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富贵险中求
两人愕然。
被手指点到的陆销然一震，不可置信道：“师父？”
谢沉月也惊了，不待两人反应，谢予真便道：“如今巨阙门混进了外人，为保我巨阙门安危，不得不查清楚。且先不论在我们仙门里，本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就算是要论，我是你们俩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也算你们半个父亲。尤其是阿月，自小无父无母让我抱回来，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女儿。而销然你也是从小看着阿月长大的，你们和亲兄妹之间，也没什么分别了。现在，妹妹给哥哥看下后背，也算不得什么。”
陆销然听谢予真这通看似合情合理的话，面上犹疑，心下总有一种怪异之感，好像……有点生气。至于为何生气，他却不让自己再往下深想。
谢沉月则垂下了眼帘,内心犹豫，然而另外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人犹豫的却不是什么男女大防。
谢沉月远远比屋内这两个男人想得开。自她发现自己有瞬移之能，这些年她和高玉姝靠着它走遍大江南北，本着一颗求知的心，各色春图，都叫她们欣赏了。且不单在中原境内，连那极西之地她们也没错过：有刻在石头上的，镌在墙上的，画在布上的，以及那黢黑的、深棕的、雪白的肤色，或婉约，或豪放，真是无所不有，应有尽有……
谢沉月和高玉姝那两颗纯洁的心，在领略这天下人间的大好风光后，终于练成面不改色，心如止水之境。遑论看个男人的背，就算脱个精光，也不见得眉毛会动一下。
然而眼下她还得是那个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女，该装的，总还是得装一装。虽然她的师父老爹已将这台阶搭得稳稳当当，但面对此情此景，若答应得太过直爽怕是显得过于孟浪了些……那么问题来了，她是要摆出羞怯模样呢，还是大义凛然的神情？
其余两人见此皆以为谢沉月在纠结挣扎，殊不知她纠结挣扎的却是其他层面。
谢予真叹息道：“阿月。”
掐了掐时间，谢沉月决定还是垂着头，让人看不出她此时嘚瑟的神情，只压了压嗓子，低低道了句：“好。”
陆销然无法，只得背对着谢沉月，将上衣脱了下来。
嘿嘿嘿，这回可是你们叫我看的了！
谢沉月做作地深吸一口气，做出鼓足勇气的神情，再装模作样地睁开眼睛，做张做势地看过去。然而一切水到渠成时，看到对面人的背部，她却呼吸一窒，一颗心沉了下来。
半晌，她惊疑不定道：“师父，那日的师兄，背上没有疤痕！”
果然！谢予真怒不可遏，手里的茶盏顷刻间便被捏得粉碎：“胆敢闯入我巨阙门，让我查到，定叫你有来无回！”
陆销然莹白的背脊上突兀地横着一道狭长的疤痕，打破了丰肌玉骨的温润质感，显得狰狞刺目。
谢沉月望着正在穿衣服的陆销然沉默不语。
待谢予真出了门去了偏院，谢沉月才发觉自己内心仿佛扎上了一根刺，声音不由变了调：“骗子。”
陆销然顿了顿，道：“我何时骗你了？”
谢沉月瞪了他一眼，却觉得心中那根刺扎得更深了，她将喉咙处泛起的艰涩咽了咽道：“去年冬天，你为了给我取焰晶石被羽夜鸟抓伤了，你当时还说没事，只是小伤，如今才知你竟都是骗我的！”
那道狭长的疤痕深深刺痛了谢沉月的心，仿佛心上也被划了一道，闷痛不已，眼眶不由红了。
谢沉月自小便是个皮实的孩子，却有一怪病，每每严冬时节，竟和冬眠的动物一样会陷入沉睡，只等来年春天才会苏醒。就在去年冬天来临，谢沉月像往年一样陷入了沉睡，恰逢向来四处云游的凤凰城长老凤亦梅路过巨阙门，听闻了谢沉月这桩奇病，便对谢予真道：“在西域之地，有一赤石山，山中孕有一石，名唤焰晶石，得此石贴身佩戴可驱寒取暖，活血生津，或与你徒儿有益。”
于是陆销然便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为谢沉月取珠，与驻守在赤石山上的羽夜鸟几番周旋，终是为她拿到焰晶石。
至此，谢沉月再没了冬眠的症状。
陆销然叹息一声，摸了摸谢沉月的头，道：“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师父不也说了，你……犹如我的妹妹，兄妹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谢沉月怔然。
“阿月！”刚出偏院的房门，高玉姝就见谢沉月眼睛通红，之前闹的别扭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几步上前，待要问，见陆销然也在这，只得将问话咽回去，轻拍谢沉月的肩膀安慰。
陆销然见高玉姝如此，有点不自在，见已日落西山，便道：“今日你们先回去吧，往后一个月内，除开晨练和林司乐的课程，其余时间都在省院。”
两人齐齐应是，陆销然便入了偏院继续查验。
回到寝院，见谢沉月还是闷闷的，只靠坐在床沿上，手里卷着衣带默默不语。高玉姝见此情形，略一忖度，心下流转，选了个刁钻角度道：“陆销然惹你哭了？”
谢沉月瞟了她一眼，不做声。
高玉姝狡黠一笑。
顿了一顿，谢沉月才反应过来她的沉默有歧义，忙坐直了身子道：“他没惹我哭，是我看到他背上有疤，才想起去年他为了我受了伤。”
高玉姝再度角度清奇道：“你又看了他的背！又一次！”
谢沉月赶紧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急道：“哪天把你的嘴缝起来算了。还有，之前在幽幽泉的不是销然师兄，是有人化作他的模样。”
高玉姝冷哼一声，不过也悟了过来，道：“原来之前还真的不是销然师兄……不过话说回来，这回的销然师兄，身材如何呀？腰还细不细了？”
谢沉月无语。高玉姝乃名门望族，端的是娴雅文静，琨玉秋霜，芳兰竟体，巴拉巴拉……如今和她厮混多年，表面上还是大家闺秀，私底下有时比她还混些。可她又胆小又爱玩，跟装乖的小猫儿似的，坏事一起做，挨罚却总是谢沉月冲在前头，在几乎处处都是广视镜的巨阙门里，竟然没人看破她的“真面目”，也算道行高深了。不过高玉姝事后也讲义气，抄书抄门规总一起，倒也抵得过了。
当下谢沉月又把身子歪在床榻上，撑着头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啧声道：“外面那些人知道你这么不着调吗？堂堂大家闺秀？”
高玉姝面上便不太自然，驳斥道：“你还堂堂未来皇后呢！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能如此，与你可脱不了干系。”
“……你名门望族！”
“你待选贵女！”
“你端庄娴雅！”
“你稳重恬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不相让，卯足了劲给对方戴高帽，将外界给予这两位的奉承之词念得阴阳怪气，死命恶心对方。
五日后。
“进展如何了？”谢予真问道。
正殿内，吴流伊犹豫了下，还是道：“目前除了幽镜尚未修好，门内其他神器均已检修完毕。”
万修长老放下茶盅，笑呵呵道：“那幽镜乃是外力损坏，修一个还不如再买一个。谢掌门需要随时传讯下单即可。现下神器均已检修好，如此，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
呵呵，断袖案还没有眉目，就这样放你们回去，我巨阙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谢予真内心焦灼，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万长老何必如此着急，咱们还没欣赏完贵岛带来的神器呢，还需我们下面的小弟子们多试用两天，才好定夺订购的数量不是？”
“啊哈哈哈这……谢掌门可真是盛情难却啊哈哈哈哈哈……”万修长老一面表面故作勉强，一面心里美滋滋地计算着：这两日已经把一年的销售额完成了，果然是不虚此行哈哈哈哈哈哈哈……也罢也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说了，为了不让我们把断袖案宣扬出去，谢抠门如今把这细棍门，哦不，断袖门围得铁桶一般，莫说鸽子，苍蝇也飞不出去。我们若强行离去，不但人身安全没保障，这大单恐怕也会有反复。且让他们再想两天官宣文案，揩够油水再回去。
哎，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钱，好挣也难挣哟。
心下计定，万修长老笑容灿烂，挥了挥衣袖，又一名遨莱弟子呈上一锦盒，打开一看，却是一个核桃。
这核桃外表与普通核桃并无差别，纵然谢予真内心尚不痛快着，见到这核桃也不由得疑问：“此核桃有何神妙之处？”
遨莱弟子笑道：“谢掌门请看。“遂捏了一诀，指尖灵光对着核桃一击，口中道：“恭喜发财！”
核桃应声而开，其内部果然是别有洞天：只见核桃内竟是个小阁楼，这如此小巧的空间里，竟划分了会客厅，厨卫和卧室，桌椅、斗柜、衣柜、床铺、灶台，甚至锅碗瓢盆，茶盏茶杯，枕头被褥，应有尽有，精致非常，完全应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句话。
靠得近的巨阙弟子们皆眯起眼对着这个小核桃探头探脑，其中一个道：“莫不是云游在外时作起居所用？只是不知如何进入到如此小巧的空间？”
万修长老端起茶盅道：“进宝，演示一下。”
这位叫进宝的遨莱弟子复笑道：”道友请看。“说罢，又捏了一诀，这时口里念的是：“财源广进！”
话音刚落，这进宝倏然变成一道豆大的灵光，飞入核桃中，摇身一变，这位小弟子竟将自身身量化为米粒大小，与核桃这间小阁楼比例十分相称，只见他拿起核桃内一个绿豆大小的茶壶，往沙粒大小的茶杯斟了一杯，就这样惬意地坐在连小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的榻上品起了茶来。
这时核桃外的另一名遨莱弟子拿起这个核桃，倒置了过来，却不见里面翻天覆地、一片狼藉的场景，里面的进宝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甚至手里的茶都未曾撒出去一滴。
万修长老笑道：”此核桃名唤‘游居’，正是刚才贵宗小道友说的云游在外时作起居所用的，当然了，平时用也绝没有问题。核桃里的陈设不但与现实中的起居用物一般无二，还不受外面重力的影响，就算这个核桃被人踢来踢去，也不影响里面的人吃饭睡觉，哈哈哈。”
说话间，核桃内的进宝捏诀而出，手里还端着尚未喝完的茶杯，这茶杯随着进宝一同变大，化为与外界茶杯正常的大小。
万修长老捻了捻胡子，颇为自得道：“这款神器是我们遨莱岛的压箱之作，不怕贵宗笑话，老朽今日把话放在这：有了这款神器，不单是我们人界，就是天界魔界妖界鬼界，不出三年，这房价就跟大白菜一样了，哈哈哈哈。”
望着巨阙门上上下下个个叹为观止、恨不得马上掏钱下单的痴迷神情，谢予真不由捏了捏早已干瘪的钱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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