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禽
经过这么一遭，甄武一家人在村里人面前跌尽脸面不说，还损失了大量的银钱和蔬菜。
眼看着两个孩子入学日期越来越近，甄武为弥补损失只能缩短休息时间去干活工作，夜里打着灯笼去平溪河里捕鱼摸虾，白天除了侍弄田地，便是接一些短工挣铜钱。
娘子在没日没夜的忙活，甄武夫君也没心思闲着，可一日下来除了给家里人做做饭洗洗衣裳也找不到什么活可以干。
正值初春，万物复苏，甄武夫君想着上山采些野菜草药卖钱，但不知甄武从哪打听来近日山上有野猪出没，死活不让他去冒这个险，甄武夫君也担心自己和娘子都离开后孩子太小无人照看，便也只能作罢。
大清早，甄武夫君正掏着米，双手在冰冷的清水中冻得通红，隐约听见村子边缘处传来叫卖声，他停下手上动作，抬头望向声音来源，仔细聆听。
“卖——鸡仔喽~”
“白白胖胖的小猪崽——100文钱一头!”
……
抑扬顿挫地叫卖声越来越清晰，甄武夫君面上一喜，将水渍在布衣上擦拭干净，赶忙走进屋翻找出银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叫卖声够敞亮，音调也得劲儿，一点点刺破清晨薄纱似的水雾传入村里家家户户。
等甄祖母携着一大家子浩浩荡荡赶来，商贩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还未等她挤进人群，便被一位村民拍了拍肩膀，甄家祖母回头，面带不解地看向来人。
“别挤了，今年猪崽子是没戏了，等明年赶早吧。”
村民和甄祖母认识，交情还不错，对方都这么肯定地说了，甄祖母也不再执着的跟随人群往前钻，索性和村民一同退了出来，两人站在一旁话着家常。
步蒿雪和一帮兄弟啃着麦芽糖，左手腕被祖母宽大粗糙的手掌握着，右衣角被甄家三哥死死扯住，两面夹击，成功抑制了她的走位。
长时间挣扎无果，步蒿雪索性放弃，支愣起耳朵听甄祖母和村民聊八卦。
“今年怎么这么早就没猪崽子了？”
步蒿雪听到祖母问旁边村□□崽子是抢手货，一整年喂养一头，到了年底杀了，过年需要的肉和油便不用发愁，卖一部分给其余人家，购置年货的铜钱也有了。
“我们一家来得也不算太晚啊，往年这会儿抢猪幼崽不正抢得激烈嘛。”
显然偷听八卦的不只步蒿雪一个人，甄安探头过来悄声和小妹聊天。
“我咋知道呢？”步蒿雪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回应。
“啥呀啥呀”，甄阳见二哥又和小妹凑在一块，很是不服气，也撅着屁股强行将圆滚滚的脑袋探了过去。
突然冒出个毛茸茸的头，正低声耳语的甄家二哥和小妹同时止住了话题，齐齐看向甄阳。
甄阳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两人对视：又想哭了。
一大帮小崽子聚在一块，曾祖母只是摇头笑笑，没有去制止他们玩闹，认真听着好友倾述。
“还不是那个甄武夫君，仗着自己家离这儿近，第一个赶到，一次性买了五头猪崽子！”村民激动地伸出一只手掌比划出五的形状。
“这是想在自家搞养猪场呢？！他们家还有三个娃娃，我就不信他们夫妇俩喂养得起！真是宁可累死自己，也不想咱们村里其他人获利。”
村民想起不久前甄祖母和他们家的矛盾，很是同仇敌忾，对着甄武家又是一通大骂：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瞧他家那群人德行！当初你就该把这一家子全送进官府，好让官老爷教训一通，扔地牢里关他个十年八载的！”
听到甄武夫君一下子买了五头猪崽子，甄祖母也颇为诧异，她听说过甄武夫君是个养家禽的好手，由他喂养大的猪崽子总是比别人家的肥壮，便是鸡鸭，也比别人家的能下蛋。
除去勤劳能干的夫君，甄武本身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在侍弄田地上有几分天赋，还具有一双能在夜间看见鱼虾的眼睛，多重收入加起来，别说养活三个孩子，再填三个也是没问题的。
两家有世代的矛盾，但甄祖母也不得不承认甄武在操持农活上的能耐，甚至比自己年轻时都强上两分。
独女在世时，劳作上比不上对方，好在脑袋瓜灵光，考取了个童生，之后又被官府看重平步青云，彻底甩开了他们这帮泥腿子。
若是独女一直待在村庄，她这一代十有八九会被甄武超越。
“罢了罢了，咱们去瞅瞅有没有机灵点的鸡崽子，抓几只喂养也好。”
甄祖母一大把岁数，到底不想和小辈计较个没完，人家也受到惩罚赔了钱，她这会儿也得拿出点长辈的气度来。
村民无所谓地摆摆手，“着急啥，这小鸡仔多得很，全村人都去抓上一把轮到咱们也还有得挑。”
胎生的猪崽肯定和从蛋里面孵化出来的鸡仔数量不同，就是村民自个儿家里面，抓几只鸡放一起，等母鸡下蛋了仔细孵化一番，也能捣鼓出三两只活蹦乱跳的小鸡仔。
村民不甘心话题这样被带偏，她眼睁睁看着甄武夫妻俩人手抱着几头白胖的小猪崽子从她身旁大摇大摆地经过，猪崽恰恰到她这儿就卖完了，心里面认定是夫妻俩抢了她的年货和肥肉，巴不得领着别人骂她个祖宗十八代。
“你说他们家上辈子怕不是饿死鬼投胎，掉钱眼里去了，一次性买五头猪崽，过年撑不死他们！一家人长得也是猪头猪脑样儿……”
甄祖母面带微笑听好友抱怨，被她这么一提醒突然意识到：这家人着急挣钱怕是和双胞胎今年上学有关。
供养一个孩子上学对一个家庭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从学费到笔墨纸砚，哪哪儿都要花钱，一两银子看着多，投入到这么个无底洞里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眨眼就没了。
可这年头若是不读书，便只能做一辈子农民，没甚出息。
连大户人家挑选奴才都从识字的人群中挑，更别说考上秀才，那可是能每年从官府手上白白分到银两和大米的，还可以自个儿开个私塾，替人写写诉状文件之类挣一些体面钱，一辈子衣食无忧受人尊敬。
平溪村这么些年出的秀才屈指可数，仅剩的一位老秀才合着其他两位秀才都在县上学堂教书，一个月光是月例就有三两银子，还不包括逢年过节学生送来的米面碎银。
离春耕不到半个月，甄祖母估算着：这半个月里还得去一趟镇上将学习用具买齐，她甄家独孙女用的东西，不说比别人家的好，至少不能被其他人比了下去！
这么一琢磨，甄祖母在抓鸡仔时也比往常多抓了六只，十六只黄澄澄的小鸡仔在竹笼里窜来窜去，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甄家几个孩子围绕在笼子旁，学小鸡叫声逗弄着怕生的小鸡仔。
阳光照耀着回家的道路，暖烘烘的，“叽～叽～叽～”地叫唤声夹杂着孩童们“嘻嘻哈哈”地欢笑飘出很远……
“去拿些干稻草给这些小家伙做个窝。”甄祖母放下鸡笼，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吩咐岁数大些的甄家大哥和二哥干活，自己走进客厅倒了碗凉茶水猛灌一口。
甄平甄安答应一声后便离开客厅，找干稻草铺鸡窝去了。
甄阳小小个人儿走了这么久也渴的不行，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祖母喝茶。
甄祖母解了渴，浑身舒畅，见小孙子也想喝水，便又倒了一碗温热的茶水让他捧着喝，环视一周正想问问小孙女渴了没，这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步蒿雪自然是跟着两位哥哥找干稻草铺鸡窝去了。
她捧着脸蹲在地上，睁着琉璃般通透晶莹的眸子观赏两位哥哥手指灵活地编制草窝，时不时给两人递过去几根稻草。
甄家老大和甄家老二盘腿坐在地上，手指不停歇，神情极为专注地看着怀里作品。
稻草飞舞，不一会儿草窝的形状便出来了，两人似是在较劲，编织手法都要快出残影了，步蒿雪愣愣看着，隐约中仿佛见到了自己在暑假最后一天晚上补作业的模样，笔走龙蛇间手速快到飞起。
步蒿雪不明白，他们闲暇时间多得是，何必搞这种耗费生命的比赛，果然青春期孩子年轻气盛有活力，她也只能为两位哥哥祈祷：别手抽筋了。
在甄家老大和甄家老二舍命编织下，十几个鸡窝很快就做好了，步蒿雪没记清两人各做了几个，等哥哥们疲惫着一张脸踉跄着离去，留下步蒿雪把几个鸡窝一个个搬到鸡棚里，整整齐齐布置好。
甄家这些鸡本来是散养的，整日在屋子周围乱跑，但步蒿雪见不得满地的粪便，软磨硬泡之下甄祖母只好答应建造一个鸡棚，将几只鸡聚集在一起喂养。
屋子干净了，步蒿雪满足了，甄祖母也意外的发现这样喂养出来的鸡仔死亡率反而下降了，这个鸡棚便被欣然沿用下来，并一年年扩大完善着。
喂养公鸡母鸡这个活儿自然落到了照料一家人三餐的甄家二哥头上，平时剩饭全进了这些小家伙肚子里，甄平和祖母从地里回来偶尔会带上一罐子蚯蚓小虫，也全喂给了它们补充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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