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于是近来的陆博心情着实不错。
有一天他去超市买完东西，半路上居然偶遇了袁媛。袁媛正和看房的客人道别，陆博上前和她打招呼，反倒把袁媛吓了一跳。
“怎么，看见我像看见鬼似的？”陆博道。
袁媛于是上下打量他，见他双手提着超市塑料袋，头发蓬乱如鸟窝，但气色却不错，脸上还笑眯眯的。她于是皱眉道，“我还以为，哪怕在路上遇到我，你也是不会和我打招呼的。”
“对哟……”陆博一愣，换做从前，自己瞧见她只会默默绕路走。可能是昨晚心情太好了吧，他又以‘腱鞘炎发作，手疼得拧不开咖啡罐子’这种奇葩理由，把下班后的封玲叫到家里来，而封玲则赌气地把他家所有的罐子——咖啡罐，茶叶密封罐，果酱罐，调料罐，甚至放酱菜的罐子全部拧开了。于是当他上了个厕所后出来，就听见门‘砰’地一下关上了，封玲走了，只留下茶几上一排被打开的罐子和盖子，还有一条微信，
“陆博，这回您满意了吧！”
真是满满的怨气啊，但不知为何，陆博却觉得很开心。
这种开心一直延续到今天，连他自己觉得惊讶：他居然会笑眯眯地在街上和前女友打招呼。
袁媛于是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大地色眼影下的眼睛斜睨着他，“哎呦，一脸春风得意，看来是已经得手了吧？”
“还不算。”陆博道。
“那，起码是叼在嘴里了吧。”袁媛秀眉微蹙。
“……差不多吧。”陆博不禁笑了。
袁媛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讨厌，我都有点儿吃醋了……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露出过这种花痴的表情吗？”
“花痴？”陆博听了，下意识往街边的橱窗玻璃里望了望自己的模样。
“对啊，瞧你一脸垂涎三尺的表情，我都要吃醋了。”袁媛撇撇嘴，“我真怀疑，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压根儿没有爱过我吧？”
陆博的脚步顿了顿，在这种问题上，他觉得自己应该严肃一点。
于是他说，“我每一次都很认真。”这次是认真的，上次与她一起时，也是认真的。
他语气中的诚恳让袁媛不禁侧面，她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男人的侧脸，许多美好的回忆不禁涌上心头。袁媛的眼眶微微一热，她赶紧别过头去，轻声叹了一句，“以前的事，对不起。”
“无妨。”陆博却笑了笑，“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选择更好的。人往高处走，太正常不过了。”
两人走到路口，一个要往左走，一个要往右走。
袁媛挥挥手向他道别，“大作家，以后发了财，要买房子的话记得光顾我啊！”
“好巧，王凯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陆博微笑着，“哦对了，从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问我，我的这些故事能卖多少钱。”陆博道。
“啊……我问过吗？”袁媛一愣。
“问过，所以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陆博抬起手，用手势比划了一个数字。于是他看见袁媛诧异地挑了挑眉，陆博便补充道，“这只是第一本的所有版税收入，后续作品的版权也都被预定了。”
“所以……”袁媛抿嘴笑了，“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
陆博不自觉地挺了挺背脊：不得不说，王凯说得没错，虚荣心作祟才不是幼稚，是人的本性。他从未想过玩弄袁媛来一雪前耻，但对她稍微嘚瑟一下也不为过吧。毕竟以前，他也的确为她伤心过。
“是的。”陆博大大方方道。
袁媛‘切’了一口，“和我做生意的前男友比，也不算很多，果然不值得我免费投怀送抱。不过呢……”她乌黑的眼睛溜溜儿一转，“你现在倒真成了潜力股，对我而言也勉强算是人往高处走的那个‘高’了……所以，如果嘴里的那块肉掉下来的话，还是欢迎回来找我哟？”
话音落下，她甚至对他抛了个媚眼，随即转身，潇洒地挥挥手，走了。
…………………………
这天下午，陆博又略施巧计把封玲骗上门来了。封玲从印刷厂出来，把新鲜出炉的《暗夜中的眼睛》第二部拍照发给陆博，并兴致勃勃地说，
“书的整体效果很不错，明天书展首发，印刷厂这里都已经完工了。”
陆博回复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给你的样书已经打包发快递了，隔天就能到。”
“我今天就想摸一摸，给第三本找灵感。”陆博理所当然道。
封玲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坑，于是带着样书去了陆博家，一进门就把书塞进他怀里，没好气道，
“给你，慢慢看吧。”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封玲挽起袖子开始给鱼缸换水清洁。两条荷兰凤凰依旧元气满满，体色鲜亮地游来游去。封玲瞧着亲密无间的它俩，才露出些许笑意来。
“庄老板不是说，这种鱼很难养吗？可你俩怎么长得这么结实啊。”她怜爱地伸手戳戳玻璃，投食换水后，回头一看这乱葬岗般的客厅，不禁又深深皱起了眉头。
陆博捏着书，翻来覆去地看过之后，随手就丢在了沙发上，又懒洋洋地问她，“茶还是咖啡？”
“茶。”封玲下意识地回答了，随即才懊悔起来：她根本不打算久坐呢，喝什么茶呀？
可眼见着陆博已经拿出茶包和一个粉色的马克杯——不知何时起，他竟给她准备了专属的杯子，封玲琢磨着此刻拔腿就走的话，陆博一定会生气的吧。于是只得耐着性子多逗留一会儿，顺手捡起地上和沙发上丢得到处都是的书本和杂志，一本一本地叠整齐。
她从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捡起一本书，是林雯的《笼中鸟》。
她诧异地扬声问了句，“你把这本书买回来了？”这本书，他俩之前在书吧里一起读过，还打了赌，最后她是因为输了赌约才上门为他煮面，而之后就……
想到这里，封玲的耳根微微热了。而陆博泡茶的动作顿了顿，才道，“嗯，那天读过之后觉得还不错，就买了。”
然而细心的封玲却看出了端倪，她错愕得瞪大了眼睛，这才风风火火地跑到陆博身旁，把一张购买清单径直举到他的眼前！那张购物清单是陆博作为书签，夹在《笼中鸟》的二十多页处的，只见封玲气呼呼地问他，
“哦，是在那天我们一起读过之后才买的吗？真的吗？”
陆博不得不放下茶杯，伸手接过购物清单：上面显示的下单时间比他俩打赌的日期要早了好几天。他于是笑了起来，笑意里带了几分狡黠，问她，“所以，你想说什么？”
“陆博，你耍诈！你明明早就看过《笼中鸟》了，那天在书吧，你却假装没看过，还和我打赌谁先猜到凶手！”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陆博挑眉，看着她气得红红圆圆的脸，心下却无比惬意。
“以前觉得不是，现在可不好说。”封玲虎着脸说，“就算没看完全书，起码也看了二十多页吧，因为清单作为书签就被夹在二十多页上。你这是纯纯的欺骗！”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的确是早就在网上下单买了这本书，可是快递迟迟未送到，所以和你打赌的那天，我确实没看过书的内容？”陆博发挥自己推理小说家的想象力，逗弄她。
“我也想到了。”封玲立刻就跟上了他的思路，“要验证这个问题，非常简单。你打开手机找到这笔淘宝订单，上面会显示快递的签收时间。”
“会吗？”陆博忍不住地笑。
“当然，你想自证清白的话，就打开手机让我看看啊！”
“我不想。”
“什么？”
“我不想自证清白。”陆博投降地说，“因为，我不清白。我坦白了，就正如你所说的，我在和你打赌前的那天晚上，正好看了这本书二十多页。”
“陆博，你个骗子！”封玲叫道。
“喂喂，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你用欺骗的方法赢了我，还让我上门给你煮面，然后……”她说着，咽了下口水闭了嘴。
“然后什么？”
“没什么。”封玲别过头去，哼哼着，“你这人一点儿也不靠谱，所以我要多考虑一阵儿。”
“别啊……”陆博立刻摆出一张讨好的脸，趁她不备，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
“你个大骗子，你放开我！”封玲的脸红了，撑着手臂抗议道。
“有些事，我会骗人。有些事却不会。你这么聪明，一定分得清吧，别一杠子打翻啊。”陆博搂着她，心下无比满意，甚至她那点小打小闹的反抗都恰到好处。他想起袁媛所说的‘叼在嘴里的肉’的比喻，不禁喉头一动：这肉，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吞进肚子呢？
封玲嘟囔着，“我哪里分得清楚你何时骗人何时不骗？”
“我对你的感觉是真的，不骗你。”陆博揉了揉她乌黑的头顶心，柔声道。
“那……”封玲不禁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骗了我？”
陆博笑得更狡黠了，“还真有。”
“哎？”
“那天在出版社，我对你说，哪怕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让梁岳山开除你。这是谎话。”
“陆博！你……”
封玲还来不及抗议，就被俯身的陆博的俘获了嘴唇，她的埋怨和反抗随即一点一滴地被融化在陆博的热情里。
封玲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直到陆博抱着她一步步退到沙发边，一下子把她压进了沙发里，双手掐在她的腰上，一点点收紧，甚至隐隐探向衣服里。她想喊却喊不出，因为唇齿稍有松动，就给了陆博可乘之机。她好不容易别过头去，陆博又顺势吻上了脖颈，仿佛一股电流让她从脖子一直麻到了脚指头，她这才大喊一声，随手拿起一本书砸在了陆博的脑袋上。
“疼……”陆博捂着脑门，退到一边。
面红耳赤的封玲连忙站起来，整理着自己被揉皱的衣服，一脸不满地狠狠瞪着他。
陆博紊乱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礼加失控了，尤其是看着封玲愤怒的神色，他渐渐不安了起来。
“对不起，我……”他站起身，试图打破沉默。
却听封玲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想听我回答吗？好啊，我现在就答复你。我拒绝！你大可以向梁岳山告状，让他开除我，我这就回去投简历去！”
说完，她的眼里居然有泪光一闪，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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