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十二月二十日。
连日的风雪，令长安城到处都是过膝的积雪，屋顶城头蒙上厚厚的白雪，遽眼一看，给人一种错觉，以为这座城，被雪掩埋了。
庄严雄伟的临光殿上，杀气腾腾。
杨坚命杨素把收集回来的证据，摆在大殿中央，展示给皇族亲王百官逐一观看。
高大俊美的杨秀虽然身穿布衣，依然掩不住他身上的贵气。他木然跪在地上，听着杨素慷慨激昂的陈奏，纹丝不动，整个人看上去象块石头。
杨坚怒斥：“混账！你说不知道混天仪为何物，因此被奸人蒙蔽，朕姑且信你！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两个木偶……不要和朕说，你以为是玩偶！”
杨秀低头不语。
他被辗转告知，让他今天不要乱说话，方可保他性命。
大殿之上每人各怀心事，没有人敢乱说话。
六十二岁的杨坚，是今日的主角。
他强抑着嘴角的哆嗦，用凌厉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一字一句：“朕不知道，杨坚和杨谅，是你的什么人？！天底下居然会有这种事！”
杨广及时出列，跪拜在父亲膝前，大声道：“父皇！天子之家，也是家，儿臣听闻民间有句俗语：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便是兄弟打架，父子争吵，火气下了，还是一家人啊！四弟从小脾气火爆，容易做些过激的行为，儿臣恳请父皇息怒。”
他这番话，摆明了就是把此案件的性质，从国事往家事的方向拐。张衡见风使舵，忙跟着站出来，躬身行礼，恭敬地上奏：“吾皇陛下！太子所言甚是，请陛下开恩！”
这么一来，大殿之上，全部皇族官员都跪下，异口同声，替杨秀求情。
杨坚挺直脊梁，双手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似乎在思索如何定夺。
凄冷紧张的气氛里，忽然响起轻轻的哭泣声，大家寻声张望，原来是一直不作声的杨秀，他伏在地上，双肩耸动，极力压抑着，不敢当庭痛哭。
听到儿子的哭声，杨坚胸膛起伏，垂下眼，沉默良久，才抬起眼，开口道：“蜀王杨秀，对君父，不忠不孝；不学无术，亲近妄臣；在任期间，残害百姓，目无法纪，罪大恶极！”
他愤然斥责：“朕身为一国之君，一家之主，万万料不到，乱我法纪者，竟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最后，杨坚下诏，向天下颁布蜀王杨秀的十大罪状，贬之为平民，软禁内使省，作为对其对父亲兄弟无情无义的惩罚，特下令不准杨秀的妻子儿女前往探望。
杨秀呜咽失声，大力磕头，哀哀道：“感激父皇陛下的仁慈厚恩！儿子百死不能赎这一身的罪！还望陛下赐下怜悯，准许儿子和瓜子见上一面，儿子将到死不忘父皇的深恩！”
瓜子是杨秀最心爱的儿子。
大汉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他必须先去，比武招亲！”一把清脆的女音在素心身后响起，素心连忙回头一看，只见黄衣一摆，来人已坐到大汉旁边的长凳上，只见她鹅蛋脸，眉目如画，中等身材，观之可亲。
素心忙抱拳道：“在下姓余，名素新。请问……”
大汉一笑，道：“原来是余兄弟，是大哥疏忽，光顾着喝酒，都没有道一下姓名，我姓谢，名叫雪楠，这位是我二姐，二姐夫姓白。”
“原来是谢大哥和白夫人，失敬失敬！”素心向两人拱手道，二人也还了个半礼。三人慢慢熟悉下来，才了解谢雪楠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手到回生”陆神医大女儿本有婚约，但谢雪楠总不肯娶她，“哼！这假小子一天到晚就只是喜欢偷他爹的药吃，还把家里的猫啊狗啊全剖开了，说是要看他们的心是怎么跳的，更恐怖的是她老是拿她家下人针灸，记得从前我们家的阿姥为什么会歪嘴吗，就是这假小子说要给她治头疼，结果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娶了她后我还有命活不！”这是谢雪楠整天挂在嘴边的话。
结果陆神医在谢雪楠的爹爹面前瞪了眼吹了胡子，定要解除婚约，也不管谢家同不同意，定要举办一次比武招亲大会。说明了，如果谢雪楠不参加，或者输了，那就算不得陆家毁约！陆家的小姐陆素兰，就会嫁给比武胜出者。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现在陆小姐变得不知道多漂亮，而且人家心里就只有你，只要见了我，就老是在说小猪哥这，小猪哥那的……”
“住口！”谢雪楠不好意思地看了素心一眼，素心马上强忍笑意，不管小猪哥凌厉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耳朵竖起来。“姐，总不能因为我小时候胖点，就得被你们叫一辈子的小猪吧，整整十年了，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假小子再怎么变，也还是当年逼我给她针灸耍弄的假小子。”
白夫人道：“这我不管，反正爹爹已经发话了，你若不去把素兰赢回家，你以后也不必进谢家的门了。这老脸，爹爹丢不起！”
“我就去陆伯伯家把他的女儿赢回家，总可以了吧！”
“笑话，你以为你们玄德星宫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吗，你想赢就能赢，”白夫人皱眉道：“当年叫你娶又不去，结果现在陆家要发英雄贴招女婿了，听说远在西域和云南的世家都有子弟应邀，光靠你那两手三脚猫功夫哪能打赢这许多人呢？唉，爹爹娘亲又要睡不着了。素新兄弟，你说是吗？”
素心：“今天天气真的好好啊，哈哈哈哈哈！”
“哼！这些吃饱了只会玩乐的纨绔子弟怎能和我比，素新兄弟，你说是吗！”
素心：“清山绿水，果然风景好江南啊，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自己就很行，天天泡在酒坛里，迟早醉死你！素新兄弟，你帮我说说他！”
说话间，白夫人的姐姐姐夫，张先正和张夫人，也来到酒馆。原来他们约好了在这里碰头，然后一道启程，去陆家庄。
几个人便上了张先正的大马车，开始赶路。素心也饶有兴趣地想跟去看看。
洞庭湖古称“云梦泽”，湖中心有座葱翠常绿的小山，名叫洞庭山，洞庭湖便因此而得名。洞庭的意思就是神仙洞府，可见其风光之绮丽迷人。洞庭湖浩瀚迂回，山峦突兀，其最大的特点便是湖外有湖，湖中有山，渔帆点点，芦叶青青，水天一色，鸥鹭翔飞。春秋四时之景不同，一日之中变化万千。
素心坐的车就走在垂柳依依的湖边上，阳光透过枝叶落下斑斓的日影。时日正值汛期，湖面更是几乎与堤岸持平，水面烟波浩缈，无边无际的碧水在远处与青天相连，微风把不远处荷花的清香吹来，也皱起白浪轻轻拂着岸边，沙沙有声，远处的渔船穿梭在浪淘的湖面，帆影衬着水纹，仿佛人在画中，还是画在人间？
谢雪楠和张先正骑马走在前面，观赏风光。
车厢之内，白夫人问素心：“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素新姑娘愿意不愿意呢？”
素心心里咯噔一下：“你们说什么？我明明是男人啊？”
白夫人和张夫人两姐妹相对一笑，道：“素新姑娘虽作男装，可我们姐妹二人略懂易容，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你是男是女还能看出来的。现在我们姐妹二人有个小小的忙恳请素新姑娘帮一帮的。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呢？”
素心暗道：好啊，原来早就看出我的本来面目了，却一直不动声色，来到这里才来揭穿，只怕是早有预谋，当下恭敬道：“二位夫人尽管吩咐，只要不怪罪在下人小肩窄，当不得重任，坏了夫人的大事，素心愿意一试！”意思就是你们叫的，我不能不干，但试过不行坏了事可不能怪我到我的头上，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自己没找对人。
白夫人笑道：“素新姑娘聪明能干，年纪轻轻就只身闯荡江湖，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可比我们这些无知妇孺强多了。”素心道了句“惭愧”，白夫人接着说：“我弟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陆神医因为退婚的事很生气，而雪楠这小子天性散慢，他虽然嘴上答应，但只要在比武时故意输那么一招半式，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
素心：“所以怎么样？”
两位夫人小声告诉素心，原来她们看见素心身材脸庞与陆神医的女儿陆素兰颇相似，经过她们略施化装，只要不在语言中露了馅，那么就连陆医生都未必看一眼得穿。
他们计划让素心去把陆素兰调换出来，和谢雪楠见几次面，让他们私下有了感情，再去陆医生面前磕头认错。以谢陆两家那么多年的交情，多半能有回转的余地。
素心想想，其实自己也算是名医后代，和陆小姐的家境相象，只要身边的下人隐瞒不穿帮，对付几晚也没怎么为难自己，于是就欣然同意了。
路上两位夫人把陆家的情况还有陆小姐的爱好特征都详细地告诉了素心，素心一一模仿记忆，在空闲时间素心看看谢雪楠，发现他整天都酒不离手，心想江湖人士，行为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而且就连谢家两姐妹平时也喜欢神秘兮兮地交头接耳，这种奇怪极可能有家学渊源，于是就见怪不怪了。
如此几天，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苏州城外的陆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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