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纯白的房间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猝不及防钻入鼻腔，绕是习惯了这难闻气味的顾之寒也忍不住蹙眉。

　　他轻轻关上房门，径直走到窗边把刚带来的鲜花插进花瓶，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到病床前握住蒋芸有些冰冷的手。

　　病床上躺着他的母亲。

　　四年下来，病魔已经把蒋芸折磨成了现在这般虚弱无力的模样。

　　曾经的蒋芸干练又独立，自信而强势，一直都是顾之寒心目中的英雄。

　　可是自从他十三岁那年，父母离婚，蒋芸就变了。

　　她开始整天扎身在工作当中，一天二十四小时像个陀螺一样转，顾之寒想要见她一面都难。

　　起初她只是忙，后来直接就是拼命。

　　无休无止的应酬，推杯换盏之间，她的身体也在被酒精悄无声息地腐蚀着。

　　顾之寒大三那年，蒋芸查出了肝癌。

　　蒋芸终于从工作中解脱出来了，只不过，她又陷入了另一个深渊，每天不得不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背井离乡，在异国等待死亡的降临。

　　顾之寒时常想，蒋芸忙禄半生，最终却落得个和病魔做斗争的下场，到底值不值得？

　　蒋芸此时通着氧气，四十多岁的年纪额头上却布满了皱纹，一张脸因为病痛而显得毫无血色。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他妈妈应该会更加幸福吧。

　　顾之寒正出神，蒋芸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他立马醒过神来看向她。

　　“妈，您醒了。”语气平淡，眼中却起了波澜。

　　顾之寒松了一口气。

　　因为口舌发干，蒋芸的声音有些沙哑：“之寒……妈这是在哪里？”

　　陌生的环境，昏迷了两天两夜的蒋芸一时没认出来自己是在医院。

　　“这里是医院，您前天突然晕倒在商场，有人把你送来了这里。”顾之寒起身去倒了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蒋芸扶起来，将水杯递到她面前，“妈，先喝口水吧。”

　　蒋芸喝了半杯水，靠在床头，嘴唇泛白：“之寒，妈想见见那个女孩，你带她见见我好不好？”

　　顾之寒把水杯放一旁的桌子上，又拿起了一个橘子开始剥：“现在您身体不适，过几天吧。”

　　“妈身体好得很，就是想见见我未来的儿媳妇。”蒋芸侧过身子牵起顾之寒的手，“妈盼着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了，本来妈想让你和小溪……不过既然你有喜欢的女孩，妈也不逼你。”

　　“那我看她下午有没有空，如果有时间就让她来见您。”顾之寒也没坚持，低着头把橘子剥完，然后递给蒋芸，自己则起身去洗手。

　　蒋芸倚着床头，一边吃橘子一边听顾之寒打电话。

　　顾之寒站在窗边，楼下的梧桐正是茂盛，他看着窗外，等待安诺接听电话。

　　大概十秒钟后，安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喂，之寒，我刚下课呢。”

　　听到安诺的声音，顾之寒的眉眼不知不觉温柔了几分：“你下午有空吗？我妈想见你。”说着顾之寒扭头瞥了一眼蒋芸。

　　蒋芸恰好也在看顾之寒，顾之寒一转过头来，她就对他笑了笑。

　　“阿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安诺有些激动，硬生生把经过的一个女生吓了一跳，她道了一声歉，然后重新拿起手机说道，“我下午有空……不，我现在就有空，阿姨在哪个病房，我马上过去。”

　　顾之寒眼神中带着宠溺，嘴角微微扬起，看着窗外的梧桐叶说道：“8405号病房。”

　　听到这个数字，安诺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救的只能女人：“8405病房？”

　　“怎么了吗？”

　　安诺迟疑了一会儿，笑着回道：“没什么，就确认一下。”

　　哪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嗯。”顾之寒也没多问，“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Yes，顾sir.”

　　安诺一本正经地停在原地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惹得行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可是现在的安诺心里只有见顾之寒母亲这件事，哪还有心思去管旁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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