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49章“围剿”天厌寨（1）
这日玉儿又一大清早就跑回来找杜川了，只是得了昨日的教训，昨夜慕少琛睡时便闩了门，玉儿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拍了几下轻唤了几声。最后见房内没有动静，玉儿只好失望的自己跑到石凳上坐下等。
玉儿正无聊的玩着自己的匕首，忽见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不知从哪里跑来，想要去往杜川的屋子，经过她面前见到她，便驻足盯着她看。
玉儿见有人看她，便也走过去打量对方。只见面前的小姑娘面黄肌瘦，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微微向上瞪着玉儿，略显苍白的双唇紧抿着，一脸的警惕和倔强。
玉儿绕着这小丫头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翻，觉得这小丫头个子挺高，看着比她还小上几岁，却长得只比她矮了那么半个头。
走到小丫头的面前，玉儿见对方居然对她由盯转为瞪，面上还是一脸的凶狠，顿时不高兴的也瞪大了眼睛瞪回去。两人莫名的好似要比赛似的，都尽可能的瞪大了眼、露出自以为最凶的神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对方。
也不知两人默不作声的互相瞪了多久，最后英儿眼睛干涩、顶不住率先眨了眨眼睛。玉儿看到，立刻拍手大笑道：“哈哈哈，你眨眼睛了，你输了！你输了！”
英儿无语的看着玉儿在那高兴得手足舞蹈，用力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才又露出倔强冷漠的表情，哼了声。
玉儿见英儿一脸的不甘心，便挑衅道：“怎么，不服输？那便再来呀。”
玉儿说着，还叉了腰，上前一步，微低了些头贴到英儿面前。英儿突然被玉儿额头贴着额头的靠近，愣了一下，便又慌得退了一步。
见英儿慌忙退后，玉儿才得意的撩起下巴、抱起双臂道：“怎么样？怕了吧？”
玉儿想了一下，又学着别人说她时的样子，补充了句：“你个小丫头片子，都没二两肉，也敢跟爷爷比？”
玉儿模仿的话才说完，便听杜川的房门咿呀一声从里打开、杜川打了声哈欠出来，略有不满道：“自己还没二两肉呢，倒说起别人来？还有，不许学那些糙汉子说话。”
听到杜川的声音，玉儿立刻高兴的转身，蹦着跑到杜川跟前叫道：“公子，你醒了？”
杜川宠溺的揉了揉玉儿的后脑勺，无奈道：“还不是被你吵醒的？我平日都要睡到辰时，你怎的一出府便总不管这些了？”
玉儿笑嘻嘻道：“玉儿一早就醒了，睡不着了。”
杜川用手指刮了下玉儿的鼻梁道：“你醒了，便不让我睡啦？你是还没断奶的小娃儿么？”
这时也已经跟着出来站到杜川身边的慕少琛抓住还停在半空的杜川的手，有些没好气道：“你俩就别腻歪了，不问问英儿来找我们干嘛吗？”
两人闻言，都转过身看向还站在原地，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英儿。英儿见他们都看向了自己，才收回了羡慕的目光，慢慢走到他们的面前，却只是仰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杜川。
昨日他们出去后，便陆续有人到郡守府接那些老人孩子，最后只剩下英儿和两个孩子没人接。下午又来了一个自称行脚帮的人，问他们要不要同他回行脚帮。那两个孩子跟着那人走了，可英儿却坚持要留下来。
英儿昨天在院子里等了杜川一天，可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回来了，杜川却又睡下了。之后英儿鼓足勇气想到他们房里问，却见慕少琛一个人出门练武，便吓得又躲了回去。
今日一早，一听到杜川屋子这边有动静，英儿便迫不及待的爬了起来，想出来问个究竟。
慕少琛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直到现在也不肯发出一个音节的倔强丫头，想着昨夜回来时小厮告诉他的行脚帮传话，知道英儿的家人已经不在，便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握住她的一只手，柔声道：
“你娘和你爷爷奶奶那日被官府的人抓到，你爷爷奶奶要被赶出城，你娘便随他们一起走了。可惜后来，他们在城外的林子里又碰到了回头报复的山贼，你爷爷奶奶当场死了。你娘，不忍受辱，也趁乱抹了脖子自尽了”
自从慕少琛开口，英儿便紧捏着双拳，死死的咬着下唇、浑身悲愤得发抖。她虽强忍着不肯让自己哭，可眼泪却不听话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慕少琛既心疼，又不知所措，他想去抱一抱英儿，却又怕一直有些排斥他的英儿会吓到，于是他求助的转头看向杜川。
杜川安慰的点点头，然后低头对玉儿道：“玉儿，这小妹妹同你一般命苦，你可愿去安慰安慰？”
玉儿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心中又勾起了第一次遇到杜川那日的记忆，不免心中想起了久违的难过之情。看着英儿，她仿佛看到了当年抱着娘亲尸体、在荒林和暴雨中绝望痛哭的自己。
于是玉儿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走到英儿的身边，毫不迟疑的抱住了她。
“妹妹不哭。我娘也死了，可是公子说，娘在天上看着我，她不放心，便叫公子来照顾我、让公子替她来疼我。你娘也一定是这样的，她肯定也会拜托公子照顾你。有公子在，就如同娘亲还在，你放心，公子一定同娘亲一样疼我们。我们有公子，命不苦！”
玉儿虽是安慰英儿，自己倒也跟着大颗大颗的掉金豆。玉儿觉得丢脸，抹了把脸，又转回身问杜川道：“公子，我说的对吗？你也会同娘亲一样疼妹妹的，对不对？”
杜川笑笑没回话，也走过来抹了抹玉儿脸上的泪痕，道：
“她若愿意，便是你我的妹妹，跟在我们身边有我们疼着。她若不愿意，便是你我流落在外的妹妹，有杜家在，谁也欺负不得她。”
听到杜川如此说，玉儿高兴的又对英儿说道：“你听到了吧？你今后就是杜家的人、是我和公子的妹妹。你同我们回杜府，以后我疼你！”
英儿听着玉儿和杜川的话，心中感动，用手臂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痕。感激的看了看玉儿又看了看杜川，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玉儿奇怪，刚想急着相劝，杜川却是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这时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听着他们说话的慕少琛，也已动容的站起身。他看了看英儿，又看了看杜川，只听杜川对英儿笑道：
“无妨，你若想去跟那位杜公子，便去吧。我相信，他也会待你很好。不论是跟我还是跟他，你总归都是杜家的人。”
见杜川没有要勉强自己的意思，英儿才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慕少琛也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英儿放心，过两天我便带你去寻九渊，他一定也在等你。”
见英儿情绪好转了许多，杜川才勾着一边嘴角，神情带丝冷意的问英儿道：“今日我们要上山贼的老窝，你可想同去？”
听到杜川的话，英儿立刻睁大了眼睛看他，眼中隐隐藏着恨意和期待。
见英儿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杜川便笑道：“放心，伤你家人的，他们一个也逃不掉。好了，你先去洗漱收拾一下，一会过来同我们一起用过早饭，我们便出发。”
见英儿带着一脸狠厉的走了，慕少琛有些不苟同道：“你这是要她跟上山去报仇？她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何必让她小小年纪便满怀仇恨、妄生杀孽？”
杜川哼笑一声，不置可否的转身回屋，一边走一边道：
“是这世道、这世人教得她恨，与我何干？至于杀孽，若双手干净，便一定成佛得幸吗？如今这吃人的世道，若手上不沾点血，如何能守住想守的事、护住想护的人？如何能好好活下去？”
慕少琛若有所思的跟了进来。
游历江湖这几个月里，他遇到了许多强烈冲击他过去所思所想的事，他也深刻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想法有多天真。可不论如何，他仍是想要坚守本心，希望大道为善、世人淳朴。
又想着这世道之所以变得如此，他家里脱不了干系，于是心中有愧的站在离杜川两步远的地方，诚恳道：
“世道如此，天家有责。只盼天子能更好的济世经邦、博施于民，早日实现太平盛世。”
杜川坐到铜镜面前，由着玉儿给自己梳头。听到慕少琛的话，便看向铜镜里的他，冷哼道：“若他没这能力，又当如何？难道寄希望于虚渺之中么？”
慕少琛没想到杜川竟对当今天子这般不屑，几次谈到天子和朝廷，语气中也都隐隐带着鄙夷和仇视，忍不住着急辩解道：
“不会的！天子心系天下、忧国忧民，他不会一直放任百姓受苦而不管，更不会”
“你又如何得知？！”
杜川突然激动的打断他。慕少琛一愣，杜川自己也被自己语气中的愤恨失望吓了一跳。于是他吸了口气，垂下眼睛，略带嘲讽道：
“罢了。我又不认识如今的天子，如何置评？或许他当真心里有百姓，只是一叶障目、受人迷惑而不知百姓疾苦吧。”
慕少琛沉默了会。他知道杜川有经纶济世之才却难遇伯乐、虽心疼百姓却困于一隅。他能理解杜川心中的苦闷和不甘，也心疼他的苦闷和不甘。
于是慕少琛走到杜川身后，从玉儿手中拿过梳子，然后将玉儿轻轻推去一旁，便自己一点一点给杜川梳起头来。
玉儿被抢了手上的活，本是要生气的，但感受到杜川和慕少琛之间严肃紧张的气氛，见他俩谈的又是她听不懂的事，便识趣的走到桌边，无聊的坐着了。
“据我所知，当今天子是个勤政爱民、爱国如家的好皇帝。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的。”
杜川垂眼沉默了会，才好似想通了一般，看着铜镜里的慕少琛苦笑道：
“既是如此的好皇帝，这天下竟还被治得乱七八糟。若不是这天子太笨，便是他身边的臣子太无能了。”
见杜川又露出轻蔑之色，慕少琛无奈的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这种话你也敢乱说？就不怕被人听去、掉了脑袋？”
杜川挑挑眉，傲娇道：“事实如此，我偏要说。怎样，小钦差大人，你可是听见了，可要去告密、叫那皇帝砍我脑袋？”
“在我面前，随你高兴，说了便说了。只是在外人面前，你可要注意着些。若有人告到天子的耳朵还好，若告到拥王耳里，你定是吃不完兜着走的。”
听到慕少琛提起拥王，杜川更不屑道：“怕他一个蛮夷子作甚？我若硬要同他斗，指不定谁怕谁。”
听到杜川的话，慕少琛紧张的捏住他的肩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严肃道：“什么蛮夷子？这话岂能乱说？”
杜川挑起眉，丝毫没有收敛的看向慕少琛道：
“我可有乱说？当年先帝进犯南疆欲寻不老族，于幽江边偶遇巫蛊部的公主和王子，对公主一见倾心、不顾众臣反对，硬是抢了这俩姐弟，甚至不惜违抗武帝遗诏、血洗巫蛊部首领一族。”
“先帝带回那姐弟俩，强娶蛮夷公主还封为瑶妃。而为了控制瑶妃，便将其弟放到阎国公家将养，纳入阎丞相名下、收为阎丞相的小儿子。那小王子当时还年少，又不知瑶妃用了何法，竟让他忘了身世，只认定自己便是阎小公爷。”
“够了”
听到这等秘事，慕少琛忍不住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打断杜川的话。可杜川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冷漠的笑道：
“只是后来瑶妃为先帝诞下小皇子后不久便殁了，那阎齐许是失了最后的亲人，竟忽然醒转。而先帝对瑶妃思念成疾，无意间又见到阎家的小公爷长得越发像他姐姐，便一时鬼迷了心窍”
“够了！”
慕少琛突然有些激动，捏着杜川的双肩用力摇了起来。可便是如此，也阻止不了杜川。
“先帝鬼迷了心窍，强行将阎齐带回宫中囚作禁脔，竟连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了”
“你说够了没有？！”
慕少琛终于忍不住，激动的大吼一声，然后猛然捂住杜川的嘴。片刻后只觉心如刀绞、头疼欲裂，便痛苦的敲着额头，冷汗直流。
杜川本以为慕少琛只是情绪激动，可看到慕少琛痛得□□，一时也吓坏了，扶着慕少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少安，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慕少琛痛得答不上话，只觉杜川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远，片刻后，他竟痛得晕了过去。
见慕少琛突然彻底晕倒在自己身上，杜川差点要支撑不住，慌忙的叫来玉儿。
“玉儿快过来！快，帮我扶他到床上躺下。”
一旁早就被慕少琛的怒吼吓得走过来的玉儿，不等杜川说完，便上前扶着慕少琛，然后将他半抗半拖的带到床边放他躺下。
慕少琛躺下后，杜川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一只手握住慕少琛的手，一只手拿着帕子给他擦汗。
“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杜川担忧的看着像睡着了一样的慕少琛，摇了摇头。
这时丫鬟们送来了早饭，英儿也默默的站到了他们房门口。杜川转头见到，便吩咐玉儿道：“你先带英儿吃早饭吧。”
“那公子你呢？”
“我等他醒了一起吃。”
见杜川坚持，玉儿便点点头去门口拉着英儿进屋吃饭了。
她们吃完饭又等了一会，可慕少琛仍是没醒。这时，郡守派人来请杜川，说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们出发了。
杜川看着还在晕睡的慕少琛，心中虽是放不下心，却还是叹气起身，先是吩咐丫鬟好生照顾慕少琛，然后带着英儿和玉儿，与钦差他们汇合，跟着大部队，声势浩荡的出了城。
杜川同英儿玉儿一起坐在马车里，他一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玉儿看了他好几次都不敢吵他。而英儿又是个小哑巴，最后玉儿只能自己一个人无聊的玩着英儿的头发，想着若是慕少琛在就好了。
若慕少琛在，他家公子便鲜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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