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这句话出来以后，楚弥生察觉到在场众人的呼吸都变轻了，好像这是一件让人窒息的事情。
就连一旁的江葵，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冷酷干练形象的江葵，在此时也一脸惊愕的样子，几乎说不出话。
“江敬阳，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那个头发斑白、六十来岁的老人一脸严肃，询问那个年轻人。
“我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我还是让辉钻来跟你们说吧。”
说着，年轻人江敬阳伸出一只手，然后握拳，他的指缝中顿时漏出耀眼的光，等他松开手后，一只球状生物从中掉下来。
这给楚弥生看得瞪眼，这一手真炫酷。
那只球一样的白色生物在即将落下时，忽然伸出两只纯白的羽翼，将自己在半空中拍打起来。
这时楚弥生才真正看清这只怪东西的样子，它的身上有一个眼睛一样的图案，就跟一个眼珠子似的。
听了这会儿，他也大概弄懂了，“辉钻”应该是这个眼珠子的名字。
它也跟花儿一样是天使？
天使都长得跟个球一样？
“两周前，我预见了那个巫师下一个目标，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赶到的时候，那个成为目标的人已经濒临死亡了。”
那个眼珠子一样的东西说话了……而且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孩儿。
“不是说和那个巫师无关吗？”脸上满是皱纹的男人似乎性子急躁，又忍不住询问。
“不要急，陶折，听辉钻继续说下去。”江敬阳摇了摇头。
那个天使辉钻扇动自己两只小翅膀，飞到圆桌中央，只见它眼中突发迸发光芒，射到墙上。
除了楚弥生被吓了一跳，其他人都看向那面墙，那面墙上映出一副昏暗的画面，看样子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杂乱房间。
楚弥生皱了一下眉，这是谁的房间，这过得也太邋遢了吧？
东西到处乱丢，床沿的灰积得那么厚，垃圾桶里的垃圾堆得那么高也不扔。
“这是辉钻记录下来的画面。”江敬阳说道。
然后，他们都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这个画面貌似是“辉钻”的视角，画面中，辉钻放出一道光，微微照亮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萎萎无力地靠在床头，苍白的脸庞上找不着血色。
楚弥生看清对方的脸以后，发现这还是个帅哥，就是脸长得有点冷。
而当所有人看到那双眼睛时，心中都一下子冒出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双眼睛好像在看着你，但又丝毫没有你……淡漠而疏离、凉薄而冷血，对未来没有期待，也对他人漠然。
光中，可以看见那个少年独自一个靠在角落，慢慢失去呼吸，但他眼神中没有痛苦，也没有绝望，只是默默接受这个过程。
而那双令人生厌的眼睛，也不再看任何人，仿佛不希望与任何人对视。
就好像……没有活过，来了又走，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在活着时拥有喜悲。
众人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但他没有挣扎，也不呼喊，一个人为什么能对自己的生命如此漠然？
一个人活着总得有点意义吧。
但那个人就这么死了。
独自一个人，死在了角落里，在那个昏暗又肮脏的房间中。
楚弥生看到这一幕，心中难免感到不是滋味，现实跟电影里演的不一样，那个人死得这么真实，真的死在了那里。
他的眼珠停止转动，眼里的光也凝固。
“这双眼睛真恶心，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江葵十指交叉，评论道。
这让她想到她最讨厌的一种人，一种疏离人群、缺乏道德怜悯的人。
这种人很容易吸引到一些邪恶的力量，造成社会危害。
“在我印象里，这的确是那个因巫师而意外死去的高中学生，名叫王鸦，不过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至今未明。”秃顶中年适时解释。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视角一转，房门被轻轻敲了敲，然后慢慢拉开。
一个戴着墨镜的灰发老人走了进来，随着视线一直走到那个少年的床头，楚弥生发现，画面在颤抖。
也许是当时在目视这一切的天使辉钻在颤抖。
“这个人是谁？”
有个人提出疑问。
“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哪位老对手。”江敬阳已经看过了这段画面，因此也有了更多思考。
“给人的感觉不像人类，而且那双墨镜里的眼睛……这是一只魔鬼。”
“所以这个年轻人是被一个魔鬼害了？”
圆桌大佬中那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摇了摇头——“不，这更像是这个年轻人死了以后，触发了与魔鬼的契约，让这个魔鬼感应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和魔鬼契约的疯子？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啊。”
魔鬼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最多和人类做些交易，换个灵魂什么的，怎么会有魔鬼去和这样的学生契约。
而且他们又做了什么契约，要死后才来兑现？
“这儿是王鸦的资料，各位看看吧。”
纸张凭空出现在圆桌上，一人一张，就连楚弥生都有。
上面的字并不多……但已经涵盖了这个叫王鸦的人的一生。
这个人活到16岁就死了，还没赶上17岁生日，而用那么大的字体，只填满了这张A4纸的一面。
楚弥生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人生，他自己的人生也会只有这么一面纸吗？
然后，视线回到墙壁上的画面，是一个略显阴暗的早晨。
“这儿……我记得是雾灯街那一带？”
“对，也是那只灰烬魔鬼的地盘，我们的高层甚至没办法接近。”
“这似乎是葬礼？”
画面中转到一个墓园中，一个成年人带着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墓碑前默哀，而视角跟随着之前那个灰发老人，一直来到墓碑前。
“他撑的那把伞……果然是魔鬼。”
陶折冷哼一声。
默哀中，天上突然下雨了，众人对也海的这场雨有印象，因为它是个异常现象，很显然并非自然形成的情况。
也海那天本不该下雨，现在看来，这场局部雨就与这场葬礼有关。
然而，灰发老人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众人感觉到这场事件中暗藏的迷雾。
“我只是来看望一个老朋友而已……”
“他也是最初对我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愿他的灵魂能在彼岸得到安息……”
这一番话，信息量就很大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叫王鸦的少年的身份，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
但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在也海生活了这么久，到现在才闹出动静？
这个人难道是被哪个魔鬼给替换了？
但画面并没有停止于此，而是继续推进，在灰色的雨天中，有一个撑伞的人影渐渐靠近，样子逐渐清晰。
楚弥生看到那个撑伞人的样子，呆滞了一会儿，他还以为会是个和灰发老人那样的神秘人。
但画面里的，是一个身着黑裙的少女，有一张精致幽丽的面孔，只见她轻巧撑着黑伞，也缓缓走至墓碑前。
好美……
“——是这个吸血鬼！”
江葵突然捶住桌子，发出很大的响，给楚弥生吓了一跳。
不过……这个美女是吸血鬼？也是魔鬼？长这么好看吗？
她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江葵小姐认识这个魔鬼吗？
“这个叫王鸦的人跟她有关系？”江葵的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怒火，也不像之前那样沉如冷水了。
“目前看来是的，这个王鸦不止和一只魔鬼有联系，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那这就更奇怪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巫师杀死？”斑白头发的老者疑惑道。
深呼吸了几下，江葵从刚刚的愠怒中缓过来，她重新睁开眼。
“抱歉，刚刚失态了。”
“我们都不介意，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情，只不过现在我们能调出的力量太少，还不足以解决像她那样的贵族魔鬼。”
“小江，你先别急，像他们这样的新生魔鬼，自然有我们的新生驱魔师来解决，你看小楚同学，这不就是个例子？”
楚弥生眨了眨眼，怎么提到了他？
江葵转过头，看了楚弥生一眼，不过楚弥生从她的眼中可看不出什么期待，只有一种不怎么礼貌的怀疑。
“看画面，这是哪儿？”
一个中年人皱着眉，看着墙壁上的画面，不再是昏暗的房间，也不是墓园，而是一片他们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是一片血红的世界，天空一望无际，却像永远无法触及一般，中央有一个深黑的洞，像是凝视着下方的眼。
就在这时，辉钻又发出声音——
“地狱，表层的地狱。”
地狱？这就是地狱？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疑问，他们虽然以魔鬼为对手许久，但对于它们的老巢地狱也算是几无所知了。
地狱和他们想象中还是很像的，一片充满血与黑暗的世界，充满了邪恶与惊悚，只不过，辉钻的视角，像是在不断坠落。
“辉钻大人，您还去了一趟地狱？”
辉钻沉吟了一会儿。
“在跟随那个老人去墓园以后，我的意识忽然中断了，等我醒来时，已经附在了那个灵魂身上。”
“而那个灵魂坠落在地狱，不断向下堕落。”
听到天使的话，众人再次看向画面，的确在不断向地下的那片地狱靠近，这就是古老典籍里描述的堕落？
堕落到地狱后，又会怎么样呢？
“您说灵魂……谁的灵魂？那个灵魂又在哪里？”一个人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
辉钻眼中继续发光的同时，又发出声音回答那个人的问题——
“画面是前后对应的，这个正在堕落的灵魂，就是之前死去的王鸦，他堕入了地狱。”
“至于他的灵魂在哪里，你们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辉钻轻飘飘地说道，但它眼中的画面却出现了让人感到惊悚的一幕。
起先是血红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些灰黑的色彩，然后画面逐渐稳定，只有背景里的地狱在飞速变化。
画面中的那个东西逐渐露出了全貌，他们刚刚看到了灰黑色彩，原来是一堆杂乱斑驳的羽毛。
那些羽毛上还沾着油污，流淌在羽毛间的缝隙中，却没有随下坠而飞溅出去，而是死死地黏在羽毛上。
灵魂……这个是灵魂？
随画面推移，他们看到了一整只翅膀，灰黑色，流淌着油污与硫磺，充满了肮脏与罪恶。
再然后，那个东西的躯体也显露出来，起初那巨物遮挡住了所有的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但当地狱的血光落在身上，它的全貌也显露出来。
“这就是他灵魂的样子，一头罪孽深重的丑陋怪物……”辉钻轻声说。
所有人一时间忘记了呼吸，眼睛瞪大，而楚弥生更是被那个恐怖怪物吓得脊背发冷，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那是一头生着双翼的锈暗怪物，从天使的视角中，更能感受到这东西的庞大，简直是遮天蔽日，仿佛一团飞在空中的黑暗，吞食走了所有的光。
但最诡异的是，它的头，是一张冰冷的人脸，生硬地嵌在脖颈上，像是一个人被怪物吞得只剩下脑袋。
那张人脸没有任何表情，深黑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悲，只有一种让人恐惧到骨髓的冷血。
而它在血红的天空中盘旋、堕落，锈暗的身上流下油污。
那个样子——
就像……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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