筷子根本夹不起来,一夹就碎,一夹就碎。
我正在心里骂厨子,忽而听见辛琥的声音,“几月不见,七剑传人是越发不中用了。”
他眯眼捻须,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摆明是在立威……
“……”
我反应过来了,其实筷子是个摆设,这是要用内力把鱼吸住……
斜下方一把勺子伸了过来,给我舀了一勺,又给他自己舀了一勺,闷头开吃。
我:“……”
然后就见辛琥狠狠的瞪了少主一眼。
还是席间。
吃了没两口,辛琥毫无预兆的一拍桌子,吓得我刚夹起的排骨直接掉了。
只听那老头儿怒道:“哪儿来的琴师?技艺如此不娴?你可知你弹错了?!”
隔着帘子弹琴助兴的琴师惶恐不已的跪地。
草…这又是哪一出……?
————说实话,如果是少主这么嚣张,我肯定会桌子下踹他一脚,别特么没事找事。但眼下,我微张着嘴呆住,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这死老头是想让我替琴师求情,跟他低头?还是想看我会不会跟他唱反调?……
少主及时开了口“父王,何必让他搅了吃饭的兴致?”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我慢慢看向少主,心里有点崩溃。
我穿的是快意恩仇的武侠吧?怎么还给我搞豪门虐恋那套?好歹也曾是一代江湖霸主,有劲没劲啊?这回我倒有点相信他武功没恢复了,只有没事业可搞了才喜欢在这种事上使劲……
依然是席间。
辛琥开始询问少主最近的教中情况,外面局势如何,有何端倪……而我嘴里含着一块鸡脖子,嗦的正起劲……
突然,辛琥咳嗽一声,对我举起茶杯,沉声道:“紫云剑主,老夫有话要说。”
我乍一被他点名,脖子后的汗毛都快竖了起来,关键我嘴里还有东西,但眼前这个架势,我也只能手忙脚乱的端起酒杯。
然后就听那老头开始长篇大论,先说少侠他爹也就是白瑁大侠当年第一次七剑合璧的事,又冷嘲热讽说起白瑁当年不进行第二次七剑合璧是有私心,再提到当前的江湖,哪些门派需敲山震虎,哪些门派要徐徐图之,孽子务必好好练武,不可荒废……最后话题落到我和少主身上———既然我俩已经化敌为友,他也就不阻拦了。孽子要一心一意,记住紫云剑主的牺牲,而紫云剑主也要爱护孽子,多为他分忧,不可粗鄙无状,使他丢脸……
这杯酒举了半炷香之久,终于下肚。
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偷偷在桌子下捂住了胃。
缓了一会儿,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身上也开始出冷汗。
完了…肯定是中计了……
少主习惯性的扫了我一眼,大惊:“你怎么了?”
我对他摇了摇头,然后捂着肚子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我被飞快放到榻上躺着,而那父子二人的争吵声也传了过来:
“父亲,你怎么能给她下毒?您到底给她下了什么毒?!有没有解药?”
“逆子,你竟敢这么跟为父说话?!孤王岂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
“那为何我们谁都没事,偏偏她会这样?”少主焦躁道。
“放肆!死在孤王手里的人何其之多?孤王还不屑赖她一条命!!”
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扯扯少主的衣角,有气无力道:“算了,我得了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来之前就猜到了,我谁都不怪……”
“………………”
辛琥转身对众黑衣兵吼道:“气死孤王了!!你们还不快把相关人等统统抓起来!”
“是!”众黑衣兵都战战兢兢地往外跑。
我继续哽咽:“我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去,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有那么多事想做……”
少主颤抖着扶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先帮你运功压制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也不知道辛琥那边是什么光景,只听一个黑衣兵赶紧劝道:“教主您别激动,别气坏了身子,这肯定是敌人的离间之计,少夫人肯定不会有事的,您稍安勿躁,属下们一定能查出下毒之人……”
一分钟后,大夫背着药箱满头是汗的进来了。
把脉良久,他才在诸多紧张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的道:
“依属下愚见,少夫人这应该是吃饭间过度紧张焦虑,导致肝失疏泄,气机不畅,所以横逆犯胃,胃失和降,痛及胸胁……”
“……”
“……”
少主猛地抓过我的手腕,诊了一会儿,又沉默着松开。
“卑职这就开幅药,服下后不出一柱香,症状就能缓解……。”
“……”
“……”
大夫抓药去了。
半晌,少主扭过头,支支吾吾的道:“爹……”
终于被还了清白的辛琥,胸腔里本就正憋着一股被人碰瓷的阴郁之气,听见少主愧疚出声,之前的憋屈怨恨不但不减,反而一下子窜得更高,他双眼一瞪,暴怒道:
“逆子!!孤王不想再跟你说话!带着你家里那个废物,赶紧给我滚!!”
(https://www.skjvvx.cc/a/65794/65794716/11374363.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