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与童话（修）
确定了他可以拿到津贴后，裴星就埋头投入准备中。
他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向上级打了报告，把出租屋退租，去地下市场买了一把匕首和手丨枪，租了飞行器，头也不回地进入比利星。
去之前他跟比利星负责人联系过，比利星目前是君主制星球，其星主林啸直接听从联邦调配。
落地的时候，林啸亲自来迎接。
林啸是比利星历史上最年轻的星主，21岁上任，如今也才29岁。
但他实际上的年龄，看起来比29岁更小一些。
他有着比利星人常见的棕色柔软短发，一双柔和的浅棕色眼睛，看起来像一只小鹿。只是从他挺拔的身形和上位者姿态可以看出，他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比利星星主，林啸。”林啸朝他伸出手。
“裴星。”裴星伸手与之交握。
“很抱歉在这种地方接待您，您请上车，我们在金枫宫设了宴席，迎接您的到来。”林啸朝停在旁边的黑色轿车示意了下。
看来林啸还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裴星从善如流上了车，林啸则坐在他右手边，给他介绍这座城市。
“比利星的首都是红门市，之所以叫红门市，因为前面那个位置原本有个巨大的红门雕塑。比利星以蔬菜和花卉培育闻名，以前没出事的时候，那边是个很大的飞行器停泊场。”
裴星向外看了一眼。
茂密的树荫将视野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什么雕塑。
倒是一朵脸盆大的黄色花朵，在车子擦过花瓣的时候迅速闭合了一下，似乎在模仿动物的吞咽动作，想要将路过的活物吞进去。
“现在植物还在朝巨大化的方向变异？”裴星突然问。
就算已经提前看到了比利星的照片，亲眼置身于这些活生生的巨大化植物丛林，裴星还是觉得新奇。
林啸摇头，“只不过是巨大化的植物和动物更容易被人注意到而已。有巨大化、有颜色变异、有有毒变异……我们至今没找到变异规律。”
“动物的变异呢？”
林啸苦笑了下，“动物多是通过食物链的毒素累积效应。这么说也不是很科学，事实上，科学家从一些巨大化植物上检测不到毒素，但动物吃了其中的某些植物，体型确实会变大，就好像它们的基因也被调整了。”
这就是资料中所谓的“污染”。
裴星表示明白了，“那你们的食物？”
林啸：“最开始的时候，科学家们为我们拟定了安全食物列表。食物品种虽然单一，但比利星原本的粮食库存加上进口，大家也能活下来。
后来比利星被列为三级污染区，踢出联邦贸易体系，我们虽能通过一些渠道买进粮食，但入不敷出。
植物的性状不会固定，时不时会突变出有毒分支，高端人才们又走得七七八八，研究停滞……”
“那你们现在怎么确定植物是否变异？”裴星好奇。
林啸怔了一下，没有回复。
车子下山，进入市区。
原本宽阔的马路，被过于高大的行道树占领，柏油路坑坑洼洼，时不时会遇到一根凸起的树根。
居民们身体枯瘦，穿着也不讲究，三三两两坐在树下交易，有用衣服换食物的，也有用手工制品换一些生活用品。
虽然荒凉破败，但他们的秩序很不错，可见林啸确实有一定的领导能力。
汽车驶过的时候，大部分居民们只是抬头看一眼，木讷地低下头，倒是另一边围成一圈的人骚动起来。
“是政府的人！”他们小声交流了几句，把一个干瘦的小女孩推过去，附在她耳边，
“小忧，你过去说，能换到粮食。”
裴星听力敏锐，很轻易便捕捉到这句话。
女孩穿着单薄的化纤连衣裙，露出一双细若麻杆的手臂。
她快速看了汽车一眼，钻回人群，拿出一个写着字的纸板。
几步跑过来，将纸板高高举起。
“南郊大棚的捶瓜出现致命变异。”纸板上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
大字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详细写了女孩和她的姐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吃捶瓜，每周吃几次，用的什么烹饪方法等等。
林啸扫了一眼，吩咐亲信，“谢信下去看一眼。”
车子停下，那名叫谢信的青年关了车门，把女孩拉到一边，低声问，“尸体呢？”
裴星再次看了眼纸板，若有所思。
谢信和女孩交流了一会儿，跟着女孩走进人群，不一会儿，他又从人群中钻出来，肩上抗了个长长的裹尸袋。
他为难得看一眼林啸，在林啸点头允许后，把裹尸袋放进后备箱，又让女孩上了车，“捶瓜是这里的主食，我得把这小孩带回去好好问问。”
林啸应了，车辆才再次向前开去。
寂静中，裴星轻笑了一声，“原来你们通过这种方式甄别有毒变异。”
他看向林啸。
林啸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随后他目光移向车窗外，坦然道，“科研人员不够，有民众的举报参与，得到的信息更快捷准确，他们也多了个能换粮食的途径。
这么多年没等到援助，我们总要活下去。”
“裹尸袋里是你姐姐？”裴星扫了眼女孩。
女孩哽咽了一声。
车里一时没人再说话。
很久之后，裴星才对林啸说，“你说的对，没有援助，你们也要活下去。”
林啸的目光从平和，到震惊，再到失落。
他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的情绪，“所以您这次来这里的目的……”
一车人的耳朵竖起来。
裴星回答：“这里不是说话的场所，回去再说吧。”
车辆顺利驶入金枫宫，停靠在后院的宴会厅前。
在林啸接到裴星的时候，谢信已经通知了宴会部。如今这边已经收拾妥帖，酒水和冷食也都摆了出来。
两位侍者正抬着一架烤羊腿，匆匆走进大厅。
看到他们到来，等候在宴会厅门口的几位老者热情迎上来，“您是联邦下来的人吧，快请进！”
裴星看了林啸一眼。
林啸此时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一脸和煦的将裴星往宴会厅请。
裴星反而笑了，“我不习惯这些客套，先找个说话的地方吧。”
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紧，看向林啸。
林啸扯出个笑容，“那我们去侧厅，那里有个小会议室，适合聊天。”
他指着众人对裴星解释，“他们都是比利星元老，也是我很信任的人，他们应该可以一起听听吧。”
裴星不置可否，一行人默契地往小会议室走去。
进到会议室，裴星正要开口，谢信从一边窜出来，他抱着一沓文件递给裴星，“裴先生，您看，这是我们对星球发展做的规划。”
林啸微皱了下眉，“谢信。”
谢信置若罔闻，“这几年我们尝试着想过很多存活的办法，这是小商品加工厂的规划，但因为三级污染区内，大批货物无法正常运送出星，这个规划暂时无法实行，我们想过了，如果联邦能在星外增加一个检疫口……”
“谢信。”林啸制止。
“这是文化产业规划，我们已经有不少人在做直播了，虽然效果不算好，我们还打算拍摄网络剧，但因为星球也是近一年才解决粮食问题，这项规划还在进行中……”
“谢信，裴先生只是灾情局的特派员。”林啸提裴星解围。
谢信捏了捏拳头，“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别人替我们宣判，至少哪怕争取一下……”
谢信抬起头，“裴先生，我们的移民申请排了五年了，有回复了吗？”
裴星垂下眼。
“联邦的移民申请一直很紧张。”他干脆将有些话一口气说完，“正式公函傍晚才能发下，我来这里，是先给大家下达自救通知，自救期一年，一年后达不到标准，联邦将遣散比利星。”
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众人哗然。
那些老先生们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
自救模式不用说，所谓“自救”，换个不好听的词，就是“放弃”，联邦将不再给比利星提供任何援助。
而遣散和他们所申请的移民，在实施上有本质的差别。
移民是指全员移民，联邦拨给他们一个未诞生高级文明的荒废星球，将他们全员移民到新的星球上，重新安家。
而遣散，则是大家各奔出路，有能力移民的移民，有能力投奔亲友的投奔亲友，什么都做不了的，留在原星球，等待这颗星球被联邦重新征收后，他们将会充作联邦劳工。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他们凭什么！”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我们没给联邦缴税吗？即使被定为污染区，我们也从没拖欠过联邦税款！”
“以前比利星被誉为联邦后花园，联邦大量新鲜蔬果，都是从比利星运送出去的，为了配合联邦发展，我们弃工从农，联邦就这么对我们？！”
“八年了，他们只派过两帮人过来，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他们为什么要敷衍我们？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联邦的事！”
最开始只是一个人，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连林啸都有些控制不住局势。
裴星敲了敲桌子，声音压过众人，“我来这里的目的，一是先行通知，二是帮助大家进行自救计划。”
“没有政策支持，你一个人在这里管什么用！”一位看起来八十多岁的老者，颤颤巍巍冲到裴星面前，隔着会议桌，唾沫几乎喷到裴星脸上。
“哈哈哈哈！这么多年，比利星归顺联邦900年！做了联邦500年后花园，最后就得到这样的结果，一纸自救计划，”中年大叔颤抖着手指裴星，“和一个背锅侠！”
裴星轻叹口气。
他是想先宣布坏消息，给这些人做一些情绪铺垫，但没想到，他们这么脆弱，以至于他准备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们就自己崩溃了。
不过扪心自问，他们在艰难的情况下，带着比利星挺了八年，求助无数次，最后没有等来援助，反而等来联邦的放弃。
这种境况，任谁都会崩溃。
现在场上唯一没动的，只有林啸和谢信。
林啸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谢信则红着眼圈，握紧拳头。
裴星不打算等众人的情绪在恶化下去了。
他再次敲敲桌子，
“第三个目的……”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人影，突然冲着他直冲过来。
裴星眼疾手快抓住对方手腕，将他甩在墙上。
掌中传来骨裂的“嘎嘣”声，裴星这才看清，冲过来的是那个八十多岁的老者。
他情绪太过激动，加上被裴星这一甩，软软地滑到地上。
“林部长！林部长！”会议室响起一阵惊慌的声音，眼看着又要乱下去。
“安静！”裴星声音沉了沉，他的声音盖过会议室所有喧嚣，“比利星是只剩这些摇尾乞怜，乞不到就怨天尤人的人了吗？”
“你说谁摇尾乞怜！”谢信红着眼眶，“你一个局外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心情！”
裴星冷声，“我是不能理解，得不到联邦援助，就靠自己，得不到官方力量，就走民间人脉。自救期还有一年，你们就已经准备给比利星收丧了？！”
他这话说的太过尖锐，在场众人都沉默下来。
谢信无力摇头，“我们已经努力了八年了，现在捶瓜又出了问题，如果捶瓜变异，我们真的坚持不下去……裴先生在灾情局没看过数据？被联邦下过自救通知的星球，有哪个是自救成功的？”
“捶瓜怎么会变异？这还要我们怎么活！捶瓜可是占了我们三分之一的主食产出！”
“消息准确吗？谁说的捶瓜变异？！”
眼看着会议室又要乱起来，裴星压住众人喧嚣，“正因为我看了灾情局数据，我才觉得比利星还有救。”
“我来这里的第三个目的，站在个人立场上，我想和比利星签一份协议，我帮助比利星开发建设，并从中获取10的利润。你们可以考虑一晚上，再确定要不要签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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