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7章又见贵公子
慕少琛被困在牢房里几日，每日牢役会过来送餐两次，每次就提那么几桶白粥，给牢里的人每人发一勺，让他们捧着双手就着吃。
慕少琛一开始是看不上这些带着馊味的粥的，他自己宁可饿着，也不愿靠近这群挤破了头都想快一步分到一口粥的人。可当他发现他们带的孩子和老人都被其他人挤到一边分不到半点，便不得不和杜九渊一起，凭着自己的武功，硬生生的在人群中挤出一丝空隙来，好让那些孩子们从他们身下钻到前面捧上一勺粥。
这日，又是粥分完后有人捞不到一口，便开始有人埋怨道：“如今这世道，哪里还给人活路？都怪圣上独宠拥王、荒废朝政，任由阎齐那佞臣以权谋私、祸乱朝纲。若非圣上无能，我们老百姓又何至于此？！”
慕少琛听到有人辱骂当今天子和王爷，忍不住皱眉看去，眼神甚是凌厉。
只见说话的人像是个落魄的说书先生，他看到慕少琛射向自己的刀眼，顿了顿，然后又梗着脖子不怕死的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自圣上登基以来，他何曾亲管过天下？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后宫选妃，哪一桩哪一件圣上不是就着拥王的意思来？拥王拥兵自守任人唯亲、贪污受贿祸害百姓，可我们圣上却统统视而不见、不忍责罚。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喜好龙阳，之所以任凭多少忠臣参奏拥王，他都束之高阁不了了之，不过是因为他夜夜承欢于阎齐身下，不舍得治罪他罢了。”
听到这，慕少琛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的站起身跨过去一手扣住那人的脖子。
“你再敢胡说，我拧断你的脖子！”
慕少琛神情可怖，可那老先生却是视死如归。
“我倒希望是我胡说，可自我被贬以来八年了，当今圣上可曾变过？可怜武帝建国不易，如今不过三代，竟就要亡了！”
老先生说罢，竟痛哭起来。慕少琛虽然怒火中烧，但却没忍心当真拧断他的脖子。就在慕少琛纠结着究竟是该用力还是该放手的时候，大牢里响起了一声打开折扇的声音，而后是有人走进牢房的脚步声。
“想不到这恶臭的牢房里，竟还有一出忠肝义胆的好戏看。”
听到来人的声音，慕少琛身子一震，然后松手猛然转身看向来人，果然见到一袭银袍的杜川正摇着扇子走向他们。慕少琛看着数日未见的杜川，竟就呆呆的站在那等他走向自己，心里是压也压不住的喜悦。
“少安，数日不见，你怎的黑瘦了许多，可是路上吃苦了？”
杜川看着一直注视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慕少琛，站定后收起扇子，然后从牢门的栏杆处伸出手，又拿折扇撩起慕少琛的下巴，歪头左右看了看。那双黑亮的桃花眼似笑似谑。
慕少琛稳了稳过分惊喜的心神，才故意冷着一张脸转头去一边躲开杜川的扇子。
杜川见慕少琛耳尖微微有些发红，便笑着收回了手，然后转身对一旁的衙役道：“还不快放了我弟弟。这牢里如此肮脏恶臭，熏坏了他我唯你们是问。”
衙役听罢，立刻点头答应，再迅速打开了牢门，对慕少琛躬身道：“少侠有请。”
慕少琛看了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衙役，又看了看正拿着一块帕子捂住口鼻，眼带笑意看着自己的杜川，终于走出了这间牢笼。
待慕少琛走到自己身边，杜川拿着帕子挡住鼻子，嘴下也不忘调侃道：“莫少侠武功盖世，区区一间牢房竟能将你困住，实在令人意外啊。”
慕少琛心道，若不是怕自己走了会给牢里这些人引来麻烦，他早把这牢房拆了。不过慕少琛也懒得和杜川争论，而是看向他道：“既然你能将我放出来，便将他们一并放了吧。左右都不是些作奸犯科的人。”
杜川看向慕少琛，故作伤心道：“莫少侠倒是会安排人，我这好不容易才求得郡守放你出来，你倒好，这前脚才踏出牢门，后脚便立刻命令起我来了。”
杜川一时语塞。他自然不是杜川口中说的那样，可面对杜川，他就是没办法好好的请他帮忙。
杜川见慕少琛回不上话，盯着他笑了会，终于不再逗他道：“便是我真能都放他们出去，你好歹也先问问这些人愿不愿意走吧？他们好不容易混到这牢里来，虽说憋闷，但好歹不用日晒雨淋还能有口粥吃，不见得就比在外面差。”
听到杜川的话，慕少琛转身看向牢里的一群人，只见他们果然都低下头，并没有想要出去的意思。
难道，这些人竟是故意犯事让官兵抓进来的？
杜川看了看一脸疑惑不解的慕少琛，拿折扇微微拍了一下他的腹部才道：“你想不通的事多着呢，走吧。”
杜川说罢，转身想带慕少琛离开。这时还在牢内守着老人孩子的杜九渊叫了声“少安”。
听到有人竟如此亲昵的叫慕少琛的名字，杜川又捂着口鼻转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侠士挤在牢门边看向慕少琛，身边还有几个小娃儿一起抱着他的腿。
杜川才注意到此人，他看了看此人衣服上的绣纹和腰间挂的令牌，挑了挑眉。
慕少琛向杜九渊点了点头，又转向杜川道：“他是我的朋友，可否带他们一起出去？”
“当然，这牢门一个时辰内都不会关上。想要出去的，随时可以。那位莫少侠的朋友，你便带上你的孩子们，一同跟我走吧。”
杜九渊以为杜川误会了这些孩子都是他的，便有些难为情的向杜川的背影解释道：“他们不是我的孩子，我还未成亲！”
杜川走在前面，用帕子捂着口鼻轻哼一笑，只觉得这个大块头怪不得能和慕少琛成了朋友，原来竟是比慕少琛还要憨傻。
慕少琛重新回到牢里，帮着杜九渊扶孩子和老人出来，再慢慢的跟着杜川出了大牢，离开了衙门。
众人走到街上，杜川示意随从将慕少琛和杜九渊的佩剑还给他们，然后才摇着扇子扫视着这群人，最后看向慕少琛和杜九渊道：“两位大侠，人我可是都帮你们带出来了，可接下来呢？你们莫不是要一直带着这些人？”
慕少琛和杜九渊两人互看一眼，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安排这些人。毕竟，慕少琛是要独闯江湖、追查剑仙诀的，带着这么多人显然不可能；而杜九渊则是有命在身，现下已经迟了数日，他还要赶着去送请帖，然后赶紧回卓阳派帮忙武林大会的事，自然也是带不了人在身边的。
只是，那日一通骚乱后，这些人早已与自己的家人失散，若就这么丢下他们，保不齐他们还能活多久。
众人见两人不说话，也知道他们不打算再带着自己了，小孩儿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抱着杜九渊的腿便哭着求他不要丢下自己。其他人见了，也跟着围过来抱着他哭。
杜川悠哉的在一旁看着只顾一时行侠仗义图个痛快、却完全没有后续计划的两人，心里想着，不知这慕少琛会不会开口求自己。而此时，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睁着要哭不哭的大眼睛看着杜九渊、也不过去和众人抱在一起的英儿引起了他的注意。
杜川看向英儿，只见她身上和头上还留着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紧咬下唇的样子倔强得很，看着竟十分像小时候的玉儿。杜川心下不禁多了分怜悯，心想，这小娃儿若是给他来养，倒也不错。
看着杜九渊被一群小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着，不知所措了一会，慕少琛终于放弃挣扎，转身看向杜川道：“你能不能帮他们找到父母家人？”
听到慕少琛同自己说话，杜川才将目光从英儿身上移过来看他。
“这倒是不难。不过，若他们的父母家人都死了呢？”
慕少琛沉默了会，又看着杜川的眼睛，拜托道：“那你可有办法养他们一养？”
慕少琛自知，对一个认识没多久，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提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了。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直觉哪怕杜川看起来再怎么邪气奸猾，但只要他开口拜托，他便一定会答应。
果然，见慕少琛单刀直入让自己养这群人，杜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显得有些高兴道：“当然可以。只是我这人不爱吃亏，我替你养着他们，这要花的银两，我可都要记在你的账下哦。”
“嗯，花多少你尽管记着，两个月后我一并给你。”
见这些人终于有了着落，杜九渊高兴的弯下腰对孩子们说道：“你们莫要再怕，这位公子答应带你们去找爹娘了。快，去谢过公子。”
几个小孩听罢，都高兴的转身想要跑去抱住杜川。可杜川见一个个黑漆漆的泥人要扑向自己，赶紧连退两步，拿扇子指向他们命令道：“站住！都不许过来，脏死了！”
孩子们和杜九渊都没想到杜川竟是这样的反应，娃儿们被如此嫌弃，于是委屈的又哭上了，转回身又抱住了杜九渊的腿。杜九渊尴尬的看向已经嫌弃的拿着手帕捂住口鼻转身一旁的杜川，又看了看身边的慕少琛。
慕少琛看向又娇里娇气的杜川，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而后对着杜九渊耸耸肩，让他不要在意。
杜九渊安抚好孩子们，便对着慕少琛抱拳道：“少安，我还要赶往流云宫送邀请帖，之后也要快马加鞭赶回卓阳镇准备武林大会的事。我就不同你一道了，你到了卓阳镇记得来找我，我在武林大会等你。”
慕少琛回以一拳，道：“好。我到了卓阳镇便去寻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喝上几杯。”
杜九渊说完，又走到英儿跟前，然后蹲下身子，将自己腰间的令牌取了下来，放到英儿手上。
“英儿，你先同这位公子去寻你娘亲。若实在寻不到，你便同莫少侠一起去卓阳镇找我吧，到时候你便跟了我，我会一直保护你，你不用害怕。这块令牌是我们派的信物，你收好它，若以后遇到危险了，可将此令牌拿出来，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英儿握紧手中的令牌，一句话也不说，死死的盯着杜九渊的眼睛，水花在眼眶中打着转，却怎么也不肯掉下来。
杜九渊可怜这孩子，轻声一叹，便将她抱进了怀里拍了拍背，道：“你好好保重，记得要跟紧莫少侠，别把自己弄丢了。”
杜川一言不发的看着杜九渊，挑了挑眉。心道，想不到卓阳派的少主看着倒像个心地善良的人。
待杜九渊走后，杜川便带着一众人往郡守府走去，直至到了郡守府门前，慕少琛才发现杜川竟是住在郡守府里。
“你住在这？”
杜川摇着扇子侧身看向慕少琛，笑着道：“有何不妥？”
慕少琛没回话，脸色却有些发沉。而他身后的几个老人孩子，则纷纷有些惊慌的往后退。
“你们不必惊慌，我是郡守的贵客，我邀你们住这，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杜川说罢，便率先跨过门槛，进到院子里了。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慕少琛对他们说“走吧”，众人才小心翼翼的跟着他进了府。
杜川住的是郡守刻意让给他的主院厢房，院子又大厢房又多。众人随他进了内院后，他便派了个小厮去给郡守传话，让郡守知道自己带人回来借住的事。而后又命几个丫鬟嬷嬷带着老人和孩子去找厢房，顺便让他们好生洗个澡。
安排完众人，杜川才站到慕少琛面前，绕着他踱步、上下打量他道：“啧啧，好生俊俏的少年郎，如今竟邋遢至此。莫少侠，才几日不见，你未免把自己过得太狼狈了吧？”
慕少琛白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见慕少琛不肯理会自己，杜川便又向前一步靠向他，可才伸过头闻了闻，便又立刻嫌弃的拿扇子挡住口鼻，又退后两步道：“你身上都臭了！”
慕少琛皱着眉微微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身子，确实有些臭了，便转身要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
杜川见慕少琛一言不发就要走，赶紧叫住他。慕少琛回头又白了他一眼，道：“洗澡去啊，你不是嫌我臭吗？”
杜川听慕少琛如此回答，知道他不再生自己害死徐傲的气了，便高兴的走到他身旁道：“你且在屋里等着吧，我已经命人提水来了。”
慕少琛看了看突然笑得高兴的杜川，轻哼了声，便又转身进屋坐下。
“杜公子，你不是说自己是被困在樊城的吗？怎么又出现在了雍城？”
杜川也摇着扇子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是啊，为什么呢？”
杜川顿了顿，本想习惯性的挨向慕少琛的，可闻着他身上几天没洗澡的味道，便又收回了身子，再悄悄的用扇子挡在了口鼻前。
慕少琛瞪了他一眼，杜川才放下了扇子继续道：“总之呢，我这次是借着替外公谈生意的机会逃出来的。莫少侠，若是有人要来抓我回去，你可记得一定要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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