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慧厄
“是啊,我们都很好,那就好。”她只是看向他笑,仿佛只要看到人好好站在面前,就足够让她一直笑下去。
连翘从后院跑到前头来,双手还沾着泥巴,神色谨慎,站在云绿身边小声问,“白芷姐姐,他是谁啊?”
“我是她丈夫。”原白川说完,云绿伸手暗中推了他一下。
见云绿没否认,连翘就信了他的话,没好气说,“那这些时间你死到哪里去了?白芷姐姐一个人待在这儿,你怎么面都不露一下?”
云绿转过身来看向连翘,面带浅笑,“他是个跑生意的,我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外头,哪里能知道?现在不是一知道就来看我了吗?”
“嗯……也是。”连翘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
站在门口的陈大夫无奈摇头,“连翘,过来帮我切药。”
“哦来了。”
人走了,前厅安静下来,云绿牵住他手,两人随意坐在凳子上,双耳安静,良久,他先开口,“我们在此再住一段时间,一直到你完全养好为止。”
云绿轻轻摇头,“不必了。”
他想了想,“也是,你现在的情况,再怎么养,估摸着也就这样了,不若回京去找阎王愁,也好彻底治愈,年纪轻轻,可别留下病根儿。”
云绿歪着头看他,好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摸着脸,“我脸上的疤痕,是不是还有两三个?”
他闻言仔细看,抬起手摸了摸,“嗯,有三个,颜色已经很淡了,再过些时间就会消失。”
“那就好。”她放松笑了,“这样,今日也不早了,明日吧,明日我们启程。”
“好。”他略一犹豫答应下来,虽然云绿如今情况舟车劳顿并不见得好,但,她如今情况,很需要阎王愁的帮助。
这日,云绿坐在车厢内,偶尔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外头原白川在赶车,她也没什么可做的,除了发呆,也找不到能做的事。
“会不会赶得太快了?”外头,原白川询问,“我赶慢一些。”
云绿发笑,“我没这么娇贵,没这个必要。”
“还是慢些吧,也不急,太快了颠簸得很。”
她抿唇微笑,如今,两人完好在一起,还有什么能让人不开心的呢?
日正中天,阳光照在海水上,如同在海面铺了一层金。
付叔召集手下众人在正堂内,此刻正在吩咐,“全部收拾准备好,申时三刻启程,半夜到达苏州,天亮前出苏州城,一路上不要引起注意,大家全都打扮成商人,不要惹是生非横生枝节。”
“是,属下皆已明白。”
“好,下去吧。”
人有序离去,偌大正堂,此刻只有付叔一人。
他一脸沉重,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茶杯饮了口,一脸亢奋,“好,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孩子,你到底在哪儿啊?”
付叔目光中带着两分无奈与绝望,闭上眼摇头。
原白川赶着马车,这次因有云绿,他不如来时一般只顾前进,见着前方路边有一客栈,抬头看了眼西边,冲车厢内说,“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就黄昏,正好旁边有家客栈,不若先住下来?不然等到天黑时,未必就有这般巧,还能遇上客栈呢。”
“好,反正如今的我们,只有时间是最多的。”云绿笑着掀开帘子下去,守在门口迎客的小二马上过来牵住马缰,招呼着进店。
“一个房间,送些饭菜上来。”原白川带着斗笠,将银子放在柜台上,和云绿一同上了二楼房间。
“你气色看起来没以前那样好。”他叹了口气,端了杯茶递过去。
云绿就坐在他身边,闻言轻笑,“我现在样子其实看不出来身体如何。”
“嗯。”他沉沉应声,“我还是看的出来的,而且你现在是内里空了。”
听到此话,她随意一笑,“没事,回去找到阎王愁,你知道他本事的,两贴药下去,我就全好了。”
他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也是,他的确有本事,哎,这次也多亏了黄豆跟黄瓜。”
云绿想起那日,也不由得露出复杂地微笑,“是呢,可能这就是天意吧,命不该绝,我着实想不到,居然会碰到黄豆兄弟,哎,若不是他们,啊对了,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去找阎王愁拿一万两银子,是怕他们不肯帮忙,这件事你必然知道,到时候由你来给,你可给了?”
“没有。”原白川摇头,“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说,哎,也不必这样想,那两人还是挺不错的。”
正说着,小二敲门送来饭菜。
“嗯,这家店炒的菜挺好吃的。”云绿吃了一口,楼下突然传来数声凄厉惨叫,她眸光一凛,原白川已经先握剑在手。
就在此时,接二连三惨叫声传来,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凄厉,如同厉鬼哀鸣。
“我去看看。”他看向云绿,“你就在屋内躲起来。”
“能躲到哪儿去?”她脸色凝重,“我跟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嗯。”他点头走过去,先是缓缓打开门,见门外走廊并无动静,这才迈步出屋,血腥味扑鼻而来,就见楼下宾客店家,具已横尸当场,血溅五步。
“这……”云绿眉头一皱,眼中冷意凛冽。
原白川看向底下,遍地尸体,唯独尸山中,站着一个和尚。
“慧厄圣僧。”他声音带着恐惧,脸色发白。
如今的慧厄圣僧,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的出尘脱俗,不染一丝红尘之相?
他身上袈裟依旧,手拿禅杖,一张脸白的吓人,如同在脸上刷了一层石灰,一双眼睛早已无当初的慈悲,反而带着冰冷,眼尾甚至还泛着淡淡微红,在那极白的脸色上,显得分外诡异。
“阿弥陀佛。”慧厄打了句佛号,“又见施主了啊。”说着话,慧厄一笑,带着两分古怪的神色。
云绿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带着浓浓担忧与不安,“自古圣僧也好,庙里的佛像也好,皆是面目慈悲,带着悲天悯人之色,但如今这和尚,看起来却带了三分邪气,倒像个妖僧。”
原白川的眉头一直皱着,抿了下唇,“圣僧还记得在下,在下甚是荣幸。”
“自是记得施主呢,哈。”慧厄笑了起来,眼睛眯起,有着两分慵懒之色,“不曾想,在此荒野之地,还能再见故人呢,着实有缘呀。”
“是啊。”原白川应了声,“如此荒野,圣僧所去何地?”
“贫僧随双脚而去,双脚要去哪儿,贫僧便去哪儿。”
原白川顿了顿,心中更加沉重,“有些岁月不见,不知圣僧这些时日,在何处修行?”
慧厄一笑,“当日,施主前来寻贫僧,随后,贫僧前往京城,意外见到少宫主。”
云绿握剑的手一紧,似乎又不是很意外,“少宫主?这些时日,圣僧都与少宫主在一起?”
“然也。”慧厄叹了口气,尽是遗憾,“可惜,贫僧过往的佛,是修错了,少宫主当真是佛法无边啊。”
“什么?”云绿一惊,随之笑了,“少宫主还会佛法?这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慧厄看向她,眼中带笑,“可惜,你在三途宫多年,却错过了少宫主这佛子,你太无缘了。”
云绿扯了扯发白的唇,“是吗?那圣僧的佛是什么?少宫主的佛又是什么?若佛在心中,何来无缘之说?”
“佛在人心,然世人多愚昧,不解心中之佛,沉沦人世苦海,苟延残喘而活,不知西天之极乐,如此,佛虽在心,却有天涯之远,便是无缘。”慧厄说得无比认真。
走廊上两人对看一样,古怪不解又疑惑的目光,谁也解不了谁心中疑惑。
好一会儿,云绿看向地上尸体,“他们看起来都是一击毙命,可是圣僧所为?”
“然也。”慧厄点头,“贫僧送他们前往极乐,免除人世之苦,如今,他们已到灵山。”
原白川眉头皱得更紧,云绿问,“人世之苦?”
“是。人世多苦,前生作孽,今生恕罪,此便为人生之苦,如今贫僧送他们西去极乐之地,他们一生之罪孽,皆由贫僧所担,此生清白,可得极乐也。”
原白川见他言语真诚,绝非虚妄,心中更加恐惧,“圣僧为何认为,少宫主佛法无边?”
“多日辩佛,贫僧方知自身无知。”慧厄一脸遗憾。
原白川说,“那少宫主的佛,又是什么呢?”
慧厄脸带沉重,“人世多苦,如何方能免人世之苦?”
“圣僧认为如何方能免?”原白川问。
“杀之,唯有脱去此皮囊,再由贫僧承接罪孽,他们便能以干净之身,前往极乐西天,此为免苦之法。”慧厄解说。
云绿心中沉了沉,脸带笑意,“哦?我倒认为,人世之苦,皆由心内欲望不得而成,若心宁,自无痛苦,何须他人来免?”
“非也。”慧厄坚定摇头,“贫僧过往也曾如此认为,然半生苦修,方知此为笑话,我在京城为少宫主所擒,我心无欲,缘何仍有痛苦?故而少宫主所言极是,此皆乃我前世罪孽,世间众人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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