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不重开？
灰业（吧主）「如果你肯付我20块，我会在你的葬礼上全身西装，戴着墨镜和蓝牙耳机，大晴天撑把黑伞，默默观望人群，让出席你葬礼的人怀疑你有一个可怕又有趣的秘密。」
昏暗屋子里发光的屏幕上，正呈现着这么一段话……
“哈哈哈………”
王鸦一只手遮住脸，在床上翻了个面，头对着枕头笑起来。
他此刻正在看贴吧，吧名叫“人间地狱”，虽然听起来有点中二，但这里的地狱实际上是指“地狱笑话”，也就是说，这是个分享地狱笑话的贴吧。
地狱笑话，指那些笑了以后会下地狱的缺德没品笑话，但定义自由派和形式自由派的地狱笑话也不在少数。
比如说吧主灰业刚刚发的这个，并不属于地狱笑话，只是笑话。
关于这个梗，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他真是看一次笑一次。
这个实在是太好乐了。
灰业（吧主）「亲爱的各位吧友们，受此启发，我决定开一个相关业务，只要付给我一个纯真无邪的人类灵魂，我将亲自上场，给你来一场体面的死亡！」
这位ID为“灰业”、用倒十字头像的人就是这个贴吧的吧主，这是个小吧，只有万人不到，不过活跃的人出乎意料的多，王鸦也在活跃人之列。
他还是个小吧主。
至于这个哥们说的话，什么“人类灵魂”的，算是这个吧的特色了，这个吧里有很多热衷于“魔鬼”文化的中二老哥，也有一些似乎是真的在研究宗教文化，他们在平时水贴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调调。
他很快打完一段字——
带善鸦「害，咱俩谁跟谁，区区一个灵魂？好活儿，给俺整一个。」
这个“带善鸦”就是他，头像则是某位热衷慈善的白毛吸血鬼。
灰业「哦，我的撒旦，感谢惠顾，鸦老板大气！#星星眼」
很快，吧里其它人也过来水了。
这些人的ID画风都不太对劲，随便一扫，清一色的中二ID，视觉效果堪比麻醉剂。
阴影大魔「不愧是我鸦哥，曾经一天一百四十个灵魂单子的绝世带魔鬼！」
衰朽王子特隆纳尔「不懂就问，各位大佬，刚来人间混，凡人灵魂现在这么好骗的吗？」
恶眼公「笑话，小子，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就没见过我鸦哥缺过人类灵魂，我甚至怀疑鸦哥是教皇亲爹。」
黄金公「唉，王子殿下，你也确实该来人间历练一下，总憋在王宫里，永远没法知道人间的苦，你看我鸦总，一天几万人类灵魂上下，你也要向鸦总看齐，这才能不负陛下的期待。」
王鸦看到这清一色的中二ID和对话，内心毫无波澜，以上不过是这个吧每天的日常，什么王子公爵领主大君的，他早就习惯了。
衰朽王子特隆纳尔「啊这……话说回来，鸦巨佬的人间身份是啥啊，至今没听过巨佬提起过。」
“人间身份”，是这个吧约定俗成的说法，其实就是委婉地说自己这个鼠人现实里什么逼样。
当然也有一些哥们不老实的，自称自己现实里是什么一天几万万上下的带吸血鬼，或者又是哪个一根香蕉绑个胶带卖了几千万的奥地利艺术家。
这个问题……这还真是问到他了，很遗憾，虽然不知道屏幕那头的吧友现实里是个什么逼样，但现实里的自己真的是一副逼样。
带善鸦「高中鼠人罢了，人缘不咋地，现实里的黑暗四天王之首，长得还丑，舔不到女神，每天不得不把自己卷成狗。
只能每天和吧友一起yygq，嘲笑一下这个再批判一下那个，每天和手机为伴，才能勉强维持一下生活这个亚子…………」
他当场化身负能量传播机……
灰业「鸦老板今天小丑了？分享一下让大伙乐一下。」
灰业这话差点没给王鸦干破防了。
他愣了一下，脑海里没由来地想起来一幕……
‘抱歉，我现在不太想和你说话。’
王鸦鼻子闷哼，突然觉得真是糟透了。
他呼了口气，手指很快动起来，在手机屏幕中打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给大伙儿一乐呗。
带善鸦「本鼠失恋了捏……」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生活本来就很操蛋，不顺心的事多着呢。
又紧接着想到自己生活里的种种破事，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即使他觉得很困，眼睛都快睁不开。
傻逼房东、傻逼同学、傻逼路人，还有他打工时的傻逼老板、傻逼同事……傻逼的一切人际关系。
扑克牌里大小王，哥谭市里我最狂！
衰朽王子特隆纳尔「凡间恐怖如斯……给我丑完了，你们大佬都是喜欢这个调调的吗。」
白夜伯爵辛德拉斯「我听了直接泪目……怪不得大佬们都喜欢去凡间玩耍，这可比地狱要地狱多了。」
恶眼公「鸦老板不要难过，我给你看个小丑。
带善鸦：‘本鼠失恋了捏……’.jpg」
和傻吊网友们这么扯皮一波，王鸦觉得今天发烧的苦闷一扫而空。
今天并不是节假日，但他此刻宅在自己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只有手机屏幕。
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在发烧，随便找了点剩药吃掉以后就睡了，早上醒来时头还疼得厉害，到今天下午才缓过劲儿。
恶眼公「有一说一，我觉得吧主的服务显然配不上鸦哥的牌面。」
阴影大魔「确实……不过给鸦哥人间身份用倒也凑合，太大张旗鼓了容易被传上网，指不定就被哪个教会的扑街仔看到了。」
衰朽王子特隆纳尔「emmmm我个人觉着主要的问题是，灰业巨佬长得实在是太魔鬼了，就算戴着墨镜和耳机，也遮掩不住那邪恶的俩犄角和大嘴，这样不会吓着凡人吗？」
恶眼公「灰业老兄那副尊荣确实是可以止小儿啼哭……咳，不是，小特隆纳尔，你这就缺乏常识了，你说的这个问题，其实一个变形术就可以解决了。」
灰业「？哦，我的撒旦，恶眼，什么时候论得着你来评价我的外貌了？」
恶眼公「这不是夸你？难道你想长成那帮饭圈男魅魔那样？」
灰业「#呕」
灰业「不过具体服务是应该细化一下，让我想想，我该变成个什么？」
黄金公「要我说，那必须得是金毛美少女啊！
想象一下，鸦哥人间身份是一个人格地位极低的小丑，然而当他出了意外死后，那帮二逼同学去参加他的葬礼，却发现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美少女撑着黑伞，略带忧伤地看着鸦哥的墓碑。
这背后是一个怎样惊心动魄最后却又销声匿迹的故事……」
“………”王鸦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手机。
衰朽王子特隆纳尔「美少女……这是不是有点太老套了。」
恶眼公「小金人，二刺螈这套咱可不兴整呐。」
戏谑魔鬼「蝈蝻收收味儿#流汗黄豆，物化女性是吧。」
黄金公「什么意思？美少女不行，我给你整个鲸鱼妹？」
戏谑魔鬼「那怎么够，还得是个跨性别者+泥妹+玉玉症，要密码正确捏。」
黄金公「什么傻卵魔怔人#流汗黄豆」
阴影大魔「众所周知，鸦哥是本吧第一猎泥人，要是来个泥妹来抬棺，我怕鸦哥当场诈尸来一记正义跪杀。」
没几句，楼就歪了。
白夜伯爵辛德拉斯「嘶，美少女不行，那整个大帅比？高冷小鲜肉那种？」
阴影大魔「整尬的是吧，再跟着几个小仙女背后跟着喊哥哥是吗？」
灰业「对不起虽然我是个魔鬼，但我还是觉得这太地狱了。」
白夜伯爵辛德拉斯「那干脆还是用灰业老哥最常用的那个老人马甲吧，就那个银发银须的西装老头，逼气内敛。」
恶眼公「这个我赞同，那个扮相确实不错，我记得是灰业老兄十九世纪时在英国当工厂主的老扮相了，突出一个吸血鬼。」
灰业「哦，好像不错，那鸦老板，你怎么看？」
带善鸦「我看彳亍」
代入感这不就来了吗，在吧各位都是老演员了，一言一图，总是能让王鸦感到扑面而来的严谨设定感。
此时，王鸦虽然说他觉得他们彳亍，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其实真的很彳亍。
灰业「既然这样……最重要的还有一场铺垫，众所周知，华丽的打脸之前都要有经典的嘲讽环节………」
好家伙，这群老兄还认真讨论起来了。
他重新翻到一楼，看着“灰业”发的那段梗，反复看了好几遍……
乐了一会儿，王鸦发烧那股劲儿又上来了，他头一阵发疼。
王鸦一只手捂住额头，额头还有些发烫，脑子一团浆糊，晕乎乎的。
“……难受。”
说起来，他刚刚还在网上和小仙女对线，一番键盘之争，喷得大道都抹灭了。
最后他还是被小仙女的立体防御破防了……
想了想，他又在那个贴子里写到——
带善鸦「如果有来世，我想当一个小仙女。」
这样，他就拥有了无敌的立体防御，加上他的孤儿BUFF，还有谁敢和他对线呢？
意识开始头像恍惚，他脑袋往后靠了靠，眼睛呆呆地看着暗暗的天花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空间。
狭小的空间、脏乱的物件、暗淡的光线，房间里睡着他这个鼠人，抬抬头就能闻到垃圾的味道。
“什么时候我可以成为有钱人呢，好想把其它人当傻逼，长得丑又是孤儿又没钱这不就是纯纯小丑，捏麻麻滴……下辈子，不想当鼠了。”
人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小丑……其实不是玩梗性质的自黑，他确实是个小丑啊，而且没朋友，活着没有任何存在感，每天过得都一样，除了水吧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尤其是这段日子，他越来越觉得没意思了，像发烧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家里，虽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想到他认识的那群同学此时应该在学校里过得很充实，他就觉得非常空虚。
反正他是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可指望的。
就算死了，最多是他老师和同学悲伤一会儿，可这也无关紧要，他们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很快就会好了。
想一想，如果真有人给他整了个这样的活儿，还挺有意思的。
网抑云，更懂生活，更懂你。
王鸦轻拍了拍自己额头——
“烧傻了吗……这么网抑云？”
人一生病，难免就情绪跟着低落，生理心理双重打击，痛苦的一批。
睡觉吧，人只有在早上醒来被阳光糊一脸，才能知道昨晚抑郁的自己有多傻比。
他手机随便扔在床上，眼睛慢慢闭合，他刚刚一直在躺着，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困意蒙罩。
渐渐入睡，他即使打开眼看到的也只有两抹黑，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在困倦中忽然想到一个画面，可能是梦，也可能是清醒时的妄想。
在一个大晴天，空气却有些压抑，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围着一个碑站立，都像是蒙着阴霾。
就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一个身影那么格格不入，大白天撑着黑伞，旁若无人地走近墓碑，戴着墨镜看不清脸，微笑着凝视着那里。
所有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都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老人。
他在那里缄默着，散发典雅、神秘的气质——
就像，在目送着一位老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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