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有种你别回家！！
临水集西段和北段外城墙有宽达七十米的护城河环绕。
而东面和南面倚山傍水，有自然天险做为屏障。
做为祖庵部落西北边角的边陲重镇，临水集的外城墙高达十二米，基座宽二十米左右，顶宽六至九米，有着比肩大城的城防体系，布局严整，结构复杂，设施坚固完备如铁桶一般。
“……大多数在野外游荡的低阶死灵精怪，像爬虫走兽那样，不能飞天，也不能钻地、穿墙、攀岩，这才使得建造这种规模的城墙很有必要。”
“得亏是这样，要是随便蹦出个怪物就能在天上飞来飞去，我们人族早就灭种了，没可能撑到现在。”
“先生说的有道理，老朽也是这个意思。”
临水集的外城有十多个专供本地市民进出、通往郊区田野的小门，以及四座雄伟的城关。
东面的城关由内外两座瓮城和一座月城构筑而成，俗称“青铜门”，也是临水集的正大门，连接着一座梁桥。
这座叫做“虹桥”的梁桥长达四百米，横跨自北向南流向青石港的桐江，桥面距离下方奔腾的江水二十多米。
傍晚天色阴沉。
寒风阵阵，看着像是又要下雨。
罗南依旧是早上随缇娜去宗庙时的装束。
走出月城门洞，走过闸楼前的吊桥，罗南扒在桥上护栏听风观流水，望着两只池鹭在江面掠过，不经意间见到桥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文法通识学院的教习，摩根先生和鲁温先生。
两位老教习在毗邻城墙一侧的断崖峭壁下的河滩钓鱼。
罗南跟两位老教习相距近百米，可以凭肉眼看清他们的面目。但桥上人声吵杂，桥下河水涛涛，听不清他们在闲聊着什么。
巡视四围，见桥上没有陌生面孔。
罗南释放出一道神识游走在两位老教习身旁，偷听到他们在讨论临水集的城防，不禁莞尔。
城墙下有羊肠小道通往下方河岸滩涂。
每天都有人沿着这条路下去钓鱼，或者撒网捕鱼。
受益于桐江，遭遇天灾导致欠收的年份，穷困之家还可以凭本事下水，用采集到的食用苔藻水草和捉来的各类鱼虾蟹贝充饥。
只是，像桐江这样的江河，跟荒野一样充满危险，时时有各种面目狰狞的水怪和逐水而居的两栖怪物暴起伤人。
即便是初入非凡的炼气士，也和凡人一样，在深水急流中行动十分不便，拳脚功夫施展不开，水性再好也会被水怪死死压制，一旦落水被缠上，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船舶水运、内河捕渔也因此受限。
溪边的磨坊经常被水怪打砸。
无人照看的渔船甚至在码头港湾过不了夜。
“咚咚咚……”
暮色渐沉，远处山岭之间的雾霭见涨，城楼上的鼓兵擂响了牛皮大鼓。
鼓声如雷鸣，方圆十里都听得见。
这已经是第二遍暮鼓。
持续半分钟。
城外有鼓声和号角响起，接力传播，将信号传递到二三十里外，提醒在郊区田地里劳作的农夫，以及在郊外侦查、猎杀怪物的游骑兵，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城。
第三遍鼓声将在一个小时后响起。
如果第三遍鼓声响起时依然没能赶回城，即便是战歌要塞来的官员，也只能在外面过夜。
“不管是什么人，夜里强行叩门、爬墙，都将被当做怪物射杀。”摩根先生一边收拾渔具，一边说道：“这条硬性铁令是用无数人命做为教训换来的，延续了上千年，适用整个大泱岭。”
鲁温先生回应道：“西域诸多城邦也是如此。正是有这样的规矩，我才觉得有安全感。只是现在有好些年轻儿郎仗着自己身手不凡，打杀了几头畸变兽就不知天高地厚，斥责这些古老的规矩不近人情。真是让人忧心。”
鲁温先生是西域瀚海人。
他的临水方言说得不是很流畅，每个字的发音都咬得很重，听起来怪怪的，总有种很严肃、要跟人较劲的味道。
摩根先生点头应和，“先生说得极是。”
深秋的这场雨，淅淅沥沥连下半个月，直到今天上午才收歇，午后外出的人比往日翻番。
这些外出的农夫、樵夫、猎户、采蜜人、采药人和骑着黑皮猪的松露猎人，有很多赶在这个时候归来，加上还有来自北方宿马城的一支刚巴商队要接受盘查，城门内外因此变得拥堵不畅。
“哟，罗南少爷，好久不见！”
罗南·橡木盾是个颠覆常识的异类，城里认识他的人，大都唯恐避之不及，摩根和鲁温就是其中两个。
两位老先生回到桥头，瞥见罗南的身影，就像见了孽鬼似的，愣是假装自己是透明的，混进人群匆忙溜走。
但是眼前这些赶着货车、束发结辫的刚巴人没那么多的顾忌，一个个跟罗南热情问好。
“大当家的回来了吗？”
一个牵着枣红马的刚巴人向罗南低头见礼，操一口纯正的通古斯语，用低沉浑厚的嗓音问道。
他是这支商队的领队。
鬼面恩佐。
恩佐的左脸有一大块被火灼烧过的疤痕，眼角歪斜，半边面容扭曲，还少了一只耳朵，只留下一个洞孔，左侧的头发稀稀拉拉，露出了下面狰狞的头皮。
好些打他面前经过的农夫受到惊吓，走远后才有勇气窃窃低语，咒骂他把自己惊着了。
恩佐的右脸倒是完好无损，有着棱角分明的轮廓，英俊不俗，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那双不对称的眼睛在凝视前方的时候，专注中透着一股强大的韧劲，平静而又凶恶恐怖。
他口中的大当家正是罗西塔。
面对恩佐的礼貌询问，罗南只是含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是罗西塔带着商队离开临水集的第二十二天。
商队一天最多可以行走六七十里路，过两个驿站。临水集到青石港单程需要七天，期间六个晚上要在沿途的驿站过夜。
万一途中因为天气、路况或者其他的意外事故，导致入夜前没有赶到驿站，只能躲进沿线的地堡，或者在路上扎营。
三叶草商队人员过百，还有两百多匹马、驴子和骡马需要照料，野外露营要冒极大的风险。一旦被游荡的夜行死灵追索到踪迹，后果不堪设想。
这场秋雨带来了非常多的变数。
按照原定的行程，三叶草商队应该在六天前回到临水集。
延期两三天的情况时有发生，延期六天还是头一回。
令罗南费解的是，自家的商队至今也没有借驿站的信鸽或是渡鸦捎封信回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几天，每天傍晚，在封城之前，罗南都带着缇娜到桥头守望。
平日里有缇娜陪着，淡化了几分愁虑。
今天一个人来到这里，心情格外沉重。
除了期盼，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没法用理智排解，实在折磨人。
恩佐看出罗南的心事。
跑商会遭遇什么，恩佐清楚得很。
这位有着半边怪物般丑陋面孔的男子扯了扯嘴唇，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跟上商队走过吊桥进了城。
临水集去宿马城的路途比去青石港要近一些。
单程只要四五天。
边关全开以后，刚巴商旅频繁来往两地，比西域人还要勤快。
恩佐所属的商队叫做“铁牙”，跟三叶草保持着长期的合作关系，规模比三叶草要大很多，光是赶车的马夫就有一百多人，再加上杂役、护卫，还有随行的旅者和行脚游商，每次都能聚集三百多人。
三叶草长途跋涉从青石港采购、运回临水集的货物，有近半被铁牙商队接收，转运去了宿马城。
当这些远道而来的刚巴人赶着马车进了城，城门外的桥头不再拥堵，回城的本地人也慢慢变得稀少。
东边已经天黑入夜，西边还有些白。
城里亮起了灯火，城外很快陷入一片死寂。
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段时间，值守城门的兵士却有些按耐不住了。
继最后一支从远郊返回的游骑小队之后，又陆续三三两两回来了好几拔挑着装满新鲜蔬果的箩筐、一路小跑的农汉。
日间蛰伏起来的死灵怪物已经蠢蠢欲动，要是再晚一点，他们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眼看着夜黑越发深重，罗南的心绪也越加焦虑不宁，独自从桥的一头，到另一头，没有目的地走了两个来回。
桥下江水泛现幽光。
桥对面的山丘似乎在苍茫的夜色下长高了一小截。
隐约可以看见五六个跟皮包骨一样躯干细瘦、手脚细长的人形身影，排成一行，整整齐齐地站在对岸去往青石港方向的泥路上，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闸楼和两边墙头上的箭手已经弯弓搭箭。
眼看罗南杵在桥上不动，值守月城的班森上尉急不可耐，手提长柄斩马*刀，站在门洞前喊话催促，“回家去吧罗南！老子要喊人关大门了！”
罗南默不作声。
你大爷的……
班森大人暗骂一声，叫上六个军士，气冲冲地越过吊桥，打算把罗南强行撵回城。
见他们冲自己走来，罗南飞退十来步，不让他们近身。
班森气得原地转圈，拿刀尖指着罗南大声斥骂：“你大爷的！你再走一步试试！”
罗南面无表情地直视班森，任性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班森深吸一口气，压住一腔怒火，耐着性子说：“成心跟老子过不去是吧？要不是看在你爹和罗西塔，还有冯克雷大人的面子上，我——”
罗南理直气壮地打断他的话：“时间还没到，你想怎样？”
老子当然知道还没到关门的时间……班森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幻想用气势压住罗南，撑下面子，但终究敌不过罗南的倔强。
连身旁的军士都替他感到难堪。
“有种你别回家！！”
撂下这句气话，班森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啐啐念叨：“兔崽子，没大没小，老子今天非把你关在门外不可……让对面的孽鬼把你吃了算了……你自个儿要杵在桥上，老子仁至义尽，管你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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