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1章合作（2）
慕少琛一直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听着，本来也信了朝廷要派重兵前来围剿、眉头已经暗皱。可听杜川说自己昨夜亲眼见到谕旨，才知道杜川又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他忍不住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努力忍住心底升腾的火气。
这人，怎的每次谎话都说得这般言辞凿凿、半点也看不出假意来？若非他昨夜同他一起，他便又信了他！
而这时原本躲在剑客身后的云小六，也紧张的伸出头来愤怒道：“朝廷莫不是疯了？为了追杀几百个逃兵，一下子派出这么多军队，这是要把雍城的百姓吓死么？！”
云小六的大嗓门吵得剑客耳朵疼，他不耐烦的拿剑柄敲了一下云小六的脑袋，低声道：“你闭嘴。”
云小六被剑客敲了头，见杜川又冷眼斜自己，才捂住嘴又完全躲到了剑客身后。
杜川注视着石越的神情，见他已是同大块头一样心中又慌又急，面上却仍要强做镇定，他才又上前两步蹲到石越的跟前，用蛊惑的声音道：
“我知道石校尉心中的不甘，也明白你的愤怒和委屈，更清楚石校尉一直深埋心底的抱负和理想——因为，我感同身受。只是不公与失望已然至此，与其扣壶长吟，不如奋起反抗。石校尉，你敢不敢同我一道？若这天有不公，便逆了这天；若这地要囚我，便破了这地；若这朝廷负我”
杜川不说话了，只静静的看着石越的眼睛，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桀骜不驯和自信笃定，震得在场的人莫不被他深深吸引。
慕少琛盯着面前的杜川，夕阳最后的余辉里，那人脸上的神情熟悉到让他仿佛心脏都被人揪紧了。杜川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同样有着蔑视一切的自信和勇气；那坚定明亮的眼神，同小时候那人一样给人安心鼓舞。
眼前的杜川，竟又同年少时的念卿重合起来，在慕少琛眼里，竟都像是发了光。
石越看着面前的杜川，只觉此人虽生着一张少年的脸，可那双桃花眼深沉又清澈、自信又坚定，竟像是一把用光打的剑，直插进他昏暗许久的心灵。
杜川说的，正是他这么多年深埋心底却不敢承认的；杜川要的，也正是他一直想要却不敢去要的。杜川把他的心看得透透的，若不是也经历过，想必是没法如此理解他吧。
“你说的，可是当真？”
石越心下已经动摇，杜川见罢，轻轻一笑，无比坚定道：“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我要的。”
石越听罢，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是仰天大笑。
直待笑了许久，石越才终于停止了笑。他伸出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杜川的肩膀，道：“好！我便再信你一回！与其窝囊的躲在寨子里等朝廷围剿，不如跟你豁出命去！”
杜川也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用力握住。
“绝不负你所望！”
见他们已经谈妥，一旁一直花痴一样笑着看自家公子的玉儿，也走过来蹲到杜川身边，然后双手托着下巴笑着对石越道：
“大叔，你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家公子最好了，他答应的事情一定能办到！”
看着对自己一脸崇拜的玉儿，杜川宠溺的拿扇子轻轻点了点她的头道：“傻样。”
玉儿傲娇的皱了皱鼻头，然后又笑着靠向杜川，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头也枕到他的肩上，然后扭扭捏捏的晃了起来。
一旁看着的慕少琛，心中顿时又炸翻了几车醋，冷着一张脸走过来装作认真谈事的样子，身子却同时弯下、捉住杜川的另一只胳膊，将他提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先说正事。你难道不用同他说说合作的细节么？”
杜川被突然拉了起来，玉儿失了依靠踉跄的坐到地上。她不高兴的瞪了一眼慕少琛，才爬起来拍拍屁股，又安静的站到杜川身边。
听到要说细节，石越也在大块头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靠到身后的树干道：“我们该怎么做？”
杜川微微挣开了慕少琛的手，转身看向他们道：
“首先，需要你们回寨子里动员大家投降。我刚刚同你说的合作，我已同官府那边的人都谈妥了。现在官府鼓励和支持流民在雍城附近开垦荒地，官府会提供种子和耕牛。三年后，开垦出来的田地归官府所有，百姓则不用担心任何的税赋和徭役问题，只需耕种，便能拿固定的分成。”
“为了解决流民的安置，我们杜家也会资助银两给城里的流民移居到天厌山，让他们在天厌山建房子。此外，为了增加大家的收入，杜家也会常年向天厌山的山民收购手工制品和吃不完的粮食。大家只要肯做，不愁没销路；而官府也会在天厌山西北划出一块马场，特许天厌山原山民——也就是你们，在那养殖牛马，以供耕作或买卖之用。”
大块头听后，只觉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敢相信道：“当真有这等好事？只要我们投降开寨，朝廷便不杀我们，还能给我们田地和收成？”
杜川笑道：“你们拿收成的固定分成，田地不归你们，也不计入你们名下。”
“我们开垦的，凭啥不给我们？”
“若田地归入你们名下、入户计册，三年后，无论收成如何，你们都要上税。你们也看到了，朝廷征的税一年比一年高，若哪年收成不好你们交不上税，可是要受劳役之刑的。”
“可如果是官府的地，官府提供种子你们只负责种，有多少收成你们就拿多少比例的分成，若你们觉得有赚头便做、没赚头便不做，如此岂不更好？再说，若不给官府的人留点好处，他们如何肯做这买卖？”
大块头算是听明白了，猛点头，然后笑得合不拢嘴的对自家大哥道：
“大哥，这生意好得很！咱们开寨给流民上山同住，姑娘就多了。兄弟们有地种、有钱拿，还能娶上媳妇呢！”
石越看着三弟傻笑的样子，见他当真高兴，也不忍泼他冷水。若真能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毕竟，谁又真的想一直过着提心吊胆、无法安生的日子？
只是，这生意是要同杜川和官府合作。且不说他们一直以来是官府的死对头、眼中钉，官府的人未必可信。
单说这杜川，看起来人小鬼大、老谋深算，他若当真只是追求利益谋求共赢还好，若他和官府勾结要灭他山寨，那他这一点头，可是拿整个天厌寨的人命来赌。
昏暗中，杜川将石越的表情看得清楚明白，他知道对方心底那最后一点顾虑和担忧，便走上前一步，看着石越的眼睛道：“我还是那个我，你可还信？”
杜川的话轻轻说出口，石越听罢眼睛一亮。
一旁的慕少琛则身子一震，也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石越没有再说话，只抿着嘴点了点头。杜川欣慰的笑了笑，继续道：
“两日后，我会和官兵一起，佯装攻打你们山寨，为了不必要的伤亡，需要你们在这之前，赶紧同寨子里的人说清楚，让他们配合。到时候我们会派一队人马上山，你们在山寨大门那假装守一守就好，箭弩之类的，莫要使用。”
“之后我们会在山道休整一到两个时辰，然后再由我和钦差率一小队人马进到山寨内。我们不会伤害寨中的老弱妇孺，若寨子里的男人们投降，我们也不会伤人。最后，我们会押送一些人回府衙，期间可能需要游街，到时候就要委屈一下石校尉了。”
“总之，我需要演一出戏，这戏既是给百姓看的，也是给朝廷和官府看的。石校尉，可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这戏我们一定给你演好了。”
杜川听罢，满意的拿折扇拍了拍自己的手道：“甚好，甚好！那便有劳天厌寨的诸位兄弟了。”
杜川给石越抱拳作了个揖后，又意有所指道：“只是，这戏不但关系天厌寨的生死存亡，也关乎我的生意大计。若贵寨有不通情理、要坏我好事的，石校尉也莫怪我假戏真做。”
石越看着杜川静默了片刻，最后捏了捏拳头，有些艰难的点点头。
在他们说话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慕少琛也不知何时去寻了一根枯木枝，将其点燃做成了火把，然后举起来在杜川身旁照着。
正事都谈拢了，杜川便高兴道：“天色也不早了，石校尉还要回山寨呢，今日便暂且到这，以后寨门通了，具体的我们再细聊。哦对了，石校尉身上还中着软筋散呢。玉儿，”
杜川说罢，转身向玉儿伸出手。
“把解药拿来。”
玉儿和云小六均是愣了一下。这软筋散是云小六所下，玉儿何来解药？
见玉儿不明白，杜川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先是瞥了一眼云小六，再故作无奈的埋怨道：“红瓶子里的。石校尉一代豪杰，你们怎可如此对他？”
玉儿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掏出红药瓶，片刻后想起什么，便急道：“可这是给公子”
“莫要多话，拿来便是。”
杜川打断玉儿的话，伸手拿过药瓶倒出一颗，然后送到石越面前。
“这是我平日强身健体的药丸，虽不能立刻解了软筋散，但服用过后，只需一个时辰，你便能舒筋活络、气壮如牛，之后对身体也是大有好处。”
杜川将药丸置于手心托着，挑挑眉等着石越动手来拿。一旁的大块头想先替自家大哥试药，却被杜川合上手躲开了。
“对不住这位大哥了。我这药十分珍贵，总共也不过几颗，你身强力壮，便不需要了吧？”
大块头尴尬的收回手，石越见杜川盛情难却，便拿起他手中的药丸吃了。
杜川见罢笑得十分满意，打开扇子摇了摇，然后转身对着云小六道：“这位大侠还不快扶你家大哥回去？莫怪我没有提醒你，一个时辰后，你大哥估计会渴得很，你可要守在一旁好生伺候。”
石越、云小六和大块头听罢面面相觑。杜川这话本来也没什么，可不知为何竟让石越和云小六听着莫名的感觉暧昧非常，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的都有些别扭的移开目光。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黑衣剑客终于小声开口说话了，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云小六道：“让你作的一手好死，自求多福吧。”
剑客说完，便一个人轻功走了。看着剑客突然丢下自己跑了，小六挠挠头，想不明白他临走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石校尉，山路难走，我们就都别耽搁了。后日午时，我们会准时前往天厌寨，到时还请石校尉多加小心，切莫出现什么变故。”
杜川和慕少琛对着石越两人抱拳告别，石越回礼后，又看向了云小六。
云小六看到自家老大看着自己，先是习惯性的怂笑，片刻后发现老大眼底隐隐的怒火，才想起自己今天对老大的所作所为。
以老三的脾气，今日若他跟着回去，必定要被众人扒层皮的。
想着能躲一日是一日，于是云小六又跳到慕少琛身后，怂笑道：“帮主，我先前可全是奉您之命骗的老大！现在事情暂告一段落，不如让我先随帮主回帮暂住几天？”
慕少琛见云小六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帮主，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云小六，又看了看杜川。
杜川仍旧勾着那意义不明的笑容，垂着眼睛也不看慕少琛，只又玩上了手指甲。慕少琛越发不知所措了。
而石越看着云小六先是挨着黑衣剑客躲了老半天，现下又跑到自己帮主身后去躲，甚至还不打算跟自己回去，心中顿时生气，没好气道：“你要回行脚帮以后便别回来了！三弟，我们走。”
石越说完，便勉强使了轻功飞走了。云小六依依不舍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想跟又不敢跟。
这时杜川开始一手背到身后，一手摇着扇子信步往林子外走。玉儿一把夺过慕少琛手里的火把，也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杜川才啧啧的摇头，故作叹息道：“那药啊，一般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发作。可若吃了药还非要运功，啧啧，怕是挨不过半个时辰，就要那什么焚身、那什么难耐了吧。”
听到杜川话里有话，云小六不放心的跑到他旁边问道：“你到底给我家老大吃了什么？”
杜川转头勾着不怀好意的奸笑，靠向小六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暧昧道：“能让人□□焚身、饥渴难耐，还能让人精力充沛、屹立不倒，你说，能是什么药？”
小六听罢，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一脸坏笑的杜川，然后满面通红的大声道：“你居然，你居然喂我家老大那种东西？！”
看到云小六的反应，杜川满意极了，歪了点头拿扇子戳了戳他胸口道：
“你口中的母老虎可不光会凶，还善解人意得很。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不回去，半个时辰后，给你家大哥解渴的，可就是你家三哥了。”
云小六这下连耳朵都跟着红了，咬牙骂了句“你个坏狐狸”，便脚下一点，往山寨的方向飞了去。
黑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的慕少琛，看着火光下杜川和小六越挨越近、看着他们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看着杜川暧昧的调笑和小六羞得面红耳赤、看着杜川今日第二次戳着一个男人的胸口总之，直看得他恨不得上前拽住杜川的胳膊，然后发了狠的去咬，最好能把他吃下肚去才好。
慕少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
他从未想过，自己心胸竟然这样小，区区一个杜川，便能让他如此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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