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西地
“皇上，臣妾如今所愿便是能时常陪伴皇上左右，若是皇上连这御书房都不让臣妾进来，那才是当真不疼爱臣妾！”
元清晚如何能不知道夙北陌的心思，其实若是能如同江湖游子一般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那谁都是开心的，只是既生在皇家，若是不担负起守护天下万民之责，那是昏君所为，她所嫁之人乃当世的明君，事事为民思虑才是明君所为。
夙北陌扶额，却也知道元清晚是在同他玩笑。
“连朕都是你的，这小小御书房，哪里就不许你进了。”
天色暗了下来，有风呼呼吹过，带着西地特有的风沙的味道。
在这样的四下无明灯的地方，夜晚的天空并非是全然的黑色，似乎被染上了一抹深沉的灰蓝色，远远看去，远处的山峦似乎都要比夜幕沉黑一些。
明月从山间升起，在夜幕之中缓缓移动，定睛一看又似乎是静止不动的。那片片云雾缓缓没过明月又静静离开，叫人看着心绪就止不住跟着它飘远。
“那是天池山，西地的尽头，据说，山的那边住着神仙，山林中的万千野兽便是为了守护仙人而存在。有人妄图攀越山岭去看一看山那边是否真的有神仙，只是还从未有人能安然进去又安然出来的。”
耳边突然有声音响起，沐良心下一惊，方才失神，竟未能察觉有人靠近！转眼看去，一长发垂地、面容静美的女子缓步向他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天池山。
似乎没有想到来的是部主，沐良微微向其俯首。
“舒雅部主。”
阿舒雅转眸向着沐良微微一笑：“方才路过这院子，见将军房中灯火未灭，想来将军也还未曾入睡，便擅自进来了，还望将军莫怪。”
西部的女子不同于京都城里的女子，阿舒雅肤色有些黝黑，也不是吹弹可破的细嫩，但那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却是京都女子中少见的好看。
沐良同她亦是一笑。
“部主客气了，此处夜晚寂静祥和，良不忍早睡，能有部主一同赏月，是良之幸。”
既是赏月，阿舒雅便也将目光放到天边的弯月上，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同赏月无关。
“关于白日里灵枢先生所提之事，沐将军考虑得如何？”
闻言沐良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阿舒雅这个时候来见他，会问起这件事情在他预料之中。
只是，那灵枢提出来的事情，却是叫他惊讶之下不敢轻易写信前往京都向皇上禀报此事。
“事出突然，白日里也不能及时问一问灵枢先生，寡关于先生所提，良还有几个疑问，不知舒雅部主能否为良解答一二？”
按理说，京都同西地距离这般遥远，皇后娘娘绝不可能来过西地，二人之间便不可能有交情，若当真只如这灵枢先生所言，只是想要求见皇后娘娘一面，却不愿去京都，这灵枢的请求，未免太过于胆大无礼了些。
阿舒雅展眉一笑：“自然可以，沐将军对此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阿舒雅定然知无不言。”
见阿舒雅如此说，沐良自然不同她绕弯子了：“在下思索许久，还是不明白，献计同见皇后娘娘，有何必要的关系？”
似乎没有想到沐良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阿舒雅顿时失笑，但却很是坦荡，半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
沐良颇有些憨厚的抓了抓脑袋。
原谅他一个武人，着实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其实这个问题沐将军问阿舒雅也是无济于事。谈起灵枢先生，整个浮丘部对他一是敬重，二是尊崇。如今的局面将军也看见了，浮丘之外的三个部落之强盛，完全不是我浮丘部能与之抗衡的，天子威严，朝廷也有心相护，无奈山高水远。因有灵枢先生，是他施以援手，浮丘部才得以留存下来。现下看起来是浮丘给朝廷献计安定暴乱，但实际算起来，献计的只是灵枢先生一人，是否献计、献的什么计，都在先生一念之间，阿舒雅虽为部主，却也对此无能为力，所以将军问这个问题，阿舒雅实在难回答上来。”
其实不要说是沐良，就算是她都是满心的疑惑，向来看起来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中的灵枢先生，为何这般执着于想见远在千里之外的当今皇后娘娘？
只是这其中缘由，灵枢先生不愿明说，她们也是不好多问的。
沐良一愣，半响叹了口气：“是在下为难部主了，只是皇后娘娘玉体贵重，这西地遥远，想必就算将灵枢先生的话传到京都去，皇上也不愿娘娘跋涉千里至此来见目的不明之人。”
虽然他向来都知道，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当年是带兵上战场的人，并非一般女子，只是，依着皇上对皇后娘娘的关心，只怕不会让皇后娘娘前来涉险。
阿舒雅挑眉：“其实此事沐将军不必这般纠结，想要灵枢先生献计的是我南浔国，如今先生提出这小小心愿换千万将士性命，于咱们看来或许是不可理喻，但于心怀天下苍生的天子看来，或许是件可以商量的事儿。正如灵枢先生所言，将军不如将事情上报皇上，由皇上来裁决。”
沐良面上笑意一愣，半响转眼看了身边的阿舒雅一眼。
“这些话，部主在在下面前说说便罢了，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只怕纵使有灵枢先生坐镇，这浮丘部，也保不住。”
闻言阿舒雅眼中顿时浮现些许惊讶，似乎没有想到向来性情温和的沐良为何在提起此事的时候，语气之中顿时有了些认真。
“沐将军此言何意？”
浮丘部虽不算十分强大，但这些年来慢慢也发展得很是富庶，每年向朝廷进的岁贡不少，皇上待她们也很是亲和，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样的情况下，皇上会暴怒到毁了浮丘部？
沐良面容又恢复如先前的平和。
“男子汉丈夫，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守护不了，又如何守护万千的百姓？皇后娘娘是皇上发妻，是要相伴一生之人，也是南浔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灵枢先生不将求见皇后娘娘的目的具体陈述，或是先生不愿前往京都求见，那么魏青将军不日便会带兵前来支援平乱。万千的将士都是骨气男儿，想必也不愿意用一个女子的危险来换取他们的平安。”
皇后娘娘再尊贵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阿舒雅有些愣怔的看着身旁的男子，似是为他的话而惊讶。
在整个西地，女子似乎都只是作为男人附属品一样的存在，是男子可以随意拿来交换牛羊、领土的东西。在西地人眼中，女子只是一个物件儿，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兄长在争夺爵位之时，杀了所有的兄弟，唯独留下了她和几个妹妹的性命。
男尊女卑这样的思想在她脑海之中根深蒂固，她本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城也是这样，因为那些男子也会三妻四妾，更别说后宫佳丽三千的天子。她本以为，就算灵枢先生另有所图，同千万将士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皇上也会选择爽快答应。
可是今日，眼前的男子竟然同她说出这样一席话，夫妻之间地位平等，这样的想法，第一次浮现在她脑海之中，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也是此时，她才明白为何在她看来很是划算的一桩买卖、很是很好做出选择的一个问题，眼前的男子为何这般犹豫再三。
先前对朝廷向来只有敬畏和防备，如今竟然多了一丝的向往。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千里之外的京都城是什么样的。
眼眸之中的亮光闪了闪，阿舒雅将目光放在身旁男子身上：“能说出这些话，想必在沐将军心中，妻子也是要相伴一生、不可随意休弃之人？”
没想到阿舒雅突然转了话题，沐良脑海之中顿时浮现两张面孔，一个温婉大方，冲着他盈盈而笑，面上的苍白却叫人心生怜惜；一个娇小可人，一双眼中满是怯弱，看向谁的时候都带着些许防备和恐惧。
妻子......
“那是自然，若是不做好相伴一生的打算，便不可随意招惹戏弄，那并非男儿所为。”
只是，有的事情，总归天不遂人愿罢了......
沐良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阿舒雅没有错过那一丝异样，正想继续问下去，那边沐良却收起一切的心绪，面色又恢复如常。
“皇上敬爱皇后娘娘，是天下男子最好的表率，所以灵枢先生所言，在在下看来，着实没有上报的必要。”
见沐良又提起此事，明显不愿多说自身的样子，阿舒雅想要知道，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丝落寞是为谁？听说这位沐将军早年丧妻，是否是想起旧人而心生怀念？
只是这些都是沐将军的私事，她也不好多问，只得收回眼眸，又变成了这浮丘部最为尊贵的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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