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3章杜府公子（1）
慕少琛回到万剑山庄时已是子时，庄里除了值夜的弟子还在巡逻，其余人均已熟睡。慕少琛本想明日一早再来禀告师叔今日的事，但经过剑圣住的院子时，他还是没忍住想悄悄进去看看。
慕少琛轻手轻脚进了院子，只见屋子里黑漆漆的，他还以为剑圣已经睡下，转身正欲回去，却突然听到剑圣叫他。
“少安回来啦。”
慕少琛循声望去，只见明月下，剑圣一袭灰白衣服，正坐在屋顶拿着酒壶独自赏月。
“前辈，天色已晚，您怎么还未休息？”
剑圣坐在屋顶往下看他，捋着胡子笑道：
“睡不着，便索性在这赏月等你。”
听到剑圣果然在等自己，慕少琛难免心生愧疚，于是恭敬的向剑圣抱拳躬身道：
“晚辈不该如此晚归，让前辈担心了。”
剑圣听罢，欣慰的朗声笑道：
“无妨，回来就好。你要不要上来陪我赏会月？”
慕少琛虽然已经有些犯困，但听罢依然乖巧的飞身上屋，在剑圣身边坐下。待他坐定，剑圣则侧过身和蔼的看着他问道：
“今日可曾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慕少琛转了转眼睛，在心底想了想，便如实答道：
“我碰到了杜府的杜川公子，他带我去见了行脚帮的红莲长老和几个说书先生。晚上他还带我到悦味轩吃饭，我们听说书的先生说书，一不小心就误了时辰。”
“杜府公子？杜老爷的外孙？”
“嗯。”
“他叫杜川？”
“嗯。”
“杜川便杜川吧。那晚上你们听了些什么书，有意思吗？”
慕少琛看着一脸慈祥的师叔，纠结了下，最后还是避重就轻道：
“我们听了有关剑仙诀的事，还听了些您和剑仙前辈的故事。故事很精彩，我很喜欢。”
剑圣听罢，垂眼一叹笑，道：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有什么精彩的，哪里值得说书先生拿来一说再说。”
慕少琛看着剑圣略显落寞的神情，轻声问道：
“前辈，您可曾怨恨剑仙？”
剑圣抬眼看他，沉默了会才道：
“如何能不怨？只是恨却从来没有的。”
“那您可曾想他？”
剑圣不再答话了，而是微转过身望向月亮所在的西北方向，默默无声的看着，而后抿了一口酒。
慕少琛见他不回答，也不敢催他，只好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月亮，两人顿时陷入沉默。
见剑圣不说话，慕少琛干脆抱起双膝，将下巴枕在膝头，默默听着夜晚的蛙鸣声。夜风微凉，吹得慕少琛昏昏欲睡，不一会他竟真的歪了头枕着手臂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恍惚间慕少琛做了个梦，梦里他做好了饭，走出门去叫师父吃饭。只见屋外的师父站在悬崖边上，又在凌冽的寒风中痴痴的望着山下了。
梦里师父的白袍和银丝随风飞舞，风越刮越大，单薄的师父好像就要随风飞走一般。他紧张的走过去叫了声师父，他师父转回身望向他，一直落寞的脸上突然露出喜悦的表情，然后冲他一笑道：
少琛，我要下山去找他。
我要下山去找他。
梦里山谷间回荡着师父高兴的声音，可还没等他回话，他的师父便就这样笑着看他，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倾身坠下悬崖。
慕少琛一惊，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做噩梦了？”
慕少琛惊魂未定，深吸几口凉气稳了稳心神，发现刚才不过虚梦一场，才深吐一口气放下心来。
“你困了吧？我不该这么晚还叫你陪我赏月的。”
见剑圣似有抱歉的看向自己，慕少琛赶紧坐直了身子摇了摇头道：
“无妨，我只是平时亥时睡觉习惯了，一时没适应而已。”
慕少琛说完突然想到，从这里望向西北，那不正是决明山所在的方向吗？思及此，慕少琛转头看向一旁的剑圣，心道：
这两人，明明想对方想得要死，为何偏偏都犟着宁可忍受相思之苦也不肯去见对方一面呢？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这又何苦？
“时候不早了，你困了便回去睡吧，不用陪我了。”
“那前辈呢？”
“年纪大了，不容易睡着。你先去睡，我喝完这壶酒就睡。”
剑圣说着，摇了摇还剩一大半的酒壶。慕少琛叹了口气，拿过剑圣手中的酒壶，站起身道：
“前辈，适当饮酒确实助眠，只是饮多了反倒伤身了。天色已晚，前辈也请回去休息吧，熬夜最是伤身的。”
慕少琛说着，便弯下腰来将剑圣搀扶起身。他语气虽然毕恭毕敬，可动作却不容拒绝，剑圣无法，只好被他扶起了身。
“你这孩子，怎的也同星辰一般了？”
“云星辰敬爱您，担心您不爱惜身体。如今他既然南下去追盗圣了，我自然应该替他好生照顾您。”
“星辰那孩子，就是容易冲动，遇事也不会多想，跟他那玲珑心思的小师弟比起来，真是被牵着鼻子走了都不知道。”
剑圣一边说着，一边由着慕少琛搀扶自己从屋顶飞下。待两人着了地，慕少琛仍是搀着剑圣往屋内走。
“前辈还有个小徒弟？”
提到这个小徒弟，剑圣忍不住笑道：
“嗯，我还有个最滑头的徒儿。那孩子十分聪慧机灵，可惜心思太重又身体有缺。我本来是不打算收他为徒的，可奈何是恩人相托，我便不得不收他做了关门弟子。可谁想啊，这孩子惯会装乖卖巧，性子皮得很，自从他入了庄里，就没少捉弄师兄师姐们。”
“星辰这孩子性子最为单纯耿直，也最爱讲规矩，偏偏我那小徒弟又最受不了别人一板一眼拘着他，所以这师兄弟二人十分不对付。每每相见，不是小师弟言语上气坏了小师兄，就是小师兄满庄子追着小师弟要打。两人虽是惹事不断、让人头疼，不过那些日子倒让庄子最为热闹也最有生气。”
慕少琛想了想云星辰那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火爆脾气，有点幸灾乐祸道：
“想不到云星辰也会有这么个让他头疼的克星。不知这位小兄弟是谁，明日我去找他，说不定我还能和他交上朋友呢。”
剑圣捋了捋胡子笑道：
“可惜他只在庄里待了三年便离开了，不然我还当真希望你们能成为知己好朋。”
“啊？难道他也叛出师门了？”
“你这孩子，什么叫‘也’啊？我那不肖徒儿虽然武学平庸、功夫最差，不过他却从未做出过有辱师门的事。他离开山庄，不过是因为他决心去做自己认定的事，回家了而已。”
“他功夫是庄里最差的？”
“嗯。我估计所有门派里，功夫比他差的人也不多吧。”
“这么差？！那算了，见不到便见不到吧。”
慕少琛原以为那人聪慧机灵一定很有习武的慧根，可没想到他的小聪明竟全用在了调皮捣蛋上。都拜了剑圣为师，武功居然还能那么差，实在引不起他与之为友的半点兴趣了。
剑圣被慕少琛扶着回屋坐到桌边，接过了慕少琛为自己倒的茶水，看着他将心中所想尽数写于脸上，忍不住笑得更欢快了些。
“无妨，缘分这东西奇妙得很，说不定你们不但能见到，还能成为挚友呢？再说，我这徒弟除了功夫不好，其他样样都是顶好的，若你当真能和他结交，你不吃亏。”
慕少琛在心底嘀咕道：别的顶好我也不见得会有兴趣，我就喜欢功夫好的。
“好，若我见到他，我一定和他交朋友。只是现在很晚了，前辈快睡下吧，若我再拉着您闲聊让您熬夜，云星辰知道了，他又该提剑砍我了。”
剑圣听罢，更是乐呵呵的合不拢嘴，然后在慕少琛的搀扶下高高兴兴的睡下。慕少琛照顾剑圣躺下，熄了灯，便也打着哈欠转身走回自己的住处。一路走他一路在心底暗暗决定：
等游历完他还是先不回家了，他要回决明山将自己碰到师叔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师父，让师父下山找师叔。若师父不肯，他便想尽办法把这两个别扭的老人撮合好来，省得两人再平白浪费了时光。
接下来的两日，慕少琛陪剑圣用过早饭，便轻功下山，先是到樊城街上逛上一圈，然后再回去陪剑圣饮酒论剑。他一方面上街想探探情况，一方面也在耐心的等。只是这两日樊城内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偶尔看到街边坐着的江湖人，一个个的四下探望，好似在监视什么一样。
慕少琛知道，前两日说书先生说的事这些江湖人都当真了，此时他们应该正在想尽办法找徐傲吧。
到第三日早上，慕少琛照常陪剑圣用早饭，饭间剑圣心情大好，直说幸好他来了万剑山庄，不然他一个老头子在山上要闷得慌。
经剑圣提醒，慕少琛才想起自己是被行脚帮设局骗上山的，只是为何行脚帮要诱他上山，他前几日见到红莲长老时，因着被杜川打岔，竟忘了问了。既然每日他都要下山探消息，不如今日便专门去查一查为何行脚帮要骗他来万剑山庄吧。
慕少琛计划好便下了山，依然是又往自己之前住的客栈跑。到了客栈，他叫了一壶茶和两样点心，便又招呼之前的小二过来。那小二看到又是这位金主叫自己，便高兴的小跑过来。
“爷，您来了，今日有何吩咐？”
“我问你，是不是每个外地人来到樊城，行脚帮都会暗地里调查一番？”
“这怎么可能呢？樊城乃是北瑞最为繁华的地方，每日迎来送往那么多人，若每个外地来的人行脚帮都要去调查，那行脚帮也不用做别的事，光是调查这些人都能把他们累死。”
慕少琛听罢点点头，而后又忍不住微皱眉头思考起来。
既然如此，那为何行脚帮会找上他呢？到底是他们本来想随意找个人时正巧找上了他？还是说行脚帮就是专门设局找他的？如今看来，行脚帮应该一早就知道徐傲要盗圣去盗剑仙诀的事，行脚帮偏偏在那日骗他上山，难道是要将他设为局中人？
可是为何呢？他们又是设的何局？
慕少琛百思不得其解，店小二站在一旁看他沉默许久，也没见他像之前那样豪爽的直接掏出金豆，于是堆起了笑脸问道：
“爷可是又想打听什么消息了？您放心，我虽不过是个客栈小二，但每日迎来送往的，我也自有些门道可以帮人打探消息。只要爷您需要，我不敢像行脚帮那般说百分百都能帮您搞到，但□□成也是不在话下的。呵呵，就是，只要您给的那个足够。”
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用大拇指搓了搓自己的几个手指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慕少琛听罢，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而后想起来如今自己已是身无分文，便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点的茶点，又看了看店小二。
看店小二如此见钱眼开的笑容，想必赊账或者免费问事是不可能了。于是慕少琛顿时有些后悔昨天问杜川借钱，怎么没想到要多借点碎银子，好让他此刻能有钱花销。
“咳，那个，我确实有事想问你。只是我近日银钱花完了，你看可不可以”
“爷，您看您说的。我不过是个客栈小二，哪里懂些什么？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得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您知道，我要是偷懒，是要被老板罚工钱的。”
听到慕少琛说自己没钱，小二甚至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之后甚至也不等慕少琛回话，便将抹布甩到自己肩上，转身便走了。
慕少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小二离开，片刻后才总算体会到了有钱没钱的差别，心里又后悔昨日书信给家里时，没顺便叫他们再派人送些银子给他。
以前在决明山时他没处花钱，下了山后又不愁没钱，搞得他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可如今怎么办？刚刚进店时他也忘了自己现下没钱，竟还点了东西，一会没钱付账该有多尴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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